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合欢花的纹样,是莺贵妃故意为之。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短衫,而是她没出阁时,在屠壁旧城时戚柒做的一件衣裳,纹样是戚柒绣的,那四个字是齐雲绣上去的。
这件短衫,成了戚柒死后,莺贵妃唯一的念想。
每年戚柒的忌日,莺贵妃都会翻出来,摊开放在床榻前感伤一番。
昨日老嬷嬷来寝殿传话说达国府的人要来时,她就早早准备好这件衣裳,等着今日穿呢。
莺贵妃很清楚,这短衫上的纹样肯定认得,她故意穿出,其实是对雲宸妃的一种默默反击。
当年戚、齐、闵三家何等风光,最后这所有的一切,都被梁帝暗中下的一道密旨打乱了。
梁帝为梁太子时,就忌惮齐家。
齐家虽立了功,可也因齐家上下目无王法惹到了太子的猜忌和怀疑。加之当年梁太子还未立为储君时,齐家还暗中支持过远在边疆的二皇子。如此诸多事,在先帝驾崩后全都崩裂而来。
梁帝登基为帝,第一件事就是秘密处决了曾险些被议为储君的二皇子,再把所有的怀疑全都放在了齐家。
戚家也是梁国的功臣,当年梁帝为了能让齐家灭亡,不惜利用戚家的手去处决齐家。整个齐家上下从灭门、示众到流放,全都是戚娘子的兄弟们做的。
这些事,莺贵妃全都知道。
那年细雨蒙蒙,新城梁京还有工匠修缮城墙,脚踩着泥泞的路站在护城河旁,莺瑛盯着那扇紧闭的宫门,没撑伞。
肩膀被雨淋湿,身后的马车内有人掀起帘子,再踩着脚蹬下来。
是戚柒。
她裹得严实,穿着一件白色披风,站在莺瑛身后。
莺瑛:“已经两个时辰了,还是没有出来,要不回府吧。”
戚柒摇头,她拽着莺瑛的手,“齐将军是在戚国府没了的,那杯酒是父亲端去的。齐伯母来戚国府收尸时,齐雲没和我说一句话。这样下去会出事的,虽然我们都知道她是指婚给陛下的,可……可如今齐家灭门……”
戚柒咬紧嘴唇,潸然泪下,“齐家是我们害的,是我哥哥亲手砍了齐家人的头,齐将军是我父亲害死的……我和齐雲,我们结下了血海深仇……”
莺瑛宽慰她,“新帝登基,新城尚未修缮完毕,新帝就屠杀了齐家,这和戚家无关啊。说到底,都是制衡两家的权术罢了。在陛下眼里,借谁的手灭了谁,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谁又知道,两家承受了多少罪孽。”
戚柒跌坐在水潭中,雨声渐大,她哭得泣不成声。
宫门紧闭,守卫脸上无一丝神情,如此冷漠,如此淡然。
许久,那扇宫门从里头缓缓推开,走出来的,是披头散发淡然失色的齐夫人。
她衣衫不整神色恍惚地出来,戚柒见状上前搀扶住她,被齐夫人一把甩开。戚柒愣住,莺瑛上前搀扶住,“伯母当心脚下滑。”
戚柒愣着神,又连忙弯着双膝跪下,“伯母,齐雲呢,为何她进了宫再没出来?”
齐夫人甩开戚柒的手,“你来这是看我们齐家笑话的?雲儿是指婚给陛下的,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出这座皇城。齐家被你戚家灭门,我们老爷死在戚国府,你母亲连夜就向陛下求了一道密旨,将你的哥哥们全都打发出了梁京。怎么,做贼心虚了?”
