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立在那,冷冷一笑,“容老爷和夫人从老宅祭祖回来就想着息事宁人呢,想着都是一家子人,大家以和为贵。”
浮沁在一旁,这若是放在以前,此刻的她是断不会插一嘴的,“容家是医官世家,这些府门,大多都性子温和,内宅事都是多一日不如少一日。哪怕维持着表面的谦和都好,大家不撕破脸,饭桌上彼此祝福,容家二老都会麻痹自己的眼睛,反复告诉自个儿媳恭顺,内宅安宁。”
“大姐姐说得没错,这也是大多数只求家宅安宁的府中常有的事,息事宁人也好,大事化小也好,总之就是不能捅破这个窗户纸。即便根已经烂透了,面子还是要维持好的。”
浮沉无奈一笑,“陛下是派了督查院的人来容家查这些事,可若是这二老把这事瞒下去,家族内宅事,谁又敢继续再掺和呢。督查院的人也不敢,对他们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浮沁连连点头:“是啊,外头的人候着查,里头的人咬死说没事,这也是难了哦。”
浮沉:“兰姐姐产下姑娘,这二老要平安无事,既然孩子都生了,还计较什么呢。”
达道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芒山,“既然利弊都分析出来了,出门时穿好斗篷戴好帷帽,马车上记得搁好小暖炉子,免得冻着了。今日还早,在天黑之前回来就行。娘子如今卸货了,身子也轻便了,但不可贪玩贪闹,早去早回。”
达道再言:“容姐夫轮休日也过了,今日是第一天回太医院,那边的事不多,他今天是第一个早早出宫的。”
浮沉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达道,“好好好,我琢磨一下该怎么做。”
浮沁被达道进屋时的闲散和他说话时自带温柔的语气给愣住了。
浮沉和达道,竟能把夫妻之间的相处修炼到这份上,当真是难得啊。达道对浮沉放心,知道该她的事她必定会去做,他不会拦着,在她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背后,他再想法子护她周全。
即便是浮兰生产那晚,浮沉挺着大肚子去容公府时还是达道备的马车,他没拦着,而是给了她所有的力所能及。
浮沉的舒心和她在达道面前的小脾气、小性子,还有她与他说话时的放松,都是这国府和达道给足的支撑和安全啊。
这样看起来,她与白穆,要修复的关系还有很多呢。
浮沁浅浅一笑,“五妹夫的这份依靠才是你心里最踏实的吧。”
浮沉憨憨点头,再憨憨一笑,“这都被大姐姐瞧出来了。”
她再回头看向小小的皎儿,蹲下,摸摸她的头,“皎月如霞,分白之外有七虹。书元哥哥,这孩子是我对……月儿的亏欠,给她抹了贱籍,赐个姓氏拉入平民吧。”
达道:“娘子放心,都安排好了,放在溪上学堂。对了大姐姐,这孩子与瑾书,以后就是女学友了。”
浮沁拉着她的发箍玩,“那最好了,若是有空,我带她和瑾书见见。”
皎儿小小的一点点再行礼,“谢过各位贵人娘子。”
廊下起了风,吹落一片叶子。
青瓦墙下,迎春花含苞待放,它们已经准备好迎接这梁京的初春。
惊蛰,是个好节气。
天气回暖,春雷始鸣。
所有的好春日,都在惊蛰过后了。
浮沉坐着马车到了容公府,刚掀起帘子,就瞧见容公府门口挂着的闭客灯了。一般府门前挂了闭客灯,就是“勿扰、勿进、勿探视”的意思。
浮沉从马车下来,立在门口来回地转悠。
之青:“姑娘,这下如何是好,这挂了闭客灯……”
“挂了闭客灯是不假,可也没说不能传话进去啊。”
之青速速上了台阶,叩几下门,“小哥可在?”
里头一阵脚步声,没多久的工夫,门从里头推开。
那人眯着眼,一眼就瞧见了之青故意挂在腰间的“达国府”腰牌。不耐烦的脸上,立马就多了几分尊敬,“哟,是国府来的人,您稍候,小的这就去传话。”
他把门开着一条缝,速速跑进院内。
浮沉无奈摇头一笑。
容公府内,容亦铮在主厅处正与容富生还有容夫人为浮兰产子一事讨要说法,“父亲怕此事闹大,更怕那平京府谢家吧。当初咱们容家能升为容公府,还是谢嫂嫂嫁过来,依着平京府婆家的名号得升为容公府的。父亲怕得罪谢家,更怕被人戳着脊梁骨来骂忘恩负义。”
“瑾瑜,你一个读书人,如今是太医院倚重之人,怎么脱口而出这些话来!”
