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道和浮沉一并去了戚国府。
浮沉的三位舅舅,都在戚国府内候着。
戚老太太生有三子一女。
戚元符为大儿子,是外州束定州的州长军。
戚元徽为二儿子,是外州巴定州的州副军。
戚元北为三儿子,是外州镇北威候将军。
三州分三个方向,各自安家,镇守梁国三处边界。
因这三位战功赫赫,戚老太太又是个做事谨慎的,从一开始把这三位从梁京分出开始,他们的功劳就与戚国府无关了。
老太太这样做,是不想把梁京的戚国府捧得太高。
三功鼎力为三方,若是都与戚国府有关,那老太太一人守着的戚国府,怕是早就成了旁人算计的筹码。
而梁帝之所以应允,自然也是想把戚家的力量分开,免得戚家将来又是一个齐家。
好在浮沉的这几个舅舅都很清醒,哪怕是在外州,也从不居功自傲。一直都保持着高度自制的态度,从不拖梁京的后腿。
这三位的功劳放在一起,就连达道都得礼让三分。
浮沉在主厅见了她的舅舅们,一别多年,这些舅舅们走时她还小小的一点,如今再见,她都为人新妇。
而舅舅们也都已年迈了。
浮沉见完后,达道和三位舅舅在主厅谈事。
小婢女带着浮沉去了后厅,刚一迈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三位妇人在老太太跟前嬉笑着谈话的情景。
浮沉一懵,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这几位都是谁,“外祖母,今儿这么热闹啊。”
老太太已有多日不曾见过浮沉了,赶忙拽着浮沉伸过来的手拽到她跟前,“今日你来得正好,快来见过你的三位舅母。”
浮沉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起身行了三个礼,“原来是舅母,方才进来时我没瞧出来。”
穿着深绿色的妇人比旁边两位看着亲和些,盯着浮沉仔细地瞧了许久,“这位就是五姑娘吧?”
老太太满意地点头。
这三位舅母一个劲地“哎哟哎哟”。
接着就是对浮沉一阵猛夸,“这我们走时,这孩子才小小的一点,母亲您瞧瞧她,这猛地就长这么大了呀。我是你大舅母。”
浮沉再行礼,“大舅母。”
大舅母指着别着双簪,穿着喜色的妇人,“这是你二舅母。”
浮沉继续行礼,“二舅母。”
她再指着二舅母身后坐着的那位妇人,“后面坐着的是你三舅母。”
浮沉:“三舅母。”
这个三舅娘母连起身意思的一下的想法都没有,浮沉知道,三舅舅是镇北威候将军,地位自然在前两位舅舅之上。
所以这个三舅母对浮沉也是不屑一顾地笑笑,再没别的客套。
相反是其他两位舅母,一直和浮沉寒暄。
大舅母试探问老太太,“母亲,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孩子现在芳龄可有十七八岁了吧?”
老太太点头:“等过了年,这孩子就十八了。”
二舅母:“可婚配了?”
老太太点头,“已经婚配了,现在都是大娘子了。”
大舅母好奇,本打算开口再问是许了哪个府上的,浮沉赶忙抢过话茬,礼貌谦和地开口,“三位舅母有所不知,我母亲去世得早,这些年舅舅们又都远在外州,每每想起舅舅们,浮沉就一直惦记着团圆的日子。今日咱们戚国府也盼来了这一日,我虽是已出阁,可我还是舅母们的外甥女呀,等舅舅和舅母忙完朝中的事,安定下来,我会在达国府设宴,让舅母过去好好热闹几天的。”
这一出击,直接点明了达国府。
坐在远处不开口的三舅母一听达国府,慌慌张张地站起,收起方才的冷脸,嬉笑着凑过来,“方才就见这孩子伶俐,这我们走时你还小,如今都是达国府大娘子了。母亲啊,这孩子小时候您是最疼的,如今倒是真的有出息了。”
达国府是皇戚,但凡沾了一点皇戚,这些舅母们自然都是懂分寸的。
三舅母一听达国府,立马就变了态度。
她心里指不定在那琢磨着,为何这一个公府的嫡女还能高攀上国府,当真是稀奇得很。
浮沉故意提出达国府,就是想试试这个三舅母的态度。
这一试,浮沉心里便有了定数。
原来她方才进屋到她没表面身份时,这三舅母不屑一顾的脸是这么个意思。
浮沉心里觉得搞笑,但也不敢露出多少真实的表情,“国府那边也早就知道舅舅们回京了,婆母还说了,您去了要用正宴款待。舅舅们在外州不易,这些我们在梁京的都知道。”
二舅母是二舅舅在外州娶的娘子,她第一次来梁京,自然也不知达国府。
不过她知道,国府不简单。
二舅母试探一问,“不知国府夫人是谁?”
浮沉浅浅一笑,“婆母是梁京长公主。”
三人一惊,再不多言一句。
戚老太太看着浮沉如今沉稳老练,杀人于无形的镇定时,真是别提有多高兴了。
三舅母一脸的尴尬,她本想为自己方才的不屑挽回点颜面,奈何老太太说自个已疲倦了,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屋子里头人这么多。
几位舅母知趣地退下,屋内留了浮沉一个人陪着老太太。
见人都走了,老太太才欢喜地把浮沉拽到了床榻上,用被子盖住浮沉的腿,“冻坏了吧。”
浮沉憨憨地笑,“不累,外祖母,舅舅他们这次是奉旨回京的?”
