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知道了

目录

升序 倒序

浮沉传 共281章

目录
阅读设置

阅读设置

手机阅读
加入书架
回到顶部

第59章 种因得果

  • 书名:浮沉传
  • 作者:凉子姑娘
  • 本章字数:7369
  • 更新时间:2024-06-20 13:57:12

芒山很会市井手段,他带夏至趁机溜出马车,留谷雨一人去应付老妈子。为了争取时辰,芒山将外郊路中间的一棵歪脖子树胡乱砍掉几根树杈子,挡住了去路。老妈子赶来时,被挡住了去路,站在那手叉腰地破口大骂,“这哪个不长脸做的缺德事!”

芒山不屑一顾,翻身上马,驮着夏至朝尹次府奔去。在马背上,便是芒山的高光时刻。这都多少年了,他在马背上连一只母狗崽子都没驮过更别说是姑娘了。几年前跟着达道奔波时,倒是在危急关头驮过达道,可到底,没心跳脸红的感觉。彼时的他,那是深深切切能感受到背后驮着的人是个姑娘,是个母的!

泪崩而泣,芒山满心欢喜,想扭头多唠几句,奈何夏至一脸谨慎。

他尴尬笑笑,骑马飞奔。

尹次府的府邸再有三里就到外郊了,芒山驮着夏至到了府门前,已是辰时,掐指一算,今日官员祭祀,怕是已到太庙候着了。趁着尹次府老爷和正娘子不在,此时正是将事情起因说与尹柄时。芒山拿的腰牌是翰林院的,一掏出,那些小厮各个不敢阻拦,只作回禀。

夏至一瞧,这长得憨厚老实的小书童子,竟还是有点官威的,“小书童,官不小呀。”

芒山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姑娘此言差矣,我并非小书童,我乃在翰林院当值,从达国府达公子位,是翰林院正品侍卫使。授于……”

芒山小嘴巴巴开始叨叨,夏至一瞧正屋的尹柄,都没听完就扯着芒山进去了。

尹次府院落很别致素雅,四处都可瞧见青砖石路,正屋门口也并未悬挂贵重坠物,都是一些卷帘。尹柄倚藤桌而坐,他认识芒山,老远瞧见后,起身挪步上前。

夏至行了礼,把在褚公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说给尹柄听。

尹柄听闻褚槐杖责浮滢时,眉头一皱,略微一紧张,他先是询问了浮滢的伤势,又借着机会替五姑娘说了几句话。尹柄虽无权无势,但他为人正直,与达道在宫中打过几次交道,但并无深交。

芒山在一旁故作提点,“此事牵扯到五姑娘,还是会有麻烦的,尹公子也知道,我们公子……你懂的。”

尹柄连连点头,“这事确实与五姑娘无关,牵扯进来,也实在是我做事思虑不周。今日达公子在太庙祭祀。你放心,我此刻便起身去褚公府等褚大人回府。待回府后,自会将此事处理好,不会让达大人和五姑娘都被牵扯进来的。”

芒山点头,深觉这位尹公子倒是个聪明的人。

他是翰林院的侍卫使,同时也兼着为达道寻朝中栋梁之才。梁帝秘密提拔达道为太保后,又允了达道为自个匹配一支能辅佐太子的忠臣。一介班子,从文官到武官,上至一品下到七品。官位在朝中无论是辅相,或是下到处理琐事的县衙小官,全都配置齐全,将来不管是河道还是盐道出了事,都是达道一人经手。

这个重任,全在达道肩处。

整个朝中重臣,唯有达道是梁帝最信任的。

达道翰林院事务繁多,只得将此任务全权交给芒山。

他市井经验丰富,可翻可扛可打可摔,像一只顽猴。芒山也暗暗接下此任务,哪个县内出了大事,他便抱一堆小吃,钻进人堆瞧县官断案。有脑子有主见为百姓的,芒山掏出小本本一勾。这小顽猴,隔些时日还得回访一次。眼前的尹柄,也成了芒山小本本上圈出来的人。

尹次府的马车从外郊过来,穿过梁京长街行至镶瑛巷时,刚巧与褚槐从太庙回来的马车迎面相撞。尹柄穿一身深紫正装下来,在一旁候着褚槐。

尤氏先掀起马车帘下来,抬眼一瞧,险些跌坐在地。褚槐一听尤氏惊慌,悠悠地伸着拦腰,刚把头探出来一瞧是尹柄,立马又缩回去,不敢再出来。

褚槐在马车内是如坐针毡,他汗流浃背,深觉此事已泄露,尹次府一干人等已就位。

尹柄瞧出了异样,凑到车窗外小声道,“大人放心,只我一人前来,马夫已回府。”