容亦铮:“浮兰自嫁于咱们容家,我因太医院事多忽视了她,父亲可以细细想想,浮兰嫁过来,帮了咱们容家多少事。陛下能设立女子为医官,就是因为浮兰在内宅中奔走忙碌所得来的。眼下医考没几日了,她一出月子就要迈进医考门。这些,都是她自己拼死得来的荣光,她虽为外乡女,可她从来没有自卑过没有埋怨过。她生产那日受尽委屈,险些被谢嫂嫂害得一尸两命,若是没有五姑娘挺着大肚子前来救命,今日这容府,早就没有她了。”
容亦铮眼里含着泪,“父亲,浮兰平安生下菱姐儿只是万幸,这府中家事尚在,谢嫂嫂的算计尚在。就算生下菱姐儿又如何,孩子要长大,这些年月里,这府中若是再有算计,您让她们母女如何自处。我不会常年待在府中,浮兰考为女医官也不会在府中。这些内宅事父亲置之不理,难不成是要菱姐儿在府中被人下毒?”
“胡说什么呢!”
容夫人最忌讳这些事了,“瑾瑜,家和万事兴,说这些事做什么。你也莫要为浮兰打抱不平了,这府中事哪有那么多算计。伊行这孩子,说到底还是心有不甘,至于什么原因咱们都是知道的。漭哥儿是她抱养来的,她自个不能生,也是可怜呐。”
容亦铮反问:“她可怜,又关我的浮兰什么事。我娘子是在府中嘲讽过她,还是酸过她?”
容夫人性子柔善,一争执就急得咳嗽,“瑾瑜,这事就这么平和过去算了。陛下那边派的人下来查,咱们只说府中内宅事已自个处置妥当了就行了。切莫再让督查院那些人来搅和了,平京府那边,咱们也得罪不起的。虽说容家和谢家都为医官世家,可谢家有先先帝给的荣光庇佑,咱们小小公府都是靠谢家才得来的。瑾瑜,息事宁人吧,家和才能万事兴。”
容亦铮隐忍着泪,攥紧拳,“性命攸关的事,岂是和稀泥就能解决的!”
此刻的他也很艰难,谢家容家,上有父母,下有浮兰。
男子艰难,为维护整个容家和保全浮兰,容亦铮陷入两难。
就在他踌躇不知如何时,小厮传话:“达国府那边来人了,就在门外。”
容亦铮知道是浮沉,双眼泛光,“快请进来!”
“且慢——”
这慢悠悠的两个字,是容富生闭眼发出的,“府中挂着闭客灯,达国府那边的人也得守府门规矩。我容家的事,自该由我们府内自己解决,此事牵扯不到达国府。达大人的娘子救浮兰母女有功,我们全府都感激。自会挑个好日子去达国府谢礼,赔不是……”
“容老爷可搞错了,今日我来可不是什么达国府娘子的身份。”
容富生和容亦铮纷纷转头,只见浮沉稳步闯进来,她不顾小厮,也不顾旁人。由之青护着,自个抱着衣襟款款闯入主厅进来。
“你……”
容富生愣住了,他觉得此举有失规矩。
容夫人更是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浮沉。
浮沉跨步进来,端着身子依次行了礼。她一开口,不论面容还是声音,都是温柔讲礼仪的,“老爷和夫人安好,今日我来,并非什么达国府的身份。”
容亦铮立马站到浮沉跟前,“五妹妹,闯府门一事没什么规矩,你莫怕。”
浮沉款款一笑,“姐夫可想多了,我没什么怕的。兰姐姐生下菱姐儿,容府上下一片慌乱,是晚辈大着肚子闯进产房助力兰姐姐平安生产。都说孕妇不可进产房,规矩颇多。可那个时候,晚辈也懒得管什么规矩礼仪。这礼仪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这个时候还在忌讳这些,命都没了,还要这些做什么?”
