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已是一团乱。
雲殿里倒是一片安静。
齐雲睡在床榻上听完钰皇后薨了,她翻了个身,诧异地盯着嬷嬷,“你莫不是在诓本宫的吧,好端端的,她位在皇后,怎会就薨了?”
齐雲不信。
嬷嬷:“已有三个时辰了,陛下倒是来过,见您睡着,也就没叨扰您。”
“他来可曾说过什么?”
嬷嬷摇头。
齐雲觉得有些不妙了。
如今太后之位悬空,迟迟不定下来,她与钰皇后便是这太后输赢之争的人了。谁为太后,谁为后宫天下。
钰皇后此时薨了,这不是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吗?
谁都会怀疑,此事是她动的手脚。
齐雲自入宫流产后所走的每一步,都不敢大意。
她眼神微慌,倚靠在软枕上,忆起过往。
她为贵妃时,故意犯错被罚为平稳的宸妃位子,图的就是坐在这不高不低的妃位上,再借势而为。
她把心中的愤恨,全算在戚家人头上。
齐家出事后戚老太太明哲保身,把一个武将戚国府硬生生闭府、送儿远征外州。
齐雲心中所有的恨,都放在戚柒身上。
她收起心中痛意,不计前嫌地与她继续维持着闺阁密友,戚柒有了身孕三个月就进宫了。
齐雲记得很清楚,那是在莺贵妃的寝殿内,戚柒端着一碗蚕豆糕刚塞入嘴里,又难舍地放下,“现下是吃不了这些东西了。”
莺贵妃纳闷一问,“怎的,胃里不舒服?”
戚柒神秘一笑,“我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
莺贵妃倒是谨慎,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如今朝中乱,你且小心着。”
齐雲知道,莺贵妃是在防她。
她不计前嫌,不计齐家也不计她母亲当着她们的面跳入护城河,戚柒性子直,虽对齐雲愧疚万分,可她从不会怀疑她。
莺贵妃就不同了。
她身在后宫,见过太多诡计了,齐雲越不计较越大方,莺贵妃心里就越发慌。
她不知道齐雲在算计什么,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戚柒说毕,齐雲眼珠子一转,也轻轻放下蚕豆糕,“你瞧瞧我,我也不知这怀孕了不能吃蚕豆糕。”
莺贵妃一愣,瞬间明白了,“雲儿也有了身子?”
齐雲点头,做出嘘状,“切莫声张出去了,眼下也才两月有余,我还不敢往外说。我流产没多久,这胎也不知能不能坐稳。”
戚柒欣喜地拽着她的手,“这样真好,我与你姐妹同心。等这两个孩子出生,若都是哥儿,就让他们做一对互相帮衬的好兄弟。若都是姐儿,就是好姐妹。若是一个哥儿,一个姐儿,就让他们做一对人人羡慕的夫妻可好?”
齐雲欣慰一笑,心里有了盘算,“柒柒你在褚公府,可有什么能信得过的人服侍你?”
