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最热时辰后,浮沉坐着的矮石凳才算微微有些不烫。
张妈妈来去几次唤浮沉去前厅,浮沉都嬉笑着不挪步。
入夜后,院内更是一片透彻入骨的凉,再饮下一杯菊花凉茶,当真是去火的好东西。浮沉与浮兰坐着,偶时要来棋盘把玩,偶时又要来推枣子把玩,还有叶子戏,滚珠。玩累了,浮沉就起身踮起脚凑近看主屋内的动静。
张妈妈差人端来嫩牛肉酥肉、酥肉粥,还有甜肉几样摆在石桌前。
浮沉瞧着这些,一阵暖意袭来。
外祖母虽是嘴上对自个苛刻不让她进主屋,但却私下都备上她爱吃的了。这嫩牛肉做成的酥肉,原是戚娘子拿手的。
浮沉在褚公府想吃这口,后厨都会用猪肉。因猪肉刀口切得利索且快,嫩牛肉硬,难切。故而她每次来戚国府,后厨都会做这道菜。
浮沉用象牙筷夹起,吃得满心欢喜。
一旁的浮兰倒是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拖着浮沉到木槿花团前,小声道,“五妹妹,要不我先去僻镇躲一些时日,待过个把个月再回丰乡便是。这戚国府,怕是容不下我这样乡下来的姑娘。”
其实浮兰如此胆怯行事,浮沉早在与她一起进戚国府时就察觉到了异样。
过碎石时,她故意拖她的手,就是让她莫要怕。
浮沉看着眼前小心谨慎的浮兰,心里怜惜不已。想当初在丰乡,她都是骑马猎兔的好手,能上树掏鸟蛋,亦能坐于帘下拿起针做绣样。可彼时的她来到陌生之地,竟也全然松懈不下来。
她想抱抱她,让她不要颤身子。但她也知道,身处异乡,这些感触谁都得挨着过。
这可是梁京呀,是浮兰心心念念的梁京城。
她在闺阁,指着书屉上的那些画,耷拉着脑袋对浮沉说,“有一日我定要去梁京吃炙羊肉吃烤火糕,去看梁京的雁楼鼓楼,去南关店点春日十宴吃!”
是啊。
那时候她的眸子明动俏皮,浮沉最羡慕的便是浮兰这不染俗世的单纯和向往。
她低头轻轻抚浮兰手腕上戴的银镯子,松松她的肩,“你不知我这个外祖母,她过得很清苦。我那几个舅舅你也知道,都在外州成了家。这偌大的戚国府,只有她一人守着。她呢,又是个固执的老太太,很少出门,也不爱理梁京那些官眷琐事,冷冷清清,不免让我担心。我又在褚公府,来往多是不便。若是你能给她做个伴,让她在戚国府有人陪着说话解闷,我也就放心了。”
这些道理浮兰都懂,本是来求浮沉帮衬,浮沉又能给自个寻个戚国府这样的好去处已是三生有幸。可眼下这位老太太,实在不是个好说话的。浮沉可是亲外孙女,顶着毒日头晒了一下午,这都入夜了,她还是未曾丝毫挪步,浮兰渐渐担忧,“可是五妹妹,外祖母像也是不太好说话。眼下又入夜了,待会褚府怕是要着人来寻。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夜黑也不回府,名声该如何?”
“兰姐姐,”浮沉故作轻松,扯着她的脸蛋笑笑,“你在丰乡可就是入了夜才带我偷跑去夜宴斋偷酒吃茶的,怎得现下又这般担心起来了?在丰乡兰姐姐可是个忒胆大的。”
“啊哟五妹妹,我与你说正事呢。”
浮沉松手,理理衣襟,继续挨在石凳处坐下,她笃定地盯着已燃起烛灯的内屋,神色淡然,“且等着,等父亲急了派人来寻时,里头那位老太太也就急了。”
浮兰怯生生摇头。
浮沉神秘兮兮地一笑,“因为那老太太,可在乎戚国府和嫡女的名声呢,她才不想让褚府的人来砸戚国府的门。”
到了戌时,戚国府大门终是有了动静。褚公府来寻人的马车停在一旁,小厮轻叩门栓,递上拜帖,“有劳小哥帮忙传话,我们五姑娘已来府上多时未曾回府,也未听戚国府传话给我们老爷说五姑娘留宿一事,故而特来请姑娘回府。”
看门小厮脚步快,不一会工夫便把话传到了正屋。
浮沉收起困乏眼神,坐等正屋传唤。
正屋内坐在木炕上的戚老太太,彼时已慌躁不安。她几次透过镂窗瞧院外的浮沉,只见她稳坐不开船。看来这次,是真的要逼她这个老太太见她一面不可了。张妈妈说完小厮的传话,也心疼起在院外候了一日的浮沉,“要我说老太太,不如就让五姑娘进来。她若是没什么要紧事真的需要您出面,她这个性子,断不会来戚国府如此行事的。”
“我不见她,”戚老太太急得拳捶被褥,“她这是逼我这个老太太听她的话,她几斤几两,小小身板,竟敢如此逼我!”