齐夫人咄咄逼人,戳着戚柒的脸。
戚柒跪在雨中,眼泪和雨混在一起,她从未见过眼前这位夫人如此之态。早年在屠壁时,齐夫人每隔几日都会做这几个姑娘爱吃的酥肉,还有好吃的酥糕,摆在长条桌上。
她们踩着小水潭玩,鞋袜湿了,齐夫人会很小心地把鞋袜收在火炉旁烤。
曾经的温存,如今已变,一切都回不去了。血海深仇,即便这一切只是帝王的权衡之术,可到底,伤害了就是伤害了。
毕竟,当着梁京百姓砍了十几个人头的,是她们戚家人。
这一切,梁帝只是背后的操控者,戚柒知道,一道圣旨塞给戚家时,身为臣子,谁都不敢反抗。
她跪在齐夫人跟前,任由她撕扯打骂着自己,一巴掌一巴掌的耳光打在她脸上,她都没一句怨言。
可齐夫人的一句话,戚柒眼神坚定的做了反抗。
齐夫人:“你戚家欠我们齐家的,这辈子都无法偿还,你们踩着我们齐家的尸骨,享不了几年福!”
戚柒:“伯母,这血海深仇,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的哥哥们,我们整个戚家,只是……”
她没说完,莺瑛堵住了她的嘴,把后半句“只是陛下旨意,谁敢忤逆”永远挡在了戚柒心里。
是啊。
这话不能说,万一说了,只有死路一条。
齐夫人甩开莺瑛的手,朝护城河的石桥一步步走去。此刻的梁京,暴雨落至,戚柒被莺瑛搀扶着,刚挪步上马车时,石桥一侧,有一个人影掉进了河内。
河流湍急,人刚掉下去,就没了踪影。
戚柒跑过去,扶着栏杆,她和莺瑛抱在一起,撕裂着嗓子喊“伯母”。
这沙哑的声音,都被这雨声盖过。
齐夫人死后,梁京就有了传言,“那个齐家夫人是戚家那姑娘推下去的,据说当时护城河的水流很急,人被推下去就没了影。”
“要说这齐家还真是惨,被这戚家杀得是一个不留……”
梁京的风向向来如此,哪怕人人都知戚家不过是奉命而为,可谁都不敢议论梁帝。
这风向,越吹越迷……
莺贵妃的寝殿内,她是被婢女唤回神的,再抬头瞧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又落下,仿佛在诉说一场凄凉的旧事。
莺贵妃看着这雨声,想起护城河一幕时,心里一阵心疼。
再瞧坐在离她很近的浮沉,眉眼间像极了戚柒时,莺贵妃忍着心里的难过和思念故人之心,与梁愫亚行了会面礼。
礼毕,莺贵妃先开口,“云鹤自小就不是个有福气的,她的事,长公主也知道一些。这孩子在秘园那几年,与贵府的二公子见过几次。这一长大,就跟着二公子到处跑。这不前些日子去竹贤的事,陛下也知道了,虽说没埋怨,但陛下还是有意想让她许配给二公子的。”
这话倒是打了梁愫亚一个措手不及。
莺贵妃做事向来老练深沉,她都未曾提一句,这位贵妃娘娘就把话说透了,“贵妃娘娘说得话通透,倒是让我不知所措了。云鹤公主小时候虽受过磨难,可到底是过去了。这一个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别的事呢。识儿这孩子,性子柔和,即便是心中在意,也不会表达。这点啊,倒是和书元很像。贵妃娘娘今日这番话,倒是让我放心不少。”
莺贵妃:“只是本宫这里有个诉求。”
梁愫亚连忙起身,“娘娘您说就是。”
莺贵妃一笑,她的眼神都在时不时地看着浮沉,“云鹤是公主,日后和二公子成婚,是要住进公主府的。”
梁愫亚点头。
她也是长公主,又怎会不知这些事。
当初她以长公主身份嫁给达麟时,达国府住的还是老宅子,还是借了她公主府的名义,为达国府寻来那块多府争执的风水宝地。
莺贵妃:“陛下现在还不曾指过公主府在何处,本宫想着膝下就只有云鹤这一个姑娘,将来成亲,这公主府,还是离宫近好些。本宫想让陛下,给云鹤一个护城河内的府邸。”
梁愫亚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
达识的事若是换作是别府姑娘,她都不会这般积极。毕竟这一般人家的姑娘一旦嫁过来,势必是要与她在达国府生活的。
想想就脑仁疼。
但云鹤不同,她有公主府。就是因为这点,梁愫亚才想把这门亲事定下,这样一来,这个庶子就算是有了别的支撑,将来达国府的一切都是达道一人的了。
而达识既单立门户,又能独立开府。还能因这云鹤公主的身份,达国府和宫中更为密切。
这样一想,她又有何不乐意的,“娘娘思虑周到,识儿自然是要跟着公主生活的。”
梁愫亚赶忙答应了,即便她猜测达麟不同意,但有莺贵妃的话意在此,就算不答应又有何妨。
梁愫亚心里美滋滋的。
莺贵妃:“陛下南巡回来,本宫会把此事再回禀给陛下的。”
莺贵妃把眼神再瞥向浮沉,“您身边这位是?”