戚柒无奈摇头,“还算忠心的,就只有我从戚国府带来的戚妈妈了,其余的,倒是一个都没有。你们都是知道的,褚公府那边有四位姑娘,老爷对她们也实在是大意了,对她们很是不关心。我到了褚府,才把她们的穿衣住行打点好了,那小点的三姑娘和四姑娘更是可怜,大一点的倒是懂事些,知道维护妹妹们。这褚府没个什么贴心的人,内宅的事也是乱作一团。虽说有以前伺候过她们阿娘的秋柔照顾着,可她到底是婢女,很多事也做不了主的。哎,我这边还好点了,那个秋柔婢女我瞧着她也不错,但能不能信,还未可知。”
齐雲:“既是褚府伺候多年的老人,且是能信得过的。你现在有了身孕,万事不可马虎。我这里倒是有一位牛妈妈,是从屠壁跟我过来的,她原就是产婆子,经验很丰富。你今日回去时就给带上,放在跟前用。”
莺贵妃也不知齐雲在打什么主意,她虽想多嘴,可还是没敢说。
戚柒很信齐雲,她把牛妈妈带回了褚府。
齐雲的算盘,就从戚柒的这第一胎开始了。
她回了寝殿,开启自个的假孕计划。
梁帝当年没杀她,还是想为自己的暴行堵住悠悠之口罢了。她心里很清楚,梁帝对她不过是对一颗冰冷的棋子那般冷漠。
自然,她也不会对他有任何情分。
她假孕六个月,肚子已装扮得能瞧见孕肚了,那段时日梁帝倒是常来雲殿。每每他来,她时不时就故意说起齐家。
一张嘴,就触碰到了梁帝的禁地。
渐渐地,他不来了。
齐雲舒坦了。
戚柒生产那日,刚巧是冬至。
大雪纷飞,那是晌午最冷的时候,齐雲在后宫素不与嫔妃来往,清冷寡淡的性子也不常说话。她虽为贵妃,可她却是最没用的贵妃。
她的雲殿,很少有人来往走动。
无人牵挂,无人惦记,这才是她最想要的。
这样她假孕生产,也无人在意了。只有梁帝冷冷地传了几个人在外头候着,等她生了就去回话,再依着惯例得赏赐。
婢女伺候在侧,殿内很热,她躺在床上,假装着女子生产时的喊叫、疼痛和满头的大汗。
她拽住婢女的手,小声询问,“褚府可有人来传话?”
“娘娘别急,牛妈妈许是还在为戚娘子接生呢,一旦生下来,牛妈妈定会速速回宫的。”
“好,好……”
她故作疲惫地躺下,盯着床框。
此刻在褚公府内,戚柒也在努力着。
她生浮沉还是很顺的,没受什么罪。
牛妈妈把孩子抱起仔细一瞧,“娘子,您生了个姑娘,可水灵了。”
牛妈妈悬着心也没松懈,她速速派了守在褚公府的人去宫中传话,“快些回宫告诉娘娘,就说这戚娘子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姑娘。”
那人回了宫,进了雲殿,靠在齐雲耳边,“是个姑娘。”
“姑娘?”
齐雲纳闷,“怎会是个姑娘呢,她喜吃酸,孕期那些表现谁瞧了都是个哥儿啊。也罢也罢,既是个姑娘,那就让她好生养着吧。”
婢女:“可娘娘您的计划就败了。”
“败什么,”齐雲脸上无一丝表情,“本宫这辈子,活得无牵无挂,没有软肋,什么都没有。陛下才登基多久,这一路还长着呢。十年是计划,二十年还是计划,本宫怕什么。这梁国天下,终究是有改朝换代的一日,只要本宫有心,还怕什么。当初是他陛下为君疑心,牵着戚国府一起害齐家。如今本宫自是要牵着她戚柒一起搅和这天下!”
戚柒生的姑娘,起名为浮沉。
她也是在浮沉满月时得知,齐雲与她一起生产,可惜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婴。
梁帝直到今日,都没去雲殿看她一眼。
戚柒出了月子后第一件事就是进宫见齐雲。
雲殿内很暖和,戚柒把浮沉抱给齐雲,眼泪汪汪的看着她,“你这雲殿,也太荒凉了。我听你宫里的人说,自你生产到今日,陛下从没来过一次,也没瞧你一次。雲儿,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熬过来。
齐雲心里一阵耻笑,“你老是担心我做什么,我还有什么不能熬的。”
她抱着浮沉,摸她的脚丫子,软绵绵的,“她长得真好看呀,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一汪泉水。幸好长得像你,若是像褚大人黑黢黢的,长大了可是个丑姑娘。”
戚柒:“我家老爷虽黑,可五官周正呀,浮沉将来,不指望她多美多好看,只要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
齐雲小声呢喃,“是啊,定会平安的,福气长伴左右,又怎会不平安呢。”
小浮沉在襁褓中,冲齐雲咧嘴笑。
那瞬间,其实她的心,也变得柔软了片刻。
可惜,只是片刻而已。
她试探问戚柒,“日后可还会再给她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戚柒感叹,“自是要再生的,褚公府的姑娘们太多了,得有个小男子汉,来保护他的姐姐们才好。”
齐雲心如了然。
过了三年,戚柒和齐雲又一同怀孕了。
戚柒感叹,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的。
莺贵妃倒是觉得奇怪,“她们两个,怎会每次都一起有孕呢?”
