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齐雲为太后所迈出的第一步。
她也并非信口雌黄,而是有备而来。
她说毕再没言语,而是拐去床榻的书屉上,踩了矮凳,垫脚站在高处。
书屉最顶处放着一个竹篓篮盒,她取下,抱在怀中。
齐雲把它小心搁置在蓝雕栀子花桌前,轻轻擦拭干净上面的薄土,长叹,“这许多年,哀家终是可以打开它了。前些日子搬寝殿,哀家都没让人擦拭掉它上面的薄土,对哀家而言,它干净了,体面了,那些过去塞满哀家脑子里的痛苦也就没了。”
梁骆都听傻了。
他哪里知道,他的母后,竟一人独自背负了这么多的秘密。
他忆起过往,忆起那段在雲殿的日子。
年幼时不懂,一直坚信地认为齐雲对他的冷淡,全是不喜欢。
他穿着虎头鞋跌跌撞撞地学走路,跌倒在夏日滚烫的地板上,哭着嚷着要母妃抱。
乳母将他抱过去,齐雲重重将他推倒在院子内,“小小年纪要做什么,你是男孩子,整日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自个爬起来!”
那日齐雲就立了规矩,“往后六皇子再跌倒,谁都不准扶,谁若伸了手去扶,本宫立即逐出雲殿!”
雲殿的宫女,再也没有搀扶过他。
他在雨中踩在光滑的青石板上跌倒在水坑中,委屈地放声大哭。
大雨落下,透过淡淡的雨雾盯着那扇打开的红门。
齐雲端着盏茶坐在竹榻前一口口地饮茶,抬头瞅一眼他。
他立马闭嘴,委屈巴巴地一个人跌撞着爬起,迈着小步子进去。
他哆嗦着身子,怯生生地伸出通红的小手去摸齐雲的手。
“母妃的手,好暖和啊……”
他的手冰凉凉的,他怕让母妃冷道,又怯生生地再缩回衣袖内。
齐雲放下盏茶,“可还哭不哭了?”
梁骆乖乖地摇头,“不哭了,儿臣再也不哭了。”
齐雲淡淡一笑。
她伸手,抚着他的鼻尖,“骆儿,你与母妃,都是可怜人。都是无处可去的可怜人,你唯有自个坚强,好好地听话,母妃与骆儿,才能在这后宫活下去。”
那时的梁骆听不懂这些话。
屋外的雨啊,淅淅沥沥地没个停。
他怯怯地站着,连连点头应下这些话。
他五六岁时齐雲就定了规矩,每隔七日才可出雲殿一次。
他被乳母安置在雲殿小屋子内,一支笔,一张白纸,一沓书,“娘娘说了,六皇子每七日就得抄录这些典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再出去雲殿去给陛下请安。”
乳母言语冷冷的。
他缩在桌角前,小手捏着那支对他而言很大的笔,有模有样地坐在那抄录着典籍。
偶有不懂的字,他依旧照着那个生僻字一笔一划地学着。
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别的哥哥们在太和殿的暖炉前陪着父皇下棋、吃酥糕时,梁骆就窝在雲殿书桌前,看着圆窗外的红墙、屋檐、雁归,日日抄录着典籍。
起初只是抄录。
随着年纪增长,他开始沉淀所有的心思和期待,钻到那些典籍中出不来了。
“为何屿州与眉州要因一本辞典引发战乱呢,为何上述官不如下述官呢,为何梁国要把都城从屠壁迁来梁京呢。”
“为何自古武官都不如文官受赏、封官高呢。为何梁国只设男官不设女官呢?”……
他的问题越来越多,见地也越来越多。
冬日落雪吹进圆窗,暖炉的炭火免了已有半个时辰,乳母推门进来添糕点时冻得发哆嗦。
她好奇凑近,本打算问问他这一人待着,怎不唤宫女来添炭火取暖呢。
乳母一瞧,才知这位六皇子早已钻到典籍中出不来了。
他抱着书,挪步来回地走,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念着。
他从来没有过生辰日。
别的哥哥都按照记档上过生辰,可他从来都不知记档上的生辰是哪一日。
他也问过齐雲,“母妃,儿臣的生辰在几时,儿臣并非是想自己过生辰,是想给母妃过。人人都知,孩子生辰日,是母亲的受难日。儿臣想在这一日,送母妃……”