浮沉赶忙起身,稍微往前挪了几步,再跪下行礼,“贵妃娘娘安,民妇是达道的妻子,褚浮沉。”
莺贵妃让婢女上前搀扶起浮沉,“褚娘子生得如此好看。”
浮沉:“娘娘久在宫中,看惯了娘娘们的美貌,再看民妇这一身打扮,难免会有错意。”
莺贵妃一笑,她与梁愫亚又说了一些宫中的趣事。
这些人浮沉都是不认得的,梁愫亚是宫中长大的,对这些旧事也好趣事也罢,她都觉得很新鲜,有时还会感叹几句。
半个时辰后,梁愫亚起身,“浮沉,我在宫中还要去见一个人,你先留在此处等我。”
浮沉送梁愫亚出了门。
此时,莺贵妃才长吁一口气,总算是寻得与浮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褚娘子,本宫这寝殿的后厅开满了秋海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妨随本宫去后厅看看这秋海棠。”
“娘娘邀请,民妇自不敢拒。”
浮沉心里也窃喜,毕竟那绣样,她还打算试探着去问问。
寝殿的后厅栽种了一片秋海棠,开得正好。
红墙砖瓦下有一只懒猫窝着身子,安逸地睡着。不时有雨滴落下,它疲乏地挪着猫爪子,再顺势躺下,把头藏起。
后厅的床榻上放着一盘棋。
旁边是小圆桌,摆设着香薰炉、炭炉,还有双耳花瓶。
屏风前,立着两位伺候的婢女,卷帘下落了雨,婢女轻轻放下卷帘。
这里很安静,能听到细雨落下的声音。
浮沉坐在下方,莺贵妃一直瞅着她。
许久,这位贵妃才开口,“梁京也叫雨城,一到春日和入秋雨很多,到了冬月又是落雪。这座城内,从来都不太平。褚娘子,可喜欢这恼人的梁京城?”
浮沉:“民妇生来就在此处,也不知别处如何,自然是喜欢的。”
莺贵妃揉着指甲盖,低头一笑,“屠壁其实很好,只是有些残败。”
“贵妃娘娘,”浮沉放下盏茶,她伸手指指那衣袖上的合欢花纹样,“娘娘衣袖口的纹样,与民妇母亲当年绣的一模一样,这纹样,是民妇母亲绣的吧?”
莺贵妃一恍惚。
浮沉方才的神色,还有这不遮掩的性格,倒是与戚娘子很像,“这个纹样,确实是你母亲所绣。你母亲活着时常来宫中,你三岁时也来过这里,你可曾记得?”
“只隐约记得一点,烈日炎炎时母亲最爱进宫,宫中避暑的茶亭多。贵妃娘娘和我母亲,可曾是故交?”
莺贵妃有意躲闪,“那时你才这么高,这一晃,你都为人妇了。”
浮沉一见莺贵妃如此,自然是很知趣地再没追问。
但她有直觉,这莺贵妃,像是有意想让她知道什么,但好像又有什么顾忌不敢让她知道太多。
就那个纹样,很明显就是故意露出的。
浮沉正和莺贵妃说着话,殿门外有人喊着浮沉“嫂嫂”。
浮沉知道,这是云鹤。
云鹤掀起门帘进来,“原来真的是浮沉嫂嫂啊,母妃,您时常说起嫂嫂的事,怎么今日一见,倒是什么都想不起了?”
