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道在二位舅舅坐立不安的神色中,认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几日,他一直都在猜,到底是什么原因,舅舅们要阻止他除掉雲宸妃。
此刻的梁京,在他眼神慢慢变黯淡时,天也跟着渐暗了。
游河浓雾钻进客船,街面上落的雪随即融化。
四处的小坑洼,马车轱辘驶过,溅起了一圈圈积水。
老太太的暖阁内,冷气并未进来,火铜炉摆了四盏,暖锅子搁置在矮桌上。梁愫亚点好烛灯,拽着浮沉的手与老太太坐在一处,吃着暖锅子,说着她当年没出阁时在宫里的那些旧事。
浮沉抬头望望镂窗,“下雪了哎,到底是入冬了,这天说变就变了。外祖母,天黑了,等吃完这暖锅子,我和婆母也要回府去了。”
老太太夹起一块鱼糕放在浮沉的碗中,“你不等书元了?”
浮沉一愣神,“书元哥哥也在这?”
老太太猛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可话都说了,也只能承认了,“我今日见他早早就来了,来暖阁问了我安好,就与你舅舅们在书斋处说话。不过,想必是赶在你们走之前就已经走了。他一个大男人,你不方便,自然是不必等他的。”
浮沉夹着鱼糕往嘴里塞,眼神已经跑向了书斋方向。
镂窗的窗幡放下了,外头是什么模样她也看不清。
暖锅见了锅底后,浮沉起身往门廊下走。
站在门廊处,外头的雪已然洋洋洒洒地落在地上、莲池处,黄梅花枝上。
小婢女撑着的油纸伞也堆了雪,靠在门廊下,雪已落得满台阶都是了。
书斋院的长明灯亮着,浮沉手扶着门廊,她试探性地站在门凳上,想踩上去瞧瞧的。
这是男子内院的书斋院,一般女子是不能进去的。
浮沉刚伸了一只脚,就被之青小心给拽下来了,“姑娘,现在什么身份,还敢这样蹦高。”
“之青,”浮沉指指书斋院,“书元哥哥也在戚国府,许是在和舅舅们谈公事,我也不便进去。等待会走时,若是他还没出来,你就先安顿好母亲让她先回府去,我在外祖母这等他一会也不妨事。”
浮沉说毕,心绪不宁。
半个时辰后雪渐大,梁愫亚倒是一点都不想早走,她还想再蹭几碗茶水呢。可一想浮沉是有意等达道的,她一个明晃晃的大烛灯杵在那也不合适,思来想去,还是一万个不放心地上了马车,“记得走路时稳妥点,慢一点,千万别去踩到有雪的地方。下马车的时候也得小心着脚下,实在不行你让书元抱你回屋子,切记切记,我是操碎了心啊,切莫再有什么闪失……”
梁愫亚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被浮沉一拍马屁股地送走了,“您快些回去安置了,这雪天路滑的,我自会照顾好自个的。”
梁愫亚人走了都不放心,探出头再三叮嘱。
老太太倚在府门廊下,看着浮沉和梁愫亚这样,她是真的放了心,“你这位婆母,当真是待你好,她虽是长公主,可她性子直,也不爱惹内宅是非。她清明持家。浮沉啊,你是个有福气的,看着长公主待你这样好,我也算是对你母亲有所交代了。你没受婆家刁难,有夫君疼爱,以往受的苦,遭的难,都是值得的。”
浮沉挽着老太太的手,“外祖母放心,我从没觉得我是个命苦的。比起旁人,比起那些落难的府门,我一为嫡女,二为戚国府您这个外祖母撑着。我虽流落丰乡几年,可我从没觉得丰乡不如人,从没觉得我在丰乡认识的那些人都是不入流的。相反,比起这座梁京城,丰乡倒是有许多我至今放不下的。外祖母,人活在世上,赏了什么,赐了什么。抢了什么,夺了什么都是我该得的。”
老太太欣慰一笑。
她有人疼,有人惦记。
她放心了。
浮沉回了暖阁陪着外祖母,眼神时不时地飘向书斋院内。
书斋院的青瓦墙边全种了黄梅树,此刻,它们全都被皑皑白雪包围着,微弱的长明路灯照着,一切都好像才刚刚开始。
镂窗的窗幡没放下。
达道的眼神,从他猜到的那刻,再也没了光。
雪渐大,从镂窗灌进来。
戚元符几步挪到跟前想放下窗幡,这一动作被达道拦住,“舅舅,既是落雪天,何必要挡这寒雪进屋呢。”
戚元符转身,再坐回原位。
达道收起落寞的神色,他再看向戚元徽,“舅舅为何阻拦我执行先帝要在新帝即位后秘密暗杀雲宸妃娘娘的旨意?”