容夫人一笑,“达娘子是我们浮兰的妹妹,浮兰能平安渡过难关,我们都知道是达娘子的功劳。达娘子也是刚出月子,实在不易走动。”
浮沉再回笑回去,“晚辈的月子坐着好着呢,夫人放心,即便真出了什么事,也赖不到容公府的头上来。”
容夫人赶忙解释,“达娘子多虑了,我们可没这个意思啊。”
浮沉:“老爷夫人,晚辈今日来,是为兰姐姐讨要个说法来的。她孕期被人算计,又险些难产出事。那日府中乱作一团,谢家嫂嫂在府中作妖,与下人狼狈为奸,险些害得兰姐姐没了命。如果不是达国府那边过来人帮衬着,今日怕是凶多吉少啊。此事事关朝中官员命妇,不知陛下派来的督查院,查得如何了?”
浮沉故作不知地看向容富生。
他刚要开口讲话,又被浮沉抢占先机再抢去自个的话茬,“晚辈知道家务事旁人不可插手,可兰姐姐是我的亲姐姐,我是她在梁京唯一的娘家人。兰姐姐虽是外女,进了你们容公府也是高攀了。可这事,不能就这么和稀泥地算了。那晚晚辈如果没在府中,这事晚辈不便插手。可巧的是,晚辈眼睁睁看着容家是如何乱的,容姐夫是如何慌了的,兰姐姐是如何从鬼门关逃出来的。这些事,在晚辈这可过不去。”
浮沉越说越激动。
每每想起那晚的惊险,浮沉就后怕。此刻她看着容家这两个老人,更加为浮兰不值。
老人图家和万事兴,殊不知这个所图,不过就是假象罢了。梁京这些府门中,张家李家王家随便你们哪个家都靠假象撑着都行,可容公府不行。
那是她兰姐姐的命啊。
如果这条命撑在这假象中,在她这里,绝对过不去。
容富生轻轻嗓子,“达娘子已出阁,就算用褚家的身份来做浮兰的姐姐也不合适。达娘子是知道的,我们容家从来没有亏待过浮兰。这个儿媳,我们自然也都是喜欢的。她擅长医术,又精通药理,给咱们容家长脸了。只是,这到底是我容家内宅的私事,实在不必惊动督查院,达娘子也不便掺和。浮兰若有委屈,我们自会给她一个答复。”
浮沉一笑,示意之青上前。
之青从衣袖取出一卷轴纸,递给容亦铮。
容亦铮再转递给容富生。
他打开,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再一皱眉,“这是……”
“这是晚辈的出嗣书,晚辈当年,划在了丰乡褚茗处,算半个丰乡人。”
“这……”容富生真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此刻他说再多都无用了,有了这出嗣书,浮沉反倒不算旁支了,反倒真真是浮兰的娘家人了。
容夫人也拿来一瞧,哑口不知说什么。
浮沉盯着他们的神色,再言:“兰姐姐是外乡女没错,可她是我褚浮沉的姐姐,是戚国府戚老太太的亲戚女。容家的半个六礼都是从戚国府行的,兰姐姐在梁京,从来不是孤身一人。晚辈敢挺着大肚子不顾这些忌讳地去救兰姐姐,就不会再让兰姐姐再有第二次经历,她的命,可是个宝贝疙瘩,不能磕着不能碰了。稍微一碰,晚辈就心疼得不行。”
浮沉每张口,都能怼得对面无话可说。
容富生把出嗣书再递回给容亦铮,他起身,来回地走,“达娘子的意思,是不闹个明白不罢休了?”
浮沉款款起身,再悠悠地一笑,“老爷,晚辈今日前来,可不是为了来容家闹的。晚辈的姐姐嫁入容家,险些难产没了。难道晚辈这个娘家人,不该来要个说法?”
容亦铮也过来,把浮沉小心护在身后,“督查院来了人就是查此事的,这件事是为谁错,为谁对,早就该明了了。父亲,一味地瞒下去只会让容家出事的,谁有罪谁有冤,都该好好算算了。”
“可那是谢家!”
容富生厉声道,“容家之所以能升为公府,就是因这门亲事抬举上去的。谢家二老与父亲都是有过深交的……”
“谢家如何,李家如何,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兰姐姐一个说法!”
