“你是张公府家的公子,我乃为白公府家的贵妾,这些什么诗词的,公子还是拿去给该给的姑娘吧,告辞。”
之歌慌张起身,寸步速速从廊下离去,慌张逃离张公府。
这个张陇,竟还死乞白赖地跟了上去,“小娘子不必惊慌,我也是闲来无事写这些诗词练练手的,并没怎么在意诗词其中之意。”
之歌立在那胆怯退后,再行了礼速速离去。
回到白公府,她有些吃醉地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发呆,“阿芜,你可给我查了,那个张陇到底是什么不要脸的货色?”
阿芜用半日的时间早就查清楚了,“那个张公子就是个顽固公子,张公府早年是商贾人家,后张老爷老年考中,这才成了官宦家。这个张家骨子里还是一派商贾野路子作风。这个张公子是庶子,爱好吃喝射箭,最擅长的是打马球。诗书才气倒是不怎么懂,对打马球很是感兴趣。他和阿凝姨娘,甚至府上的其他姨娘啊,还有女使啊都是打情骂俏的,嘴上没个遮拦。好像大家都习惯了,说起他这些没有规矩的事,竟没觉得哪里不对。”
“这可真是稀奇啊,一个庶子敢和姨娘称兄道弟的,竟没有关系?”
阿芜挠头一想,“或许是野路子出身,人家府中风气就是如此,不在乎这些呢。姨娘,商贾人家和历代为书香门第的官宦家的风气都是不一样的。即便再是摆脱了之前的江湖气,可到底这骨子里还是做生意的。”
这倒也是。
之歌觉得这话不无道理,“这个张公府还真是低俗死了,若不是我眼巴前只认得这阿凝姨娘一人,我才懒得去张公府呢。”
她抬脚,往屋内走。
阿芜跟上来,凑到她跟前神秘一笑,“不过,姨娘这些日子,这个穿衣和远山黛还有鬓发还有这花钿,都甚是好看呢。这衣袖上的刺绣,可是团花?”
之歌笑着迈进去,坐在蒲团上,“好看不,这些都是那个阿凝教我的。咱们这些当人家妾室的,才情和气场上是争不过大娘子。但我们胜在脸蛋好,胜在年轻啊。与其去抢什么管家权,不如好好捯饬自己,好好打扮。这男人呀,到了什么年纪,她都喜欢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才不喜欢那些开败的残花呢。”
之歌像是被阿凝点开了窍门穴,越发觉得这些话都很合理。
阿芜再神秘一笑,“难怪那个张公子给姨娘写那些诗呢,姨娘这样好看,奴婢若是个男子,也心动呢。”
“瞎说什么呢!”
之歌趴在那,盯着院外。
想起张陇,她竟然羞得脸蛋泛红一圈。
那个张陇生得俊俏,那些诗词竟是写给她的。之歌觉得自己好坏,怎么能被这样的男子勾去了魂呢。
可她此刻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就想等着有人来疼惜,来抚摸她呢。
蠢蠢欲动的心,自那日回府,之歌再也没平静下来。
她都觉得神奇,明明告诫自己要恪守本分不去想别的,可这脑海里时不时蹦出张陇的身影和面容。
她好怕,怕自己控制不住。
之歌还在自我怀疑中,她又意外发现白穆这些日子像是又开窍了,老爱在她院里来。虽说来了也不像从前一般亲切常待了,但他起码不冷漠她了。
之歌觉得很意外。
阿芜解释道,“或许是那边怀孕了,大娘子又没空顾着公子?”