云鹤在外头多时了。
她听着殿内的对话,觉得莺贵妃还是不敢胆大。
云鹤知道她这个母妃一直都怕雲宸妃,她曾是贵妃时就压她一头,好不容易从贵妃位降下来,怎么莺贵妃还是怕呢?
云鹤怎么都想不通。
她见莺贵妃不想说太多,故意站出提醒浮沉。
莺贵妃一脸尴尬,“这都是你们小时候的事了,你这孩子,这才从竹贤回来几日,就无法无天了。”
云鹤无奈地笑笑,她拽着浮沉的手蹦跶着出了门,来到了后厅盛开秋海棠的地方。
殿内的莺贵妃看着浮沉出去的身影,心里一番感叹。
这些年她又何尝睡过一个安稳觉,她与齐雲一同侍奉梁帝,同为君王枕边人,可这些年,她却一直受制于雲宸妃。
那些旧事,让她无法逃脱。齐夫人从护城河跳下时,齐雲的心就死了。而莺贵妃也因愧疚,一直对雲宸妃隐忍着。
齐雲在宫中做的很多事,都是借了她的手,但她毫无怨言,即便有时被梁帝谴责几句,莺贵妃都从把雲宸妃说出。
有时候她很庆幸自己生的是公主而非皇子,这样,齐雲或许能对她少些怨言吧。
后厅外面。
浮沉在殿内憋闷了一阵,再出来倒是很舒服。
浮沉给云鹤行礼,“公主这都要出阁了,这调皮玩闹的性子可得收收了。”
云鹤见四下无人,小声道,“嫂嫂,书元哥哥待你可好?”
浮沉连忙摇头,“不好。”
云鹤眉头一皱,“果然,成了家的男人都会变,书元哥哥可是从来都不近女色的,洁身自好,性格也是没话说。这样好的公子,成了家,也变得不好了。”
浮沉故作懊恼状,“是啊,他不让我出府,不让我去应酬。就算吵架了也夜夜守着我,真是脑瓜子嗡嗡的,怎么就不给我一个发泄的机会呢。”
云鹤预感到事情的不妙了,她一脸醒悟,“嫂嫂这是秀恩爱呢,我懂我懂。”
浮沉和云鹤相视一笑。
浮沉看一眼殿内,又试探着问云鹤,“公主,我有一事想问问你。”
“嫂嫂请说。”
“‘瑛柒霖裳’四字,公主可知是何意?”
云鹤:“这不就是我母妃还有你母亲还有雲宸妃三人吗?嫂嫂难道不知道,这三位打小关系就很要好,母妃常说起那些往事,说起在屠壁时的事,我都听腻了。”
浮沉眼神慌张了一丝,随即回归平静,“可这个‘霖’字是何意?”
“霖是雲宸妃娘娘的闺字。”
浮沉恍然大悟。
原来,这是莺贵妃、雲宸妃和她母亲的四字。原来,这三人竟是幼时闺友,浮沉越发觉得这其中定有曲折了。
为何莺贵妃有意隐瞒?