浮沉稳稳站着,眼神无一丝慌乱。
她坚定看向容富生的那刻,这个老头子,竟被这平日里看着柔善的神色给镇住了。
许久,他都没回过神来。
浮沉做事从来都不是得理不饶人。
反而她做事,求的便是一个公道和自在。
所为公道,错的事就得认,该怎么受责就得受责。
瞒报谎报,在她这里,都过不去。
就像曲若屿的流放路,依着律法,这些罪都逃不过去。浮沉不会逃避律法,她会找机会,在不违背律法的基础上,给若屿寻一条出路。
即便这个出路是几年后,她都会去做。
就像此刻摆在她面前的容家和谢家一样,督查院的人来查问内宅事,就算没人命也不能就此算了。
这一次,她是打算站到底了。
“兰姐姐遭遇的这些事,稍有不慎就是两条命,谢家嫂嫂做了什么,犯了什么事,这些都和兰姐姐难产那晚有关系。容府上下为何乱作一团,还有晚辈撤走的绒毯下的异香又是何人所为。再有,想必二位还不知道吧,兰姐姐可是小产过一次的,那次为何小产,缘由是什么,是不是和谢家嫂嫂有关。”
容富生和容夫人显然也是不知道这些的,“瑾瑜,浮兰小产过?”
容亦铮哽咽地垂下头,“是,她以前就小产过……”
容夫人一皱眉,再看向容富生,她似乎意识到,这个府上或许真的出了许多事。
浮沉再开口:“兰姐姐不是谢家姑娘,更没什么深厚的娘家人,左不过就是在梁京的晚辈。可容老爷,您看这些关系,不可只观旧恩,不观后情。兰姐姐是晚辈的亲姐姐,与晚辈要相守一辈子。容老爷您瞧瞧晚辈的身后有什么,再瞧瞧旧恩平京府的身后有什么,就明白晚辈今晚这一番说辞了。”
容富生一愣,“后情……”
是啊。
褚家这些姑娘们出阁所嫁府门,白公府、尹公府、余公府还有郭国府,再有达国府,达道什么身份,大长公主又是什么身份。他隐约,听出了这些事。
但他还是态度坚定,“谢家与容家都是医官世家,平京府与我容家是有恩的。”
浮沉:“兰姐姐是以后梁京城第一女医官,这女医从官到女医正官,再到如今新帝设立的所有科考以及对女子在朝中的重用和以后的备用,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容老爷盯着以前的旧恩不放是执念太深,不如您回头瞧一眼,瞧瞧如今是先先帝的天下,还是新帝的天下。您再瞧瞧,平京府谢家,可有谁在朝中担着一官半职,还有谁在新帝手底下混着。”
浮沉知道,她的话已经被容富生听进去了。
她起身,再行了晚辈礼,“晚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这些牵扯和纠葛,全看老爷自己的抉择了。晚辈从来不是吃素的,也不怕公府国府。晚辈从小就明白,律法在上,庶民同罪。罪过大到滔天惹了事时,律法可不分你这是内宅事还是外宅事,照样都会获罪流放,晚辈的父亲,就是一个例子。”
最后一句话,让容富生瞬间清醒了。
褚槐尚且如此,何人又该触动梁京律法的逆鳞呢。
浮沉:“晚辈要说的就这么多,剩下的就看容老爷如何选择了。督查院的人就在梁京府衙,他们差事没完,也得留着人守在府衙等候消息。容老爷若是有选择了,不妨抓点紧,好好盘算一下,切莫错过了时机,也切莫让这些杂事,扰了容公府的清静。”
浮沉说毕,抬脚从正厅离去。
容亦铮速速跟上,带着浮沉往内院走,“五妹妹,你当真是块宝贝啊,方才这话,当真是说得太好了。从利弊到要害,再到对容家以后的路,还有过去的旧恩执念,现下的这些关系全都凑到一块了。”
浮沉扬嘴一笑,“容姐夫既然都听明白了,你怎么不说。”
容亦铮摇头,“这些事我不好说,还好你来了,你一来,我的浮兰就有救了。”
他鼻子一酸。
浮沉长叹气,“容姐夫待兰姐姐好我都知道,只是身为男子,姐夫也有诸多不易啊。对了,溪上宅那边,姐夫若是有了打算,就尽快去安排。”
“好。”
到了内院,上了台阶,再掀起竹帘进去,浮沉总算再见到了浮兰。
一别一月之久,姐妹二人再见面时,彼此眼含泪花,互看许久,最后都破涕而笑。
浮兰拽着浮沉的手,心疼地摸着她的脸蛋,“我听说你受了惊吓,那晚从府上出去就把孩子生在了马车上。浮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兰姐姐,这些都过去了,人活着是最要紧的。我生了,姐姐也生了,一个哥儿,一个姐儿,都健健康康地活着呢。”
浮兰抱紧浮沉,心疼地拍着她的背。
她知道,浮沉定是迈过千难万险才活下来的,“五妹妹,眼下,什么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浮沉扶稳浮兰,想了许久,还是开口问浮兰,“兰姐姐,容府发生的那些事,若是我执意要为你讨个说法,要与谢家对峙,你可愿意?”