褚槐略微放松,不失仪态地理理衣襟出了马车。方才是自己有失礼仪,这尹柄只是小小次府公子而已,他无所畏惧。他轻轻咳嗽几声,由尤氏搀扶着进了府门。

尹柄跟在身后进去,小厮速速合门上栓。

褚槐一回府,就差人去了蔚听阁传浮滢去方元厅。浮滢再一问,手中端的青瓷碗掉落在地,汤洒了一圆桌子都是。这是浮滢第一次拿不定主意了,她神色慌张,手心发汗,紧紧攥紧被褥角。

尹柄来了又能如何,这出戏,难不成让尹柄来收场?

她想站起身挪动,两条腿被打得血肉模糊动不了。方元厅来的小厮说,“老爷吩咐了,抬着姑娘去。”

他们人手快,几下就将浮滢挪上了抬椅。浮滢怕尹柄瞧见她的伤势担心,走时盖了一条绒毯在腿上。虽还是疼,但她咬牙忍着。刚进方元厅,尹柄瞧见浮滢是被抬进厅内的,他险些都哭了。眼角通红,差点没忍住,上前去询问伤势。浮滢故作轻松的一笑。

尹柄攥着拳,盯着浮滢,眼神呆滞地看了许久。

浮滢点头示意:我没事。

尹柄此刻,只恨自己无权无势,让浮滢这般受了委屈。姑娘家能依仗的便是娘家府门,可若是娘家不能靠,也就只有盼着婆家来靠靠了。他真的好恨自己是次府公子,无法护浮滢周全。

但此刻,他既是已来到这褚公府,必定要拼死护住她的。他收起眼神,行了三礼,“昨晚褚府所发生的事,皆是因晚辈一人起。三姑娘与晚辈幼时相识,多年相伴,已视彼此为心中人。晚辈本是有大好仕途,奈何师父惨死,仕途中断。大人心疼三姑娘跟了晚辈会吃苦受罪。尹次府又是低门,故而把已中意之事又在心中作罢了。可两情相好,又奈何门第。晚辈故而生了大胆之心,说服三姑娘与晚辈私定终身……”

尹柄还未曾说完,褚槐一个茶盏子就甩过来,被尹柄躲过。

褚槐一脸怒意,“你还敢上我们褚公府的门来,小子,你可知与未出阁的姑娘私定终身是何罪?若是此事传出去,你的心中所爱,保不齐都是要蹲大狱的。她的这些姐姐妹妹们,还能再嫁出去?你口口声声情情爱爱,丝毫不顾廉耻,不顾女子名节!”

这些日子,尹柄本就懊悔万分,看着褚公府大门紧闭,总觉得心里不安分。他在尹次府都做好了褚公府上门来闹的准备。那日自个看着浮滢期许,没忍住,答应与她演完这场戏。可彼时,褚槐手戳脸数落他时,他懊悔万分。本就不该让浮滢一人来扛,可他又是外男,不便出手相助。就算他身处褚公府,浮滢在眼前,他也不能在正堂上前去询问伤势如何,可否还疼。

尹柄心中愧疚,他知道,此刻就算认了错,依旧换不来褚槐怒火平息,也换不来浮滢不被挨打。与其在这被规矩和礼仪克制,不如趁乱再作乱,让褚槐无还嘴之力。

他咬牙,几次想脱口而出,可都没能说出口。他是受礼教规矩长大的,饱读诗书。与浮滢这几年从未有过僭越之举,清清白白。可眼下他这个晚辈来给褚槐下马威,他当真是说不出口。他眼神犹豫,想不到法子,连发虚汗,眉梢汗滴滚落。

浮滢瞧出了尹柄的紧张,她更知他是礼教君子,在府中从不忤逆父母。就算师父外出办公事惨死,他也未曾抱怨过一句梁帝对师父的不公。为官多年,靠着师父看到了仕途之光,师父一死,他不仅没有抱怨,还为他披麻戴孝,设路帐送行。且这些日子一直来去师父府邸,宽慰师娘。浮滢知道,尹柄勤勤恳恳,很是艰难。眼下他官没有褚槐在朝中有威望,同僚中自是瞧不上他这个次府公子。无权无势,无法与褚槐抗衡分说。

这样好的人,又怎敢破口,与褚槐对立呢。

浮滢挪动身子,想开口打破僵局时,被尹柄抢占先机,“大人,三姑娘清白名誉已毁,如今就算不嫁来尹次府,大人又能为三姑娘寻一门什么样的好亲事呢?”