莺贵妃吩咐人暗中查齐雲的第一胎记档。
太医院那边给的记录也是和一般怀孕一样,没什么差错。那个死婴埋在太庙上殿外的空地上,齐雲这三年来也一直有去祭拜。
莺贵妃还知道,齐雲在皇观给这个孩子一直有供奉还愿灯。
什么都没错,莺贵妃越发不安心。
她一直留意着齐雲的动作,直到这二人双双迈入生产日她都没发现什么猫腻。
戚柒在褚府艰难生产,齐雲也在宫中备着生产。
为了等这一日,她在后宫三年一直都是寡淡性子,只与梁帝同榻过几次,等假孕一事铺开后,她又剑走偏锋地次次提起齐家事。
梁帝忌惮,暗中相告后宫人不得与齐雲过多来往。
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包括戚柒肚子里的胎。
尤秋柔虽是个粗人,可她把戚柒生产这事安排甚是周密。褚府内,戚柒生下一个男胎,因虚弱晕在床榻上。
尤秋柔有了周姨娘的经验,此事她早已轻车熟路。
她速速用被褥,按照齐雲的嘱咐,捂死了。
再与那几位事先安排好的妈妈联手把这个男胎偷出府,再把事先备好的死婴塞进戚柒的双腿下,假意拽出。
再为生诡异,弄了许多黑鼠制造混乱。
褚槐胆小懦弱,见此惨状也不敢上前,只得眼睁睁看着戚柒冰冷地死在床榻上。
一尸两命。褚府陷入恐慌。
齐雲在宫中候着,她也怕,“若她再生个姑娘,我又得再候几年。”
话毕,侧门被推开,那婢女跌撞上前,把包在饭屉内的盒子打开,“娘娘,有了,等来了,咱们终于等来了!”
齐雲一慌,再一瞧,“是个男孩?”
“是是是,娘娘是个男孩。”
齐雲再谨慎一问,“褚府可做得密不透风?”
“娘娘放心,那位尤奴把褚府搅和得眼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戚娘子难产而死,一尸两命的消息想必这会已经传到戚国府去了!”
“好,这个孩子是本宫唯一的指望了,”她拉低他的裹布,淡淡一笑,“他是个有福气的,长得不像褚槐也不像戚柒,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齐雲看着他,已经在想他长大后的事了,“如今你为本宫所生,将来与你的姐姐,与你的父亲,都没什么关系了。若你能平安长大,本宫自会一步步,送你登上皇位的。你既做了本宫的孩子,自该为着齐家,为着你母妃做事了。等你长大,再见你姐姐,又是个什么光景呢。哈哈哈,人这一生,倒真是什么都说不定呢。”
齐雲把孩子放在被褥内,再把一盆热水顺着自个的头发倒下。顷刻间,她就如生了孩子一般无力了。
她躺下,盯了一眼熟睡的孩子,冷冷道,“开殿门,传话去太和殿,就说雲贵妃娘娘,生了一个男胎。”
雲贵妃娘娘生了个男胎,母子平安。
此话传得满宫都是,梁帝得知后,只是赏了雲殿伺候齐雲生产的下人,也赏了一些给齐雲。
他来瞧了一眼,“是个好孩子呢。”
说毕,就走了。
梁帝待她冷淡,也对这个皇子甚是忌惮。
齐雲:“陛下给这孩子起个名吧。”
梁帝:“就叫梁骆吧,夏后氏骆马黑鬣,这孩子就像骏马,来得措手不及。”
齐雲欣慰一笑。
梁帝忌惮齐家,又怎会不忌惮带着齐家血脉的孩子呢。
各宫上下虽都在感叹齐雲一生的遭遇,可也无人再敢说别的。
莺贵妃得知戚柒产下死胎,难产而死,而雲殿的齐雲顺利生下一个男胎的事后,她为戚柒哭了好久。
哭得眼眶红了,也只得对着夜晚的冷月想念与她的过往。