之歌不爱听这话,她总觉得白穆突然的转变,与她变好看有很大关系,“或许是这个花钿啊,远山黛啊,让公子留意我了呢。要我说,这个阿凝人虽是大大咧咧了一些,可这些勾人的法子还是颇为管用的。”
本来之歌为着张陇都尽量不去张公府了,眼下又见这法子管用,阿凝的这些招数显效了。她又借着贵妾的身份,拿着礼,三番五次地往张公府处跑。
这些事,浮沁全看在眼中。
她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在午后倚在蒲团上斟茶品茶,时而喝几口女医院捎来府中的安胎药,时而又看看这暖春渐入,青瓦墙上来回跑的猫儿。
眼下瞧着,什么都是有趣的。
浮沁就是这样一个人,慵懒,看似很好说话,很好欺负。可实际上,她心里的盘算多着呢。但凡她想做成这事,就会在这副很好拿捏的躯壳下翻江倒海,步步周密筹备,就等着你反应过来,惊掉双下巴呢。
水芯一直暗中观察着之歌的举动,“这些日子连着去张公府,把库房的好像东西都带过去了呢。我还听说,她通过阿凝姨娘又认识了不少别的府中贵妾,还有几位妾室。现在她啊,可美着呢。”
“之歌嘴甜会说话,她好不容易能得一个贵妾的身份,自该是要好好招摇一番。且由着她吧,反正父亲母亲也不理这些事,官人又忙着宫中使臣的事。给我盯好她,事成事败,全看此一举了。”
浮沁很会把握分寸。
可她的内心也很纠结,她总觉得,这样一步步为瑾书铺路的同时,也在牵连白穆。
她现在更是分不清,对白穆,到底有几分是爱是相互扶持,有几分又是利用呢。
看似平静的白公府,在这一个挨着一个的午夜中,也多了几分暗流涌动。
梁京春雨落至,游河上的客船也渐渐少了许多。水鸭在岸边来回拨动着涟漪,孩童躲在发着嫩芽的柳树下避雨。
张公府的后园处,之歌和一众贵妾们刚弹完一首琵琶曲儿,帘子外的雨顺着风飘起来。阿凝放下琵琶,让下人再沏上热茶,给这些小娘子倒好,“这初春的雨说来就来,诸位姐妹们在这先坐着,若是冷的话让下人再端暖炉过来。”
之歌放下琵琶,慢慢挪步出了帘子,她伸手去接雨滴,再抬头时,对面的廊下沿边站着张陇,他浅浅笑着,朝之歌弯腰行礼。
之歌下意识一哆嗦,吓得缩回卷帘下。
张陇坐在对面廊下半卷的帘子下,面对棋盘,点着香,时不时转头看向之歌处。
之歌悄悄坐下,也时不时瞥眼过去偷瞄一眼,再速速收回眼神。
如此暧昧的雨日,这种偷瞄显得越发有诗意了。曲儿再唱起,琵琶再弹起,院外落着雨,这两人彼此偷望,暗藏情愫。
之歌自个都不知道这种情愫生在何处。
她今天来时,特意穿了张陇塞给她字条那日穿的衣裙,梳了新发髻,额间画了月牙花钿。好像潜意识里,她已经暗自想接近他了。
亦或者是,在踏进这院子时,心里就期盼着能看到他,哪怕是一眼也是极好的。
之歌压抑着心里的小鹿,每次抬头都与张陇眼神对视。
初见他,还觉得是个小痞男子。
可隔着卷帘,隔着这一滴滴雨再看他,之歌在他盘腿下棋的认真中,看出了他和白穆不同的举止。
她与白穆,她都是那个永远笑盈盈去迎合他喜好的人。
白穆太正直,就连对她所有的好,都夹杂着愧疚和尊重。他喜怒阴晴不定,之歌每每与他接触都觉得好累。
而面前这个男子,却意外能让她放轻松去瞧他。
看着他,她竟没觉得累,反而是在白穆那得不到的舒坦全在他这里得到了。
即便只是对望,都让人小鹿乱撞。
半个时辰后,张公府的下人送上油纸伞,这些小娘子们撑着伞,脚踩在滑溜的青石板上,嚷着说下就下的雨,叨叨几句钻上了马车。
阿凝留下之歌,给她塞了许多小青团和小红团茶,又递给她一把伞,“白公府挨着我们近,姨娘是顺着这后门的小巷子回去,还是坐马车回去?”
之歌看了一眼外头的雨,她一笑,“阿凝你也备了好些马车了,我就不麻烦你了,我从小巷子过去就好。”
她撑起伞,和阿芜迈过坑洼处,再几步走出后门。
阿芜撑着伞跟在之歌身后,拐过青瓦墙到了巷子后,之歌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接着就是阿芜的一声,“张公子?”
之歌紧张停下脚步,故作一慌地回头,“张公子这是?”