为何戚老太太从未说起过半个字,这些事的背后,难道真的有所隐瞒。
浮沉的心七上八下,她无法预估这些事到底是好是坏,更是不知这一切究竟是什么真相。
人就是这样,越接近真相时,越恐慌。
但她知道,必须去一趟戚国府了。
不过,如果老太太有意隐瞒,她可能什么都问不到。
再说明园。
窦氏想要地契,浮漪不给。
最后还是浮漪出了主意,“如果母亲不信,那我就把地契送到郭国府上,让郭家二公子给母亲瞧瞧是真是假。”
窦氏连连答应。
浮漪的意思是她在明园等着便好,可窦氏害怕,还是想去求郭国府的浮湘。
郭忧是管租赁和田产铺子买卖这些事的,窦氏一拍脑门就觉得有救了。她很聪明,趁着浮湘出门的间隙半路截住了她的马车,问浮湘郭忧看了没有,是真是假。
浮漪事先就给浮湘打好招呼了,浮湘也知道该如何做。
自她嫁来郭国府,郭忧只回府三次,少得可怜。而她也快熬出头了,再有一月这百日礼就过了。到时候她就可以跟着郭忧出去了。
郭王氏这些日子对她是百般刁难,但都无用。
她上了一次当就警醒了,做事处处都在明面上,该认罚就认,该做的事样样不敢落下,打起十二分精神,丝毫不敢怠慢。
郭忧回来她也没拿出。
这事不能被郭忧知道,不然谁都不知会不会传到郭王氏耳中,被她从中作梗,又成了她的错。
三日后,浮湘把地契送到了明园,递给浮漪,“这是真的地契,纹路清楚,无丝毫作假的印记。”
浮湘故意不提郭忧一句,就是防着日后的东窗事发。
窦氏又好意提醒一句,“娘子说话可得顾着郭王府的体面。”
浮湘很礼貌地一笑,“窦夫人放心,这体面是彼此顾给彼此的,您也不要错失了分寸才好。”
浮湘走后,浮漪长吁一口气。
这真是过五关斩六将,每走一步都是不易的。
不过,有了郭忧的力保,窦氏现在是真信了这地契是真的了。但是问题又来了,这和离,该如何呢。
窦氏见浮漪态度坚决,开始在孟瑺身上下功夫了,“你这些年,也没科考,整日瞎逛。虽说咱们孟家是出息了,从孟镇搬来梁京,无上荣光了。可你一日不科考,咱孟家在梁京就抬不起头来。你父亲没什么官位,你又是这般样子,母亲在这梁京女眷中自然也是抬不起头来的。”
窦氏故作可怜,委屈巴巴的,“现在,我们孟家就是一副空壳子,这好不容易攀附上了褚公府,不能松手啊。虽说你岳父成了从品,但他怎么都是陛下眼皮子底下做事的,这一时被降职,不代表日后再无升迁的路。褚公府的五姑娘可是嫁到了达国府的,那可是皇戚。咱们和褚公府有姻亲,这五姑娘的皇戚,自然也能沾上我们。旁人问起,咱们也是有亲戚在梁京是为皇戚的人了。所以孩子啊,你与你娘子万万不可和离,这颗棋,咱们得牢牢攥在手中。”
孟瑺:“我从未想过要与她和离,这些年在府中,我也知道对她亏欠太多。母亲放心吧,地契我会要来,浮漪我也会留下的。”
窦氏稍稍放松几分,但她还是怕这次浮漪憋着什么坏。
浮漪这些日子给孟瑺加大了药量,孟瑺一直觉得身子疲乏。她从正厅走到后院都费了很大的工夫。
郎中来瞧过,但因他吃了大量的补药,这些补药有克有合,服用的日子久了,体内的内虚也就乱了方寸。
诊脉时脉相错乱,郎中也只是简单地以为孟瑺只是补药服用过多导致的身子疲乏。
他扶着门框进来,瞧见软榻,立马躺了上去。
躺下的一刻,无比舒心。
浮漪坐在铜镜前捯饬着自己的衣裳,孟瑺撑着身子挪过去,一把抱住浮漪。
浮漪眼神呆呆的,对孟瑺的热情一时没反应过来,“官人这是怎么了?”
孟瑺开始撒娇,“娘子,我与你相识多年,曾经也是吟诗作赋,对月而坐。我娶了你,从未嫌弃过你。这几年是我对你亏欠过多,可再怎么,娘子也不可与我和离。你我结为夫妻已实属不易,这几年虽有不和,但没到和离的份上。如果娘子不嫌弃,以后我必定改了这一身的臭毛病,勤奋读书,参加明年的科考,有娘子相伴,我定能考取到功名的。”
浮漪从未听孟瑺说过这些话,她眼神痴痴的,竟然有些被感动了,“此话当真?”
孟瑺立马竖起手发誓,“自然是真话,我与娘子还要共赴这人间美好,坐看日落余晖。”
浮漪还真的,被这些话给击中了。
怎么办。
她又有点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