梁骆没说完,齐雲冷冷打断他的话,“你没有生辰日。”
“哦。”
他在她面前,活得小心翼翼,活得不知哪一句不合适就触碰到她的禁地了。
这,便是梁骆的过去。
他十一岁时,梁帝寿宴。
那是齐雲第一次带着梁骆去宫中后寿院赴宴,齐雲最不擅长的便是这些了。她向来性子寡淡,很少与别的嫔妃来往。
那年寿宴,她出奇地带着他去了。
梁骆长到十一岁,见过他父皇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上前行礼,问了安,退到齐雲身后。
梁帝抬头盯着他,眼神里全是陌生,“朕有两年没见过六皇子了,竟长得这样高了。”
他勾勾手,示意梁骆上前。
他抬脚一步步走到他跟前,低着头,嘴里小声喊着“父皇”。
梁帝抚他的肩,再拍拍他的个头,“长结识了啊。”
他顺手拉起他的手,将他的手掌摊开。
这一瞧,梁帝满脸的震惊。
这左不过是十一岁男孩子的手,可他的手掌,全是老茧。
这寻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者来对比,老茧都没有梁骆的多啊。
梁帝看了许久,问道,“骆儿这几年,一直在勤练这手?”
他不知如何回答,抬头看齐雲。
齐雲上前行礼,“回陛下的话,雲殿偏远,骆儿这孩子也不常出雲殿,臣妾与他的性子一样,都爱清静。臣妾清静下来可以饮茶赏花斟酒,这孩子闲不住。他又不爱闹腾,闲来无事就常钻在书斋中不出来,翻典籍、练些字帖,手就成了这样。”
梁帝满脸地心疼,“你可都看什么书?”
梁骆也是个聪明的,他自是不敢回答看了武书和治国典籍,“父皇,儿臣看的全是儿臣去典籍院借来的历代文人诗词典籍。儿臣觉得,文人笔下的三言两句,已是一朝四季更迭的春秋故事。儿臣喜欢这些,喜欢读诗,也喜欢赏诗。”
“那你的手呢,可疼?”
梁骆低头摸摸掌心,他也觉得惭愧。
这手随自己多年,却不承想,提笔习字时,竟让它俩也磨练了。
“这手的老茧现下磨了出来,以后儿臣再做旁事时,也就不觉得疼了。”
那次寿宴,梁骆只与梁帝见了这一面,就已经让梁帝牵挂万千了。
那年冬日,他常在雲殿旁的御园走动,试图再碰见梁骆。
他心存芥蒂,从来都不屑进雲殿。
他想瞧瞧,这孩子的若干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没进去,也再没见过。
只是隔着远远、高高的宫墙,听着梁骆吟诗的声音穿透树杈、穿透宫檐,一声声传入耳中。
之后几年他被安排去过各处,历练过,也吃过苦。
渐渐地随着年纪增长,他越来越明白齐雲对他的苦心了。
她看似待他冷漠,可每安排的一步,都是将他送上帝王之位的一步。
他有时候就想,这位母妃深居雲殿从不与外界有所牵扯,她的淡然她的冷漠,若当真是无欲无求,又为何会苦苦经营,次次差人打听好梁帝在何处,将他送到他跟前呢。
且她很会欲擒故纵。
梁帝对他颇感兴趣之际,她从来都不会乘胜追击,而是再将他关在雲殿,让宫墙外的梁帝为了那些面子和忌惮,心中惦念,却从不主动迈着步子进来。
梁骆忆起这些过往,深觉齐雲的不易。
她的每一步,看似将她冷冷推出去,可当他为帝王时,他才懂这位母妃的隐忍和盘算,全都是为了他能坐稳这个位子。
这位子于他而言,他从未想参与争过、抢过,与哥哥们自相残杀。
如今他是名正言顺,顺从先帝旨意登上此位。
不想争抢是一回事。
名正言顺又是一回事。
既是戴上了这顶帽子,那这梁国,这梁京,他一定会负责到底。
梁骆最看不透的,便是这位母妃。
她好像有心事,又好像了无牵挂。她睡前殿内要点安神香,时常轻哼几句童瑶。
她好像对过往放不下,又好像全都放下了,想在后宫隐忍平安度过余生。
每年过了夏至那几日,她都会把自己关在内殿两日。
内殿好像一直燃着香炉,又像是在烧黄纸,浓烟四起,梁骆从来都没敢进去过。
他的母后,好似有许多秘密。
他回过神,齐雲已经打开了那个竹篓篮盒。
梁骆:“母后?”