戚元符见也瞒不住了,索性也就不瞒了,“书元,正如你所说,这一切,都是先帝早就谋划好的,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我和你元徽舅舅在外州被先帝召回,哪里是什么为了守住梁京和大皇子谋反这种小事……”
戚元徽打断戚元符,“别说了。”
戚元符:“有何不能说的,你与我,为先帝背负的债难道还少吗?”达道此刻,只觉后背发凉,这一场寒雪,也彻底寒了他的心。
戚元符走到达道跟前,“先帝要你暗杀雲宸妃娘娘,是想让你除掉这个齐家后人,为咱们新帝开路,灭了齐家最后一人,也为新帝保驾。先帝留给我与元徽舅舅的密旨……”
戚元符的嘴唇颤抖的,此刻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他努力克制好自个的情绪,“这份密旨,是在你达道暗杀雲宸妃娘娘后,再将暗门将军当朝一品太保大人达国府嫡子达道,和暗门副将军夙叶一并处死。”
处死。
处死。
这两个字,像一把把利刃,直直扎进达道的心窝内。
他捏紧的拳头,藏在衣袖内。
镂窗的雪飘进屋内,也飘到他的发梢上,他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阴冷得让人瞧见都害怕。他的眉头舒展,眼神没有一丝胆怯和后怕,相反的,倒是多了无情和冷漠。
他直直地立在那,挡住了整个镂窗。
任由风吹着,任由雪吹着。
屋内的烛灯被风吹灭了几盏,只留了一盏。
戚元符被达道吓得都不敢去点灯,昏沉的烛灯闪烁几下,达道的身影映照在房檐上,也映照在戚元符的心里。
他倒吸一口冷气,开口说话时都有些结巴了,“先帝疑心重,他待亲子如此,待他一手经营的暗门更是如此残忍。我记得很清楚,他睡在太和殿的龙榻上,亲手提笔写了这份密旨。他落笔时也哭了,哭他的残忍,也哭他的无奈。先帝说,暗门本就是不能见光,只能行阴诡之事,当初梁国迁都城,内忧外患。明面上能除的他都除掉了,除不掉的,全是你与夙叶替他做的。这一步步走来,暗门的事越来越少,可朝中人都忌惮它,人人都在私下猜测,暗门将军是谁。他用正一品太保之位为你掩盖了众官怀疑,可难免旁人机灵能猜到。”
戚元徽也开口:“新帝即位后,先帝不想再有暗门了。这是他创,必定得由他来灭掉。先帝下的这道密旨,是要将你用到极致才肯放手。雲宸妃娘娘是齐家后人,当年留她一命,也是为稳固先帝刚登基的动荡。之后先帝有无数次机会能娶了她,可雲娘娘怀了六皇子,待六皇子出生,更加动不得六皇子。他等的机会,就是书元你。”
戚元徽再来回转几圈,“他要用你的手,去除掉雲娘娘。可她是新帝生母,是能登上太后之位的人啊。一旦此事满城皆知,人人都会妄言先帝对齐家的残忍,此事闹大,新帝自会去翻齐家旧账。再有咱们戚国府和暗门还有达国府,这些老府门,一个个都让先帝忌惮着。他让你暗杀雲娘娘,再让我们拿着先帝密旨来除了你。再把整个戚国府赶去外州。自此,这梁京城才算安静了。这些老旧朝中的纠葛和是非,全都散了。新朝来临,自有新朝的是非。先帝不想让老旧势力再搅和他的六皇子。他在闭眼前,都是一步步为六皇子盘算着,甚至不惜灭了暗门,也灭了你和夙叶将军。”