浮兰想都没想,“愿意。”
“好,那就没事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彼此再看,眼神中就是信任。
我不多说,你也不多说,只要你为我去做,我必定信你。
对浮兰也一样,只要浮沉想做,需要她做的,她必定信她。
这份姐妹情义,颇为的像达道和浮沉。
你若杀人,我就是给你递刀的。
浮沉冷不丁想到这话,她忍着泪光,一直在那笑,“有兰姐姐这话,我就放心了。”
她再看向浮兰:“等谢家事处置完,兰姐姐搬去溪上宅吧。”
“好。”
浮沉还怕浮兰会拒绝,听到她说出“好”字时,浮沉总算放心了。
浮兰再一笑,“不过,是暂借给我。”
浮沉才不管这些,“你说什么便是什么,随你。”
浮兰认真道:“我从丰乡来到梁京,戚国府是你给我的第一个家,那个家,收留了我的所有恐慌和害怕。我从戚国府出阁嫁来容公府,是我在梁京的第二个家,若没有你,容家与我不过是一座府邸而已。我从容家搬出,为活下去搬去溪上宅,是你给我的第三个家。浮沉啊浮沉,你瞧瞧,你给了我这么多,可我却给不了你任何。”
浮沉摇头:“兰姐姐,你仔细想想你这三个家,是自个所得,还是我为你所得。”
浮兰含着泪傲娇一笑,“好像确实是我的努力。”
浮沉也傲娇一笑,“还是靠我了。”
浮兰:“是是是,都是你的功劳。不过,浮沉,我相信我会再得来第四个家的。”
她再看向容亦铮,“瑾瑜,这第四个家,能靠女医官得来不?”
容亦铮拍拍浮兰的头,“那是必须的。”
三人彼此互看,眼神里全是期待。
浮沉从容公府回去第二日早起,之青就带来了容家传来的消息,“姑娘,容老爷和夫人上了折子到了梁京府衙,把这些事全都说明白了。容公子带来的话说,督查院的人已经到容家开始查证了。”
“我就知道那番话他听进去了,那些话就是傻子听了都能明白。”
之青一脸佩服地看着浮沉:“姑娘啊姑娘,不得不说这招真妙,这些事咱们看着像是掺和了,可好像又什么都没掺和。”
浮沉抱着洵哥儿,一脸的慈母样,“有些时候不掺和就是最好的掺和,他不作为,你去分析利弊,告诉他什么是眼下的什么是该重视,什么是该忽略的。容老爷是明白人,他自然懂这些。说完这些,就该拍屁股走人不可再逗留了,毕竟,这好说歹说也是容家内宅事,后面的查证一事就不能掺和了,免得得罪了谢家。”
“佩服佩服,姑娘这招,果然是混内宅的。”
浮沉得意一笑。
达道趴在窗帷下,看着浮沉的得意样,也跟着一起得意。
芒山凑到耳边:“女人心不可猜不可猜啊,太深奥了,太深奥了。”
他再一本正经道,“公子,元内监那边传话,说是今晚在桥西见面。”
达道抬头,转身看向窗外,“元海约见,手中要么有了什么东西,要么就是见梨芯。今晚在桥西那边备好船,把梨芯送到船上候着便是。”
“是。”
再说容公府。
谢家的人不依不饶,上门寻事来了。
谢伊行坐在床沿上,此刻她已经慌如乱蚁了,可还是表面没有丝毫大乱地坐着。
督查院的在前厅坐着,静等京内宅查证。
谢家那边的人,守在谢伊行院内,正与容老爷僵持着,“容老与我,都是多年故友了,督查院那帮人很好应付,容老随便搪塞一个借口就可打发了。若是他们真进了内院,怕是我家姑娘的名声和面子都有损啊。”
容富生:“这事,事关人命,怕是不能搪塞过去了。”
谢伊行不依不饶:“人命,敢问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