尹柄是闭眼说出这话的,此话在他心中暗藏已久,方才进来时,他就琢磨着要不要与褚槐对立而谈。本是安分的他,方才抬眼瞧见浮滢腿上盖的绒毯已染了血迹时,他心中生疼。他知道浮滢强撑着身子有多艰难,也知道今日若是他退缩了,褚槐必定不会让浮滢在这府中好过。

尹柄一咬牙,一闭眼,终是说了这番话。

这话一出,他与浮滢,就真的是拴在一起了。此刻,他愿意为眼前这个姑娘,违背礼法规矩。

而浮滢,猛抬头,双眼含泪地盯着尹柄的背影,痴痴望着他。

山水一程,终究是他,要来陪自己了。

褚槐和尤氏听到尹柄说了这话,双双错愕一惊。尤氏险些没站稳,扶着椅框,惊愕后退。这个尹柄为护住浮滢能被逼成这样,竟敢在正厅承认与浮滢做了龌龊事!

尤氏彻底慌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浮淰和褚敖,也就跟着完蛋了啊!

褚槐一脸惊愕,“你你你,你住嘴!”

尹柄抢来话茬,“大人,此事已做,无力回天。此事至今无外人知晓,晚辈知道褚公府这几日闭门谢客,就是怕走漏风声。晚辈更是为着三姑娘的名声从不敢多提一个字,晚辈可以保证。”

他攥紧拳,忍着颤抖,再行了礼,“可晚辈不能保证,此事若是传出去会是什么后果。褚公府已出阁和未曾出阁的姑娘们,必定会受此事风波被人非议。褚府的门楣,自今日起,便不得清闲。”

“好你个尹柄小儿,”褚槐被恐吓得险些失心疯了,“我量你没这个胆子!”

“有何不敢,”他抬头,眼神坚定,“三姑娘清白已毁,横竖以后都是被嫌弃的。她是我心头挚爱,若是她一生不顺遂,褚公府又怎会顺遂。”

尹柄这些话,都是恐吓话。他自然是做不出这等事,只是此刻,唯有弃礼法、骗褚公这一条路可走了。

尤娘子在一旁,细细瞧着尹柄的神色,她温柔一笑,故作试探,“我瞧着尹公子并非是能做出此等事的人。公子是尹次府的宝贝疙瘩,向来规矩做人,仕途上也是风评甚好。公子方才与我家老爷说话时,手心的汗都溢出来了,想必是拿此话,恐吓老爷,应了这门亲事吧?”

尤娘子观察甚微,字字句句诛在尹柄心头。

尹柄撑不住时,一旁歇坐的浮滢开了口,“父亲,他不敢,可我敢。”

褚槐一脚踢过去,没站稳,险些颠倒,“有你什么事,不孝女!”

浮滢微欠身子,不紧不慢道,“什么规矩什么礼仪,女儿何时顾过。父亲,这些年,女儿从未提起过我阿娘难产一事。可女儿不提,父亲您从未对阿娘愧疚过。这府中姐妹众多,为防着惹是生非,女儿从不计较旁的事,谨慎少言。可女儿不说,不是女儿蠢不想计较。阿娘当初是怎么死的,父亲您又是怎么被传唤进宫的。当年梁京一连下了七日暴雨,护城河水溢出,冲断河堤,河水上岸,百姓失魂窜逃。陛下连夜传唤父亲进宫,您是文官,传您进宫是为给当时去河道救人的官员撰写遗书!”

褚槐惊愕,这些事,她是如何知晓的!

浮滢继续冷冷道,“下水救人的三位武官大人,一旦入水,便会生死未卜。陛下连夜传唤你去宫中撰写遗书,为武官求个心安。你写完,撑伞回府时,宫门外传话小厮与你说起家中妾室难产,生死未卜。你胆怯了,懦弱了,你怕见到府中一片惨状。你从宫中调了三名医官来为阿娘接生。那医官为你遮掩,说你在宫中事务繁忙脱不开身!可父亲你在做什么,你在医官院内的长廊下饮茶赏雨!”