她出不去,也祭拜不了她。
难过之余,她对齐雲已再也信任不起来了,“她两次与柒柒一同有孕,柒柒生浮沉时,她生了一个死婴。如今世事变迁,柒柒生下死胎,她却生了个男胎。当真就有这般巧合,这如此巧合,本宫怎就觉得,越发让人诡异呢。”
莺贵妃大概猜出了一些,她知道现在的齐雲已经惹不起了。
她虽有怀疑,但也不敢放肆。
戚柒死后,浮沉在褚公府独身一人,褚槐那时候又咬住戚老太太不放手,想继续攀附这个国府丈母娘。
戚老太太明里不敢对浮沉好,她隐忍多年,暗地里教育浮沉,教她识字、读书。
莺贵妃一直留意着浮沉,得知她在褚府过得艰难,身边没个可信的人。好在,她之前谨慎,事先已经让之青去了褚府跟着浮沉。
莺贵妃一直猜不透齐雲想做的到底是什么。
她也曾怀疑过梁骆的身份,随着梁骆渐渐长大,她没在他的模样下瞧见一丝戚柒和褚槐的影子时,慢慢地打消了这个疑问。
到底是她乱想了。
混乱皇室,如此大罪,齐雲又何故如此呢。
齐雲想起这些过往,这一路走来,当真是诸多不易。
梁帝不喜欢梁骆。
可她有心让他喜欢,有心想做的事,又怎不会成功呢。
她知道梁帝疑心重,她从梁骆小时候就教育他做事的分寸,与诸位皇子之间保持着最该有的立场问题。
再加上她巧妙指引,梁骆处处得梁帝心。
他心系百姓,不顾苦难救水灾,次次历练。梁帝对他表面忽略,实则一步步历练,齐雲全看在眼里。
她靠在软枕上忆起旧事,时光荏苒,梁帝已成先帝,梁骆已成新帝。这条路走了十几年,总算是等到了。
幸运的是,这一切都还不算晚。
她起身,换了一身纯白抽底的褙袍,先是到隔间给戚柒的牌位上点了香,烧了几张黄纸。再对镜梳好发髻。
再挪步,出了雲殿。
钰皇后如何而薨她不知,可她很清楚,钰皇后薨了,她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事。
这太后之位,已然是收入囊中了。
宫中的中钰殿在灵娘的操持下还没乱,上下殿内的人都打点得到。
下人没乱,梁骐倒是乱了分寸,他早早得知消息,拔腿就进了宫。灵娘也觉得此事震惊,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这位皇后娘娘要在此时薨逝了呢。
宫中一早已经有了传言,都在议论雲宸妃娘娘。
浮淰在巷殿不敢出去,她趴在门外瞅了半天,心慌了几个时辰,“皇后娘娘若是没了,四爷可如何是好啊,他是被怀疑过的,如今连唯一的支撑都没了。”
绿颖怯怯的,一言不发。
浮淰现在是越来越烦绿颖这样了,可她又没法子,她虽经那事后有些傻笨了,可到底也算是她的人。若是现在弃了她,灵娘再给她安插一个人过来,她可就真没有好日子过了。
“绿颖,”浮淰唤她的名字,“待会你出去外头打听一下宫里的消息。”
绿颖失魂抬头,随即猛摇头。
浮淰无奈道,“如今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是我的婢女,整日倒是我顾着你了。你如今这样可不行,你要历练,多走动自会不怕这些的。”
绿颖胆怯点头,眼神躲闪地藏在门框背后。
北宫。
钰皇后的棺停在北宫主位凤銮殿正中下,梁骐与梁玄跪在第一排子孝位,身后跪着的是钰皇后娘家人。
达道赶去时,梁骆也穿着便衣在殿外。
他刚上了香,叩拜了。