张陇几步上前,钻到之歌的伞下。
之歌欲松手,被张陇一把摁住她的手,两个人同撑一把伞,站在这拥挤的小巷子内。
之歌大口呼吸,她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几次想挣脱,都被他的大手摁住动弹不得,“张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贵妾,张公子这样霸道若是传出去,张公府可落不下好名声的。”
张陇温柔挑嘴笑着,他一直都盯着之歌的眼睛,“小娘子放心,这小巷子不会有人瞧见的。我要去公府衙处,府内的马车已经派完了,伞也没了。小娘子行行好,带我一路可好?”
之歌试图挣脱开,“那这伞还给公子,我与婢女撑一把就好。”
她欲躲开,可谁知这一躲,竟被他死死拽到了怀里。
之歌猛地站直,“张公子这样胡来,对白家和张家都不好。”
张陇:“小娘子别挣扎,咱们好好地出去,到了巷子口我自会松手的,绝不会误了小娘子的名声,更不会牵连两府的。”
之歌一脸懊恼,“张公子这样到底是图了个什么啊!”
“图小娘子好看,”他笑盈盈地看着她,慢慢凑到她跟前,“小娘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了,远山黛配这个花钿,正是我喜欢的。若我猜得没错,娘子可是擦了丁香粉?”
之歌脸一红。
张陇:“我并非糊涂之人,小娘子在咱们府上也有些日子了,定是留意到了我独住的院子内栽种了许多丁香花枝干吧。娘子真聪明,我喜欢丁香花,也喜欢娘子身上淡淡的香味。”
“我……”
之歌脸蛋泛红,低头再不言语了。
张陇与她并排撑着一把伞,二人再没言语,一脚一脚踩在这小巷子的坑洼处。
气氛异常的暧昧,阿芜本想喊住之歌的,可她几次开口都没打断之歌,而是选择默默地跟在身后。
到了巷子口处时,张陇从伞下抽离。
他站在之歌面前端正行礼,“多谢小娘子同伞之义,娘子走好。”
他浅浅一笑,提脚跑出去。
之歌愣在那,痴痴看着他的背影。方才默许并排的这一路,她就像是初始不懂世情之爱的姑娘一样害羞。
看着张陇,之歌的内心,早已不知怒放多少次了。
之歌回到白公府时,水芯早就知道之歌和张陇共伞一事了。
而这事,是阿凝的婢女悄悄传来白公府的话,“大娘子,之歌姨娘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都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来了。话说,大娘子怎么猜得那么准,您是怎么预料到之歌姨娘对张家公子心存了这些事的?”
原来,那个阿凝,是浮沁早就事先安排好的。
与其说阿凝是浮沁事先安排好的,不如说抬之歌当贵妾这事就是浮沁早就放好的长线。
她饮着茶,款款一笑,“之歌在这白府憋了许多年,她最爱的,除了管家权,就是名分了。可她是后院的人,去哪都有限制。所以她把这个期许押在她弟弟身上,想让他高中。刚巧这个刘尚是个肯下功夫的,借着咱们白府赏的名额居然高中了。之歌的气势拔到了最高端,我再把这个贵妾的名分拱手送上,再给她添一件喜事,她的憋闷,自然成了按捺不住。”
水芯听得认认真真。
浮沁再道:“那个阿凝姨娘,她在张公府可不图什么名分,她只图钱财。其实她也是个明白人,把自个的私宅卖得多多的,又等过几年全换出去再转成银子。阿凝是干实事的,但现在新帝登基,这个转成银子的事多了许多周折,她遇到了关卡过不去,刚好又遇到了我。”
水芯此刻也顿悟了,“刚巧大娘子的四妹夫是负责租赁、转现账这块的。”
“没错,这事到我跟前就好办多了,我事先给四妹妹打好招呼,再侧面把这些意思告诉阿凝。她有求于我,又知她这个买卖是长久的事,总之怎么都离不开四妹夫从中周旋一下,她又怎会放过我这条大鱼,不卖我一个人情呢?”