齐雲笑笑,她的手微微抖着把一卷黄纸取出,再取出几道折子,还有一张卷放在长抽匣内的绢布。
梁骆认得那个绢布。
那是用绢布做的圣旨。
齐雲把那几道折子递给梁骆,“这些都是当年弹劾齐家的奏请折子。”梁骆本不想去翻这些旧事,可齐雲强塞在他手中,他也只得瞧。
之后,她再把那绢布取出,也递给他。
齐雲指着绢布时,嘴唇都在发抖,“这个,是当年先帝赐齐家满门抄斩的旨意。”
梁骆不解,“为何这些都在母妃手上?”
齐雲眼神黯淡,“这些你无需多管,只需瞧就是了。”
梁骆一一打开,再一一读完。
他越往后看,越觉得不妙。
他眉头皱起,捏着绢布的手越来越紧,“母妃,这些可是真的?”
齐雲忍着哭腔,“自是真的。”
梁骆:“可为何父皇会如此处置这事呢,齐家的事细节无人知晓,当年着手办此事的官员全都调离出京了。齐家跋扈嚣张,父皇连夜就让齐将军……”
齐雲打断他的话:“骆儿,齐家是你外公家,是你的家,是你母后的娘家,齐将军是你外公,你口口声声一个齐家齐家的喊,是说自个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梁骆一脸的尴尬,“母后莫急,只是出于这事,儿臣要有立场。这就与儿臣与书元哥一样,朝堂上他是达大人儿臣是君王。朝堂下他依旧是儿臣是书元哥,是儿臣的哥哥。”
齐雲低头不语。
梁骆再没作解释,“父皇连夜处死齐将军,尸首是从戚国府抬出来的。齐家的细节当年瞒得天衣无缝,如今更是无处查证。儿臣一直以为,父皇当年是有关押候审的,审案的记档也都是一一对质好的。可这圣旨上,却是斩草除根,且在三日内就悄悄灭了齐家,为何要如此草率呢?”
梁骆越发得不解了,“齐家几十口人一夜之间尸首遍地,朝堂上更是无人敢掺和一言?”梁骆再追问,“这样急迫地处置齐家,究竟有何目的?”
齐雲:“哀家若是知道这些,就不需骆儿来翻案了。哀家只记得,哀家那时候跟着你外祖母去了戚国府院内给你外公收尸。他躺在白布上已经咽气了,他的死,是被戚国府戚元符和戚元徽二人用毒酒陷害而死的。戚家人把此事瞒得天衣无缝。人从戚国府抬出去时都不敢走正门,也不敢哭丧,悄悄地抬走了。没过几日,梁京城倒是安静了许多,可无人知你外公的死。过了半月,哀家进宫,住在这雲殿中,你父皇动齐家的第一步,就是让哀家一入宫就当了贵妃。哀家被封为贵妃的第二日,戚元符再接一道密旨,一夜之间,与他的三弟戚元北一同将齐家满门抄斩。戚元徽又把齐家几位叔公也以连带之责全都在午门问斩了。你父皇把齐家满门抄斩了,可他却不动哀家与你外祖母。”
齐雲想起她见母亲苗氏最后一次,就满脸泪痕。
那时她刚小产,齐家全灭后的雲殿再无一丝温度。她捂着肚子,躺在床榻上,眼泪哭湿了软枕,哭透了被褥。
她身子虚弱,伸手去够放在矮桌上的汤药,打翻了汤碗洒得满桌都是。她艰难再起身,嘴唇发白,刚要放下帘子时,殿门外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母亲?”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苗氏进来。她以为全都死了,全都没了。
齐雲虚弱着起身,颤抖着声音,“母亲?”
她发出沙哑的声音盯着她,“母亲竟还活着,母亲,您竟还活着!”
她嗷嚎着嗓子,趴在那,肚子的腹痛再袭来时,下身又流了血,染红了被褥。
苗氏颤着手上前搀扶她,“数日不见,我的女儿,竟消瘦成如此模样。”
苗氏再问:“我听说,你小产了?”