浮滢的声音颤抖,这些年,每每想起她搜集查证来的事时,看着它们一个个被证实,那种无力感,压得她整宿整宿难以入睡。

悬楼上空的夜,春时微凉,偶有嫩芽冒尖出头。

夏时蝉鸣声入耳,房檐上空落满雀儿栖息。

秋时落叶遍地,偶有几片落在莲池旁。

转而入冬,银装素裹,枝桠藏起,一片白净。

她不知在棋帘下看了多少个夜色,听了多少声蝉鸣。

浮滢怎么都没想到,自个年幼时,阿娘竟被父亲这样给耽误了。褚槐天生性子懦弱,一听府中乱作一团,他生了怯心,不敢面对。故而差遣几名医官前去照顾。等医官赶回,将周姨娘难产一事告知他时,他才神色恍惚地赶回褚府。

这些年,浮滢四处查证,打听当年在宫中做事的老内监,几经周折,也只打听到这一点消息。

她心中有事,小小年纪就知道内宅之斗。

加之尤娘子被扶正,她愈发找不到询问褚槐此事的时机。这些年,又有浮沉这个嫡女被算计罚回丰乡,尤娘子渐渐得了人心这些琐事。浮滢知道,她们府中四位姑娘都不是尤娘子的对手。她曾与浮沁商议,“现在还年幼,尤娘子不知是好是坏,但为求自保,咱们得与她和和气气的,我们本就没有阿娘,父亲靠不住,只能舔着,不能惹事。”

故而,浮沁当初才借还卖身契为由,带着这些妹妹们,在尤娘子跟前求得一丝安稳。

风雨飘摇,挨到了今日。

彼时她心中恼火,这些年所有的谨慎,都在此刻爆发了,“父亲若是还想维护这些体面,就莫要再将这些事牵扯出旁支了。若是想再扯一些旁的,女儿这里还有一堆事,等着说与父亲和母亲听呢。”

褚槐惊愕。

尤氏更是心中一阵慌乱,难不成,宫中那位娘子,这丫头片子也知道了?她虽是慌乱,但还是比褚槐多了几分从容,在浮滢面前依旧端着身子。可一旁的褚槐就不行了,瘫坐在椅,眼神恍惚。这浮滢,要比浮沉还心狠还诛心。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是如何盘算上这些事的。

当年梁京一连多日暴雨,梁帝传召他进宫时,他才得知河道几位官员要下水泄洪。一旦下河,便是生死攸关。可若是没人下去,梁京怕是要被洪水吞噬。褚槐当时还是文司院四品官,本职便是撰写。他为这三位官员写下遗书,还按照梁帝口谕,又写了一旦出事,必定好好安抚府中老小的旨意。本该这些事由殿前司仪来做,梁帝机智,让褚槐进宫,显得他重视此事。

褚槐写完打算回府时,褚公府已连传四拨话到宫中了,周姨娘难产,性命休矣。

褚槐愣神不敢再往前,他天生胆怯,害怕见到断了气的死尸。当年他老母盖棺时,他都不敢上前瞧最后一眼。那刻他胆怯了,懦弱了,差了三名医官前去,自个躲在医官院的廊下躲雨等消息。

再有消息传来时,已是周姨娘难产而死的消息。他精神恍惚,虽不敢挪动步子,可彼时身边无人可依,人又已死。赶着大雨回到府中,在门外,几次不敢推门而进。

这些往事的细节,褚槐也早已记不清了。只是当时周姨娘丧事毕后,他用厚礼宽慰了周姨娘的乡下亲戚。又在宫中花了银子,封锁此事。一切都打理得谨慎仔细,眼前的浮滢,又是从何处得知这些旧事的。

褚槐有点吓懵了,擦拭着虚汗,声音有些发颤,“你要怎样?”

浮滢说毕,再不言语。她将与褚槐谈判的机会让给了尹柄。

尹柄会意上前行了礼,“还望褚大人放了关在柴房中的二位姑娘,此事是晚辈与三姑娘商议好的,不管五姑娘的事。五姑娘无辜受牵连,晚辈心中有愧。还有四姑娘,她年轻不懂事性子急,瞧见她的三姐姐挨了打,这才做了蠢事,将念头转在了五姑娘身上。”

褚槐冷笑,“她们是我褚府姑娘,我自会放了她们。你且说,是否还有旁的事。”

尹柄坚定神色,“待六日后,尹次府会来褚公府再谈姻亲一事。”

好家伙,这是活活将自己攥死在手中了。若是不答应,浮滢那疯子指不定真将这私定终身一事昭告梁京。到时就难收场了。再有,褚槐也不知浮滢手中攥着什么旁的事,他胆怯,生怕惹了这疯子。

他微微欠下身子,起身,咬紧牙床子,“送客!”

浮沉从柴房出来时,之青小心用布条堵住了她的眼睛。柴房阴冷不见光,之青怕浮沉受了光的刺激。浮沉回到立浮轩后,芒种和月儿又是打热水又是熄灯又是关窗户的,生怕五姑娘再受了别的什么风气,染了病根。

浮沉闭眼连睡两日,第二日黄昏,日光洒在妆台屉子前,铜镜折射的光让她微微睁开眼睛。四下无人,浮沉慵懒起身,伸了懒腰,扭扭脖子。扶着胳膊肘,穿上绣头鞋下了床榻。

刚走没几步,之青就端着热羹进来了。

一瞧见浮沉都下地了,惊喜万分,“姑娘可是睡醒了?”