水芯一脸佩服地看着浮沁,“大娘子这招高啊。”
浮沁:“张家早年是商贾人家出身,做事比我们这些府门上的人没得规矩,阿凝姨娘最会周旋,也最懂她府上的这个庶子为人如何,喜欢什么。我托付给她的事,她再自个寻法子盯上了张家庶子,这样一拍即合,我借势了她。她再借势了张陇的为人和他擅勾搭人家姨娘的这点,这不就把之歌,妥妥地送到了张陇怀里。”
“难怪之歌姨娘最近的穿着打扮都和从前不同了呢,敢情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着。”
浮沁:“那个庶子的为人阿凝姨娘早就与我说过了,她还告诉我,说这次府和乡府的妾室,还有几家公府的妾室都与他有些扯不清的关系。”
水芯大张着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浮沁倒觉得这些事隔着墙难说得很,“这些事在梁京城也是见怪不怪了,那个张陇我见过,模样俊俏,貌比潘安,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想必咱们这位之歌姨娘,怕是逃不掉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睛了。”
浮沁想到这,捂着嘴笑。
对她而言,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之歌了,这个因自己懦弱,因自己息事宁人,因自己不想惹事造就出的祸人,是时候该处理干净了。
再说回之歌处,她已经魂不守舍多日了。
白穆有时过来,她也会失魂坐着,脑海里全是张陇与她共伞的回忆。
她已经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见他了,“阿芜,我是不是完蛋了,我现在……一闭眼全是他……”
阿芜谨慎道:“姨娘可得悠着点,您在公子跟前好几次都失神了,千万不要被公子发现什么啊。”
之歌一愣,眼神全是担忧和惦记,“也不知,他在何处。”
“姨娘想见他?”
之歌又一愣,她无奈一笑,细细一想,又轻松了许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见他,其实他对我来说,并没什么不同。只是看着他,我能轻松,能平静下来。或许是我在白府待太久了,久得我都忘了自己是谁。我在公子跟前太累了,紧绷着神经与姐姐斗,在公子面前小心害怕说错话。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久太累了。看着他,我什么都可以不想,只想享受着被他喜欢,被他惦记的那份安逸。”
之歌自个也说不清,这到底算什么情感。
阿芜还是点醒她,“可是姨娘您别忘了大娘子那,她还怀着孕呢,眼下胎没坐稳。若是姨娘想下手,现在正是时候。如果等大娘子胎坐稳了,咱们就算再着急也为时晚矣。”
这些话,又把心思飘远的之歌拉回来,“没错,不能再分心了。只是,我眼下能信得过的法子,还是老办法。”
“还是瑾书姑娘的法子?”
之歌点头。
阿芜:“可咱们没有药了。”
之歌:“别急,我现在好歹也认识了不少贵妾娘子,这些人我也熟悉了。等再过些日子我再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熟悉药材的,和女医院那边没什么关系的人。等我寻到了,到时候再托我那个哥哥去给我买回来。”
眼下之歌,也只能这么打算了。
溪上宅那边,皎儿和瑾书关系甚好。
皎儿住达国府,每次下学都带瑾书去见浮沉。
她又是最喜欢浮沉的,自然次次跟着去。梁愫亚最喜欢孩子了,现在府上的小娃娃们很多,有浮沉的南哥儿,皎儿,关妈妈的姑娘刘畅,再加一个瑾书,热闹得很。
南哥儿乖乖睡着,瑾书摇着摇车,笑盈盈地看着他。
皎儿学着之青的样子斟茶,再点香,“等奴婢长大了,也跟着姐姐伺候娘子。”
浮沉心里一酸,她抚着皎儿的发,“你不是奴婢,你长大了也不用伺候人。”
瑾书走到浮沉跟前,“五姨母,我们何时才能长大呀?”
浮沉歪头一笑,“很快的,很快就能长大了。”
外头响了几声春雷,接着又落了雨。关妈妈把这些姑娘们都带去饭斋屋去吃糕点,院内一下子空落落了许多,浮沉坐在蒲团上,给南哥儿换着被褥。
她很喜欢自个亲手去做这些事,她不想错过南哥儿每一次成长的瞬间。
前些日子她还和达道说呢,“这孩子一天一个样,姐姐们做的那些衣裳还没穿个过来呢,估计又长大了一圈。小南哥儿快快长大吧,长大了喊母亲喊父亲。”
达道和浮沉一起给南哥儿换小衣裳,你抱抱,我抱抱地挨个抱着。
浮沉现在的心思越发地细腻了,也是当了母亲后,才知为人母的不易。她现在走到哪,心里脑海里惦记的都是这孩子。
达道自然也是一样的,一出宫就跑回来抱着他,也不斟茶了,也不去公主府找达识了。
浮沉趴在摇车前逗南哥儿,之青端着暖锅子进来放下,“姑娘来吃几口,是南系厨子做的暖锅子。”
浮沉搓搓手,盘腿坐下,凑着鼻尖一闻,“有羊肉吧?”