齐雲摸着苗氏的胳膊,摸着她的肩,确定她是活的,这才破涕而笑,“母亲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母亲,女儿在这,如一具尸首有何区别。齐家没了,女儿的心,早已随齐家随父亲一同死了。尸首又怎会有孕,怎会生出孩子呢。”
苗氏:“陛下说你身子虚,传母亲进宫来瞧瞧你。”
齐雲忍着哭腔。
苗氏:“陛下让母亲去外州荆地,服一辈子苦役。”
荆地。
那是苦寒之地。
那里常年厚雪,别说去那服苦役了,怕是还没到那,人就没了吧。
齐雲摇头,她紧紧抱住苗氏:“母亲,女儿不让你去!”
苗氏挣脱开齐雲,“孩子,你切记,切莫再寻仇,切莫再报仇了。这条路到底就结束了,就走到尽头了。你在后宫好好活着,不求什么贵妃什么皇贵妃,只需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奔头。戚国府明哲保身,戚老太太如此狡猾,她都害怕陛下的疑心和猜忌会牵连到戚家人头上。你孤身一人,又怎能与这梁国为敌呢。陛下留你一命已是开恩,你需听话,需好好地活着。”
齐雲含泪,已哭得泣不成声,“戚家狡诈,母亲,戚柒是女儿最好的姐妹啊,她看着我把父亲尸首抬出戚国府的。母亲,女儿咽不下这口气。女儿的父亲女儿的家人都被他们戚家害死了。戚家是陛下的一把刀子,这把刀子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能是戚家!”
“如今说这些早已无用了,”苗氏起身,依依不舍地看着齐雲,“雲儿,好好活着,那些仇恨都忘记吧。唯有活着,才能有盼头。等你生了孩子,膝下有人陪你,也就不觉得寂寞了。”生下孩子?
齐雲发出苦笑。
苗氏走后,她掩面哭泣。
她掀起被子,摸着小产后再顺着腿流出的血,她用枕巾,冷冷地擦着这些血。
每腹痛一次,心里的伤也越疼。
苗氏走了没多久,有小宫女急切闯门进来,“娘娘不好了,齐夫人从护城河跳下去了!”
“什么!”
小宫女:“宫门口的侍卫说,齐夫人从宫中出来,刚巧碰见戚家姑娘和莺娘娘也在宫门,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齐夫人就……就跳到护城河了!”
齐雲双腿无力,她一个不稳从床榻上跌倒在地上。
宫女上前搀扶她,可惜她的腿早已麻得没了知觉,她的泪夺眶而出,朝着那扇红门,对着那红墙嘶吼:“母亲!”
是啊。
母亲。
那是她心底,最后的温柔。
梁骆从未见过齐雲如此模样。
她那个遇任何事都可以波澜不惊的脸上,竟也有了恨意,也有了不甘心。
看她的脸没有温度,可此刻在梁骆心里,他的母后反而比从前有温度。
齐雲再道:“戚老太太那只老狐狸,在齐家出事后没多久,就进宫面圣,奏请一道旨意,将戚家三兄弟送去了偏远苦寒的外州。她为自保,为戚国府在梁京能活下去,不惜让这国府没落,都要明哲保身留着青山在。”
齐雲试探一眼梁骆,“哀家这些年,从来都没忘记过这些事,你外祖母跳护城河,哀家心口最后的温柔也没了。”
梁骆看着齐雲,心里全是心疼。
全家被灭,她一人在后宫隐忍多年,她到底是如何熬过这一日,又一日的呢。他上前,蹲在她跟前,伸手抚她的手。
齐雲一愣,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打乱了思绪。
梁骆含泪,看向齐雲,“母后,儿臣难道不是您以后的温柔?”
温柔。
他,是她的温柔吗?