字字句句。
犹如泣血。
达道听毕,他的步子都迈不开了。
他握紧拳头,重重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他长叹气,声音有些发抖,“不知,这密旨何在?”戚元符速速从镇纸背后的屏风处取来密旨,递给达道,“想必书元你也知道的,这种密旨,托付之人,一般都为两处。一处在我们手中,另外的一处,眼下还不知在何处呢。”
达道对着烛灯,将这份密旨摊开。
他盯着上面的字,这一个字一个字,都如一把战场的利剑,直戳心脏。
达道盯着密旨,缓缓开口:“仅托元符元徽兄弟二人,为固新帝之位,为除永患后路,特将达道夙叶二人之命,交予你二人。达道为臣不忠……为人臣子,滥用皇戚、杀忠良……行阴诡事、不忠君、不孝父……其暗门处,常年背国偷盗,夙叶为副军错杀忠良之臣,弃文官为辅,种种罪孽,不可善终……故劳你兄弟二人,齐家后人一灭,再将此二人暗杀,不可牵连旁支……”
“为臣不忠……滥用皇戚,杀忠良……”
念到此处,他捏着密旨的手都在发抖。
元符注意到,达道手背上的青筋已经暴起了。
他是抱着怎样的心,将这密旨一字字念完的。
达道把密旨合上,烛灯昏暗。
他把密旨再递回给元符,挪着沉重的步伐站在镂窗前,“我达道八岁被母亲送去暗门,在暗门悬石上被师父鞭打,险些丧命。十几岁时骑马杀进北周,跟着师父出生入死,一条胳膊险些断在北周。南周为文官贪污之地,我与夙叶将军杀进南周,灭了南周贪污之地。只身数年,从未回京过。”
他说得云淡风轻,没有带一丝表情,“暗门出生入死,所行阴诡之事,不过是他先帝不得不可为,不得不能为的事。暗门是他藏在暗处的一道能照着他的光,我不过是这道光的一颗棋子而已。这颗棋子当的忠心不二,舍弃梁京公子身份,刀尖上闯过来,最后却换来先帝的一句‘为臣不忠,杀忠良’。敢问舅舅,我达道这把青龙剑下,可曾死过一个冤鬼!灭过一个忠良!”
“良”字说完,这位委屈、悲壮的将军,眼角划过一滴倔强的泪。
他将所有的委屈都忍在眼眶内,“先帝疑心重,我从未拿过皇戚身份行过任何不可行之事。我父亲早已不问宫中事多年,我母亲惧怕暗门身份,她从来都不会在内宅女眷中放肆什么胡话。我家娘子谨小慎微,不与宫中来往,不掺和别家府上的内宅事。如此作为,都能让先帝把忌惮全押在我达道身上,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他说着说着,一拳砸向廊亭柱。
血顺着拳,一滴滴落在绒毯上。
元符和元徽都看呆了,大气不敢出,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冷漠的达道。达道把拳塞回衣袖,恭敬行了礼,“舅舅,为臣子者,是为忠为良,效忠帝王,为官清廉。可若是刀架在这忠良的脖子上,那就不能怪这个忠良能做出何事。”
戚元符听出了达道的意思,“书元啊,此事咱们可以再商议,你这是要做什么!”
达道收起手,挪步到门外。
他背对着舅舅,盯着院外洋洋洒洒的大雪,厉声道,“我达道八岁进暗门时就曾起誓过,誓死不做愚臣,绝不愚忠!”