老太太点头,“怕是要在这梁京待一阵子了,方才你也瞧见了,我这几位儿媳,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虽是戚家的儿媳,可常年在外,与我并没什么情分。如今一回京,这空落落的戚国府怕是立马就得塞满了,终是再无往日的安宁了。”
浮沉紧紧捏着老太太的手,“外祖母,空落了这些年,如今也算是可以热闹一下了。”
老太太笑着,“你说得对,是该热闹一下了。”
本来浮沉还打算问雲宸妃那边的事,可一想戚国府的诸多事,浮沉便不再打算开口了。
她只想让外祖母好好的,再也不想用别的事烦她。
此刻的浮沉与老太太说着话,心里已暗自下了决心。就算雲宸妃那边真的有什么事,浮沉也相信若是真有人算计,那终有一日,一定会暴露的。
她等着那一日。
浮沉从屋子出来刚走到廊下时,被二舅母拦住了去路,“五姑娘,随我来。”
二舅母很亲切地上前拽着浮沉,悄悄朝她们的院内走去。
浮沉也不好拒绝,只得跟着过去。
这四院是舅舅们住的地方,二舅母带浮沉去的刚好就是她所住的地方,刚进去,其余的两位都在。
面前的宴桌上摆着好多糕点。
浮沉还纳闷呢,三舅母一改方才的神奇样,端着糕点凑上前,“这些都是我们从外州带来的,都是你没见过的,你大舅母说怎么都得尝尝的。”
浮沉一瞧,这些紫苏冰糕什么的,都是达道曾外出时带回的,“舅母,这些我都吃过的,我家官人外出带回来过。”
三舅母尴尬地笑笑,把盘子搁置在一旁。
二舅母使眼色,三舅母轻轻嗓子,“五姑娘,你是我们的外甥女,我们是你的舅母。这关系本就是至亲,只因我们一直在外州,这些年便疏远了些。若是方才在母亲跟前我们冷了你,你也莫要记挂这些小事。我们是一家亲,自然是该拧成一股绳的。”
浮沉赶忙开口,“舅母这话就言重了,您和舅舅能从外州回来是浮沉一直都盼着的事,这些年外祖母一人在戚国府守着,我虽出阁,可心里一直都惦记着外祖母。如今咱们一家人都在梁京,外祖母也能安享晚年,舅母们都在身边,这一切都是最好的。我与舅母们,从始至终都是一家人。”
三舅母客气地笑着,“浮沉啊,我与你母亲见过的次数不多,但你的性子与你母亲真的很像。三舅母这里有一事,还得麻烦你。”
浮沉:“舅母您说。”
三舅母思虑了许久,开口道,“其实我们是不想来梁京的,我们此次是奉命回京,但是你也知道,你的这些舅舅都是在外州打拼出来的,关系什么都在外州,况且我们也习惯了。如今梁京变动,陛下有意让我们回京,可陛下又没明说。我和你的这几位舅母都商量好了,这事还得麻烦你。”
三舅母停顿片刻,“达国府公子是朝中正一品,又是皇戚……我们想着麻烦你,帮着去问问此事,看能不能有回转的余地……”
三舅母说毕不再吭声,浮沉淡淡一笑。
她早就猜到了,“舅母,这事我一个妇人怎么掺和,这是朝中事务不是内宅,我是说不上话的。”
浮沉还在想对策,身后有脚步声。
达道带着芒山从廊下走过来。
达道上前行了礼,“舅母安好,我来接我家娘子回府。”
这三位立马站直身子,一个个不淡定地打算上前搭讪,“这位就是达公子吧,真是一表人才啊。”
达道护住浮沉,再礼貌行礼,“三位舅母别来无恙啊,我这个娘子不会来事人又笨,若是惹到了舅母,还望多多包涵。这都是被我给宠坏了,做事不严谨。”
三舅母一脸的赔笑,“达公子哪里的话,浮沉是我们戚国府出去的,自然也是聪明的。”
说毕,她意识到自己话没说合适,又赶忙闭嘴,再不敢多言语。
达道拍拍浮沉的头,“我这傻娘子出来时间长了就容易犯迷糊,我得带回去了。舅舅们朝中事毕,我在国府设了宴席,到时候再好生招待远客回京。”
浮沉起身,和达道行了双礼。
再退下。
三舅母小声道,“出来时间长了犯迷糊?”
二舅母接着怀疑,“难不成,浮沉有了身子?”
顿时,三位一阵感叹。
孟家明园。
窦氏把那个瓶盖子反反复复地研究了好几日。
要是没有假地契一事,她怎么都得等着过完年才会有所行动的,可余家递来的帖子写得很清楚,这明园在二月底就归余家所有了。
窦氏忍着憋闷的气,想着自己被浮漪和褚槐算计得毛都不剩时就觉得委屈。
她憋着这口气,拿着帖子,上了余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