之青点头。
浮沉用筷子拨几下,夹起暖菜放入碗中。
之青:“对了姑娘,老爷方才说,入京使臣那边好像遇到麻烦了。”
浮沉眼神一慌,筷子一松险些落在地上,“陛下没事吧?”
之青纳闷道,“使臣和陛下,有什么牵扯吗?”
浮沉故作轻松一笑,“我是怕这些事让陛下分忧,毕竟他刚登基嘛。”
现在但凡宫中有事,浮沉一心惦记的人就是梁骆。
诸多凡事,一个接着一个,即便自个心心念念,可惜却不能随意再见。浮沉把所有的担忧藏起来,她对梁骆的承诺是默默守护。
之青:“南上国那边的使臣要见太后,可宫中规定使臣不可独见太后,这样一直僵持着。”
“为何南上国来的人要见太后?”
之青摇头。
浮沉想不明白,“南上国和太后也没什么关系啊,那边与咱们国素无来往,自多年前分割边关后再无纷争。怎么一来京中,张口就要见太后……”
浮沉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缘由。
当然,在宫中的梁骆也是这样想的,“白大人尹大人,齐家案一事所要的全部卷宗、记档以及来往密函,可全都整理好了?”
尹柄:“微臣这边的卷宗全都整理好了。”
白穆:“微臣这边的武官来往密函也都整理好了。”
“好。”
他走到他们跟前,“既是都备好了,十二日后众使臣要在太和殿进贡叩拜,届时整个梁京大小文武官员、梁京侍卫、甲、御卫,还有太后、正从品官员,武官院那边的人,全部都会去太和殿。朕等的,也是这一日。”
尹柄:“陛下是想在这一日翻案?”
梁骆:“没错,朕要在这一日翻此案,当着天下人的面,把这桩重案轻判的案子昭告天下。让惦记多年的太后重新认识这桩案子,让齐家后人死心,还齐家众位罪魂一个安心。免得有人议论先帝,枉议不公。”
他说这些话时,眼神里没有一丝犹豫。
而梁骆早就事先把这事告诉齐雲了,此刻的齐雲,掐指算着十二日后的到来,“再熬十二日,就这十二日,等熬过来这十二日,这梁元国,说不定都能等来易主日。”
元内监:“太后真决定这么做?”
齐雲一笑,“梁骆什么身份也该让天下人知道了,新帝被疑血统,那些老臣新臣该如何来看他这个笑话,当真是有趣得很呢。哀家就等着齐家洗清冤情,再把他梁骆捅出去呢。到时候什么戚国府什么褚公府、达国府,包括那个褚浮沉,都得一并完蛋!”
元内监跪下:“太后也得考虑您自个啊,此事一旦被外人知晓,您又如何自守?”
“哀家从未惦记过这条命,哀家如今不过是魂魄罢了,魂魄是生是死都无碍了。”
她咬着牙,再几步走到戚柒的牌位前,盯了它许久,一把再将它抱在怀中,“柒儿别怕,别孤单,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能一家团圆了。”
这些日子,她越来越心神不宁了。
前些日子睡时要盯着戚柒的牌位,这几日越来越不安稳了,每次都抱着它才能睡下。
她越发离不开它了。
元内监把这些话,寻到机会全告诉了达道,“奴才也不知是胡话还是疯话了,那些个香已经侵入身心了,估计发作,也就在这几日了。”
“好,你做得很好。”
“对了大人,”元内监再小声道,“太后今日还嘱咐我,说想见见您的娘子。”
“没问题,”达道倒是很干脆,她知道浮沉已经等不及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太后与我家娘子的恩怨太多,以前我家娘子有身孕,我怕她情绪遭受波动。如今我不怕,她自然也不怕进宫来。太后怎么吩咐,你怎么做就是。”
“是!”
这日晚,元内监去上书院传话,“回禀陛下,太后说达大人的娘子生产毕,她还没送什么礼过去,如今达娘子已平安产子出了月子,太后在南林郊场备了一场马球会,就在明日晌午,想请达娘子还有其余国府的娘子们来看马球。”
“好。”
梁骆也迫不及待了,他答得很干脆,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