他推门欲出,被元符一把拽回来,“书元,不可乱来啊!”达道松开元符的手,将他款款挪着坐在矮凳上,再退后几步行礼,“舅舅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傻事,如今二位舅舅手中捏着的,可是我达道的命。我既有父母要孝顺,又有娘子要疼爱。以前先帝和梁国是我的命,如今整个国府是我的命。为了他们,这个愚忠武官,我绝不会做。但我也不会做什么傻事。这道密旨二位舅舅拿来得很及时,雲宸妃娘娘健在,我杀不杀,那是我的事。至于那另外一份密旨在谁手中,我自会设法查出。”
“舅舅,忠帝还是忠本心,都在人有没有活着,有没有一口气在,若是连这口气都没了,还如何忠,如何愚。”
元符一愣,他也听不懂了,“书元,舅舅们告诉你此事,是想让你暂别动那位雲娘娘,她是新帝的生母,一旦你动了她,那拿着另外一份密旨的人,定会把密旨昭告天下的。暗门将军是谁,这梁国谁不想知道。许是现在也早有人猜测到是谁了,只是没个证据。密旨被拿出,整个梁国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忠,也不会管你立了多少功劳,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定都是冲着让你死来的。”
“舅舅能猜到,我的半条命,还握在谁手中?”
达道问出这话时,心里不免耻笑自己。
想他这一生,到头来,命还握在别人手中。
元徽摇头。
元符也摇头,“以前我猜测过,是那位太傅大人,可现在你瞧瞧他是什么境地,和四皇子他们掰扯不清。现在我们也猜不到,另外一份在谁的手中了。”
“好,”达道转身,离了书斋。
书斋院的青石板小路上已落满了雪。
达道挨着盛开着的黄梅中走过,他拖着疲惫的步伐,挪到了长廊下。
靠在廊栏上,抬头望着漫天的雪。
冰凉刺骨。
没有一丝温度。
这雪落在脸上,当真是刺骨的寒心。
达道把掌心摊开,本想接过这一片片雪,却看到了被自个经常忽视的伤疤。
整个掌心,有箭刺穿的伤疤,有刀砍过的伤疤。
他对着这些伤疤,疲惫又悲伤的无奈笑着。
在丰州时,一支箭刺穿了他的手背,他背着夙叶从乱葬岗爬出,又赶上大雨河水决堤的夜。
顾不得伤势,夙叶忍痛拔去这支箭。
二人奋身再去救河堤。
那刀疤,是先帝北巡时路遇叛贼攻城,他救先帝时被贼寇误伤所致。
还有肩处、后背。
浑身上下的所有伤疤,现在全成了残害忠良的点滴。
他拼死相护之人,原本是他的骄傲,是他这些年维系着梁京的纽带。是他的舅舅,是他的帝王。
如今,也是这个骄傲,将自己的命放在他人手中。
命都由不得自己了,还能由得了什么呢。
雪洋洋洒洒地落下,廊下的长明灯亮着,小婢女来回走动他都没察觉。他一直盯着手背,方才砸向廊柱的手在他攥紧时渗出血水。
这戚国府内,一入夜就安静的可怕。
他的背影,在暗光下,越发显得落寞了。
浮沉在暖阁内瞧着外祖母睡下后,她伸展着疲惫的身子挪步出去。
之青递给浮沉一把伞,指指达道独自一人坐着的地方,“喏,姑爷一个人搁那坐了好久了,一动不动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呢。”浮沉一瞧那背影,她就猜出他一定有事。
她撑着伞,几步下了台阶。
雪天路滑,浮沉的脚小心踩在雪中,挨着一步步地靠近达道。
到了他背后,她轻轻踮脚上了廊下的台阶,发现达道没察觉到她。
她放松下心,悄悄再靠近,在他低头冥想时,悄悄把手从他的臂弯处伸过去,再调皮地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浮沉歪脸调皮一笑,“我可候了你好几个时辰了,总算是候到你了。”达道一愣神,皱眉一瞧是浮沉,先是一愣,再是一脸惊喜,“落雪纷飞,我正在想你,你就来了。”
他把柔软暖和的浮沉轻轻抱在怀里,将头埋在她膝盖处。
浮沉被达道的这一扑给愣住了。
她悄悄挪着手,瞧见了方才与他十指相扣的手心上染着的血迹。
浮沉慌了,一把拽过他的手,发现他的两只手,全是血迹。
为防恐慌,她取下怀中的帕子,将手包裹好。
“书元哥哥?”