齐雲一时木讷。
看着离自己如此近的梁骆,她也有些不知如何应付了。他好像长到这样大,她从未与他如此亲近过吧。
每次都离得好远与他说话。
她回过神,轻轻一笑,“骆儿自然是母后的温柔。”
梁骆起身,把这些绢布收好,再放回竹篓篮盒内,递给齐雲,“母后,齐家的事,儿臣心里有数。这些绢布是父皇亲笔所写,字字句句全是速速灭了齐家。一无候审二无对证,虽说此事已久远,可若是此事当真瞒了什么,父皇当真操之过急,儿臣自会重新翻案,为齐家和百姓还原一个真相。”
齐雲激动站起。
对她而言,除了翻案,还有戚家,“骆儿可别忘了戚家,是戚家接过先帝的刀子,戚家也得查。”
“母后,戚家还是齐家,儿臣都会一一去查证,等儿臣私下查到什么,自会做该做的事。”
梁骆又道:“不过母后,若是齐家的事没有任何猫腻,父皇没有错杀任何人,齐家当年就是跋扈嚣张,无恶不作的话,此事儿臣绝不会翻出来。再者,戚家为臣子,很多事不得不为,接了父皇的旨意,戚家不动手,就是忤逆圣旨。母后不必牵扯到戚家。”
齐雲微微皱起眉头。眼前的梁骆,再也不是那个怯生生在她跟前索求疼爱的梁骆了。
齐雲:“骆儿先去私查,别的事,来日方长。”
梁骆行了礼,移步到太和殿,再被齐雲喊住,“对了骆儿,这先后宫的位子和各自院都已经安置妥当了,东北二宫也空落下来了。你的后宫连一个妃子都没有,可得给你选新人进宫了。”
齐雲眼珠子一转,“此事,哀家自会为你挑选合适的。”
梁骆无心这些事,“那就有劳母后费心了。”见梁骆走了,齐雲跌坐在銮椅上细细想来,冷笑道,“哀家精打细算的半辈子,一直暗中督促他历练着、长大着,却不承想,哀家过于让他历练了,没让他尝试下人间疾苦和迁怒旁人。他长得过于正直,过于忠于他的道义了。”
庄嬷嬷:“可是先帝瞧上的,或许正是陛下的这点呢。”
齐雲再一笑,“谁说不是呢,先帝瞧上的,还真是他这点正义呢。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取鱼,而弃熊掌也。哀家还盘算着他能听哀家的,哀家前前后后费了多少心思让他与他的姐姐亲近,还设计茅屋相救,为的就是这产生了情分,再告诉他齐家事让他去陷害他的亲姐姐呢。”
她歪靠在软枕上,“如此看来,这点倒是哀家失算了。”
她再问庄嬷嬷,“外头的事可布置齐全了。”
“都备好了,太后。”
“好,”齐雲舒缓着眉头淡淡一笑,“台子搭好了,那就见机行事。”
齐雲喊来元内监,“你们元家,好像还剩下一个姑娘尚在京内?”
元内监:“是,太后。这姑娘呢,太后是知道的,她是元……的姑娘,就在梁京呢。”
齐雲:“可识字,可会抚琴可懂一些礼仪,可别是什么都不知的莽撞野丫头吧?”
元内监连连摆手,“太后放心,她当年好歹是元府出生的姑娘,如今元府是没了,但她隐姓埋名,跟了一个师傅教琴技,现下在琴斋坊呢,聪明着呢。”
“长的可水灵?”
元内监:“水灵,好看。”
“好。”
齐雲琢磨着,这个元姓姑娘的后路了。
梁骆翅膀硬了,若是不安插人在他跟前吹耳边风,齐家翻案,还有连累戚家一事,怕是不好把控。
梁骆回了太和殿,飞羡关了门。
没多久的工夫,白穆穿着官服速速进了太和殿,“陛下深夜召见可是有事?”
梁骆:“白大人,你是武官,自知武官历来的脉络,朕要派你一人去暗中给朕查查当年齐家一事。”
第二日。
慈宁院内已经在布置今日众女眷进宫给太后请安一事了。
浮沉自是不敢怠慢。
她换了褙子臣妇服,轻轻把肚子勒起来,“且得委屈委屈你了,等到了时候,母亲自会再不敢委屈了。你且忍着,这样做,咱们都好。”
浮沉勒好肚子,把臣妇服穿好上了马车。
过了护城河,她听闻这一路上一直有马蹄声音,好奇掀开帘子一瞧,“书元?”
芒山调皮地指指达道,“忠心护妻进宫,一路跟随,大娘子,我家公子可是楷模啊。”
浮沉歪头一笑。
达道也学着浮沉歪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