之青端来的热羹,浮沉早已饥肠辘辘,端起就连吃三碗。

吃毕,之青才缓缓道来,将发生在方元厅的事全都说给了浮沉听。浮沉听到浮滢说周姨娘难产那晚褚槐的所作所为时,冷笑几声,“这种事,一想就是父亲能做出来的,没什么稀奇的。只是这位三姐姐也是能忍耐,这些年一直不吭声,没作为。我原以为,她一点都不知道呢。”

之青舀起一碗银耳汤递给浮沉,“可这三姑娘此时说出这些,又是为何呢?”

浮沉连喝几口,歇靠着蒲团,“之前我以为,三姐姐这招破釜沉舟,是真打算将褚公府推到风口浪尖上。现在一想,她还是顾及了褚府颜面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此事闹大,因为一旦闹大会牵连到四姐姐以后出阁一事。三姐姐眼中的闹,撑死就是褚府闹腾,她早已事先与尹公子商议好,不让尹次府知道此事。尹家夫人那日上门来说这门亲事时,也是尹公子事先嘱咐好的,省去问名和纳吉。为的就是让父亲心生疑虑。而尹府一众大小事都是尹柄在应酬,尹家夫人虽觉此事不妥当,但也能猜出一二,顺了尹公子的意。三姐姐心中,有周姨娘这事兜底呢。闹到撑不住时,她才亮出周姨娘这事来平息。所以啊,此事尹公子兜不住,他那个小官,父亲自然是不怕的。但父亲怕名声,怕面子。三姐姐自然也知道父亲怕什么。”

之青感叹,“现在想来,三姑娘知道的可能不止这一件事,她可真能忍啊。姑娘,我猜测她定是知道尤娘子是什么人。”

“她知道,但她也知道,仅靠她一人,动不了尤娘子,”浮沉细细思虑,“尤娘子是妾室扶正,出身卑微,这些年过去了,那些贵眷出身的娘子依旧瞧不上她。但也有能瞧上的,说她一人打拼不易,是励志娘子。三姐姐就算知道尤娘子是什么人,也动不了。尤娘子不是父亲,她没有名声上的软肋,拿话是激不动的。她的软肋是褚敖和浮淰,一旦谁动了这两位,她便是要吃人的。人一旦要吃人,她就急了。可眼下,褚敖心思纯净,浮淰看着不安分,但大事上总是没差的。所以啊,我这位三姐姐是熬不动了,也懒的熬了。她看惯了这些勾当,想逃离了。刚巧到了婚嫁之龄,又有这个尹公子做依靠,方元厅这一出,哪里是什么让父亲难堪。这是借力打力,想让我,替着她呢。”

这一番话,让之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三姑娘是瞧着姑娘你出阁还有些时日,她知道你从丰乡回来真正为着什么。她也知道你早就认清了尤娘子。所以她放手了,不熬了,将这些事,全给了你。四姑娘这些年应酬攀附,做事比二姑娘强,三姑娘是放心的。这样说来,咱们姑娘才是最委屈的,年岁小,却要扛这么多事。”

浮沉拍拍之青的肩,一笑,“为母亲扛,我乐意。但是为旁人扛,我不乐意。三姐姐算计得好,可我不是傻子。周姨娘的事,与我没任何瓜葛。蔚听阁自个的仇自个去寻。我这前半生,只为母亲而活。”

浮沉说得洒脱,之青听着连连点头。

是啊。

给别人当棒子使唤,浮沉是断断不会这般蠢笨的。

她无辜挨了一巴掌,此事本与她无关,被浮湘牵连进来。她待浮湘,连最基本的姐妹情分都不打算顾了,“你和月儿,赶明穿得体面些,去梁京曲楼上听戏。那曲楼里的小哥酷爱听人说民间趣事拿去编纂。你与月儿,将四姐姐的事,编得圆滑些,说给那小哥听。记住,做事莫要留痕迹。四姐姐攀附权贵,陷害嫡姐若是编纂成说书体,那可真是,梁京城的一段佳话呢。”

之青一笑,“是是是,姑娘放心,我只字不提褚公府和四姑娘的名,但我会让听书的人知晓,这说的是谁。”

浮沉一笑,下巴搁置在茶几上。

世间万事,难逃一个“种因得果,无法幸免”。

路且长且绕,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