达道软塌塌地趴在浮沉膝盖处,他还用着力,生怕碰到她的肚子。
浮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达道,他疲惫,他落寞。
以往他疲惫也好累也好,从来都不会这样的,此刻的达道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一样。
浮沉不敢多问。
她抱着他的头,小心抚着他的背。
浮沉穿得暖和,她把长披风脱下给达道披上。
达道回过神,又速速把披风给浮沉披在身上,他蹲在她膝盖处,小心地在她手上哈着热气。他怕这寒雪,冷了浮沉。
浮沉眼眶红红的,忍着委屈,“书元哥哥……”
达道抬眼看向浮沉的那刻,他再也没忍住那颗在书斋内憋了许久的泪。浮沉伸手,将这泪,接在自己掌心。
达道也是看到浮沉时,心里憋闷的委屈和不甘心在那一刻释然了。
他也委屈。
他也不甘。
他忠心为先帝多年,每走一步都在刀刃上血拼。
对一个武官而言,那句“为臣不忠,残杀忠良”足以让他不甘心无数次。
这八个字,是对他这一生的讽刺。
他皱着眉,双手紧紧捧着浮沉的脸。
浮沉像是孕期吃圆了,小脸蛋圆鼓鼓地被达道捧在掌心。
浮沉一动都不敢动,她也跟着达道哭。
达道伸手,擦掉她的泪。
看着浮沉,他总算是露出疲惫地笑,“傻娘子怎么还哭了。”
浮沉:“书元定是受了委屈,才这般落寞的吧。”
达道忍着委屈,可怜地嘲笑自己,“小浮沉啊,我这十几年,就是一个笑话啊。”
达道咬着牙,“这十几年,我的为官为人臣子之路,全被先帝的一句话给抹去了。我这一生,从未为自己活过。我母亲年轻时在她的姐妹中有好胜心,将我送去暗门。我在暗门拼死求来一条活路,可这条我信以为真的活路,却要亲手将我葬送。”
浮沉听到这些,她以前的担忧全都涌上心头了。
暗门。
这两个字,从她在丰乡看到达道各地奔走时就开始担忧了。
成也暗门,败也暗门。
她一直都在担忧,这个暗门,或许有一日会成为倒刺,扎进肉里,拔不出来,也割舍不掉。
历朝历代有多少忠臣被赐死。
功高盖主者。
为官被害者。
帝王的疑心从来就有,一旦他有了疑心,为人臣子就没有活路。
浮沉忌惮暗门,她有时做梦都会被惊醒。
而此刻,她觉得自个所有的担忧,全都应验了。
她扶好达道坐在矮凳处,小心问道,“难道,是先帝留了什么话,而这些话,全都是狠话,全都要置我们于死地的话。这几日你又来往戚国府多次。之前我还纳闷,舅舅们回京,好像也没什么大作用。如今再瞧,难不成,是先帝给舅舅留了话?”
达道什么都没说,浮沉就猜到了,“我没说的事,都被你猜到了。”
浮沉长叹气。
她虽怕,可她信达道。
她看着达道被这些话击溃,他知道,是这些年的所有被否定的落寞和无助,而非是他慌了,没了应对的法子了。
她再问,“书元哥哥,与愚和忠之间,哥哥会如何抉择。”
达道听到浮沉的这话,他无奈的脸上,总算是多了几分坚定,“我与小浮沉,夫妻齐心。”
话没明说,但二人的脸上,全是坚定的笑意。
这一刻,浮沉坚信,这条险路是能顺回来的。
先帝已死,新帝继位。
鹿死谁手,再看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