因是新帝,即位一年内需躲着丧礼,故而梁骆不能在此处待多久。
前朝的百官们穿着新朝服跪在北宫外候着了。
一国之母,匆匆薨逝,这些百官很是不解。
文官:“怎就突然薨了,钰皇后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病疾,昨日卑职还瞧见钰皇后在狱中处理四皇子的事呢。这怎就如此突然呢,哎,当真是新国朝气不稳。”
也有胆大的武官跟着掺和几句,“诸位大人,太后之位悬空,钰皇后此时薨了,对谁最为有意。”
有的文官站出来反驳,“大人说话可得小心着,陛下的生母雲娘娘在后宫可一直都是不得宠的。她虽位在妃位,可后宫似乎就没她什么人的。陛下仁慈,乃是这位生母言传身教,先帝既是选了他为新帝,定是认可了雲娘娘,也是认可了陛下的。她绝不会做如此荒谬之事的,大人三思啊。”
众官纷纷议论着此事。
达道听了这些话,也觉得诧异。梁骆见达道赶来,他示意达道去太和殿。
达道是官员,他也只在远处叩拜,随即跟着梁骆去了太和殿。
梁骆让飞羡合上殿门,“朕知道大人进宫是为何。”
他把一张长叠折递给达道,“这是牢中进出记档。”
达道一瞧,“皇后娘娘去过狱中,见过大皇子?”
梁骆点头,“是,母后是两日前去的甲狱,她在朕这说起过几次,朕又是新帝,她为朕的嫡母。朕也没法子,只得依着她。两日前她从狱中出来后就一直待在北宫,这几日谁都没见。”
达道知道,梁骆说此话是为齐雲排除嫌疑。
梁骆:“达大人,如你所见,此事到底原因在何处?”
达道:“皇后娘娘薨逝的原因是什么?”
梁骆:“不是中毒也不是别的,母后是躺在床榻上走的,走得很平静。北宫的宫女说,送过去的午膳没动静,宫女进去瞧,发现床帘是放下来的,等凑过去一摸,人已经僵硬了。”
如此,倒真是扑朔迷离了。
达道行礼,“陛下,大皇子之前无数次说想见暗门将军,今日刚好借着查皇后娘娘这事一起,让微臣去会会这位大皇子。”
“好,”梁骆递给达道一道令牌,“大人拿着他直接去狱中便是。”
达道转身欲走,再回头问道,“不知陛下,大皇子忤逆的罪,可是定了?”
梁骆一想,再坚定点头。
达道知道了梁骆的意思。
反叛之罪,加上清含关的将士,还有兵符。
这些种种,这位大皇子又岂能苟活于世呢。
他轻松一笑,把令牌别在腰间,朝甲狱中快速走去。
甲狱为梁宫一等牢狱,关押的都是历朝犯上作乱的罪臣。
达道到了最中间,瞧见至今还被关押在正一等狱位的元羽。
没了舌头,也没了耳朵。
他便是当初跟着齐家在梁京跋扈,当齐家走狗的元家的元羽。
如今,他已被关在这地牢足足十四五年有余了。
暗无天日。
苟延残喘。
达道瞟了几眼,速速走过。
梁铎被关在透风有窗的青铁狱中。
他戴着脚镣,听到有脚步声后,巴巴地趴在那,望啊望。
漆黑的暗光中,他望到了一人朝他走来。
达道腰间别着的剑,闪了一道光。
梁铎揉着眼睛,瞧见是达道,轻蔑一笑,“怎会是你来瞧我。”
达道一脚挑来一把长椅,坐下,“大皇子别来无恙,你不是要见暗门将军吗?”
“暗门……”
梁铎眼神诧异,后退几步,一脸的震惊。
他张大了嘴,皱眉盯着达道看了许久,“原来是你!”
达道倒也不客气,抬手客气道,“正是在下。”
梁铎:“你可知暗门多少仇人!”
达道淡定一笑,“我既是敢亮身份,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