张妈妈赶忙解释,“人家可没逼您,这话要是传出去,外人只会说五姑娘孝顺,守了您一整日。您是知道的,她这次回来,可是有孝女之名的。谁敢说她不孝顺。”
张妈妈瞧着在烛灯下的戚老太太眼神稍有松动,立马再接着上话,“您这个性子是刀子嘴豆腐心,您幼时教她认字,罚站她,也罚她不吃饭不睡觉都得抄卷语。这些五姑娘都懂了,她又不是小孩子。老奴今日算是瞧出来了,您这哪里是讨厌她呀,您这是想锻炼她。”
戚老太太摇头,故作厌恶,“你这老东西可想太多了,当初她诗博会丢人,我那时就觉得她没有我的能耐,做不成大事。”
张妈妈谦卑一笑,“我伺候您这些年,还看不出您这张不饶人的嘴?您这是想给五姑娘一个单独往前走的机会,不想让她借着戚国府的光,想让她真的长大。您这是想让外人说起她时,只说她是褚公府嫡女,不说她是戚国府外孙女。您呢,是把戚国府这条路稳稳地撑着,给五姑娘撑最后的门面。若有一日她真的遭难了,您必定会闹进宫,求到圣上跟前,护着她的。就像当初您听褚公府要送五姑娘去丰乡时一样,您没有阻拦也没有送,就是想让她脱离您这个倚靠,好好去丰乡历练。”
这些话,字字句句直戳戚老太太的心。
是啊。
这便是她的谋划。
为人父母,到底都是惦记着那个过得最不好的心头肉。戚娘子难产而死,败了她所有的精气神。她留下的唯一骨肉,便是在褚公府举步艰难的小浮沉。
那时褚公府一片混乱,浮沉被困在褚公府,无人教她识字,也无人再教她做人做事的道理。她担忧惶恐,借着褚府混乱时,连唤浮沉来戚国府,抓紧机会教她识字。那时她尚且才三岁,懵懂开蒙晚,也不如别家三岁姑娘聪慧些。她便把浮沉困在书房,死记硬背。
六七岁时,褚槐新得尤氏娇妻更顾不上这几个姑娘,她唤浮沉的机会多了些。小浮沉就三五日七八日的都在戚国府。
早起朗声背诵,午时提笔练字。
开蒙晚,下学也晚,勤能补拙,终是有了成就。
再大些,慢慢地褚公府恢复正常,戚老太太为防止旁人说浮沉攀附她和戚国府,便很少再唤她来府上了。
浮沉走时,她还不忘提醒,“若是旁人问起就说你不识字,也莫要再说你与戚国府多好。我教你认字,也是不想你辱了你母亲在褚公府留的最后一点颜面。”
就是这个嘴硬老太太,在浮沉去丰乡时,坐着马车,苦苦追浮沉到了城门外。含泪看着她远行。因碍着太多原因,她不能送也不敢送。
也因怕戚国府这样一等国府参与她的生活太多,为她招来闲事。
故而,她躲浮沉远远的。
浮沉回到梁京前来瞧她时,她看着浮沉戴着莲花冠,穿着粉褙子站在门外楚楚动人的小模样时,终是放下几年思念,看着她,也宽了心。
她长高了,知道擦胭脂抹粉了,也懂事了。
她不参与,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张妈妈挥手打断戚老太太的思绪,“老太太,褚公府的人已候着多时了。”
戚老太太长叹一声,无奈道,“让这小崽子进来吧。”
终还是松了口,虽不知她如此执拗所为何事,但她还是心软了。
浮沉进来时,戚老太太把卷帘放下,舍不得看那张脸。她怕她正视时,被浮沉瞧见端倪。
浮沉尴尬笑笑,随意找了个圆凳坐在戚老太太的木炕前,手挨着黄花梨帐桌,呫笑,“外祖母,咱祖孙儿还是我十二岁时见过呢,如今一别四年,您竟也这般不想瞧我一眼。”
戚老太太轻哼一声,“快些说,今日你这番折腾是为何,到底是我这个老太哪里得罪了你这个褚公府五姑娘。要你堵我整整一日,还有褚府小厮深夜连叩府门。”
浮沉忙将手腕从帐桌垂下,挪着圆凳挨得近些,“外祖母那是哪里话呀,我只是想见见外祖母。一别多年,孙女来过多次您都不见。这戚国府又没有外人,您不见,孙女也不知到底是何缘由。孙女这些年在丰乡,时常梦到祖母幼时教我认字。现下孙女也长大了,也明白了外祖母待孙女的好……”
老太太不厌烦地打断浮沉话,“莫要与我扯这些没用的,你直说今日这出戏,到底是要我配合你演哪个角。你是知我性子的,素来不喜这些弯弯绕绕。”
浮沉起身,撤去圆凳,膝盖打弯跪在戚老太太跟前,“外祖母,若是小事,孙女断然也不敢来叨扰您。与孙儿今日一起来的,便是在丰乡的堂姐浮兰。她是不得宠爱的庶女,阿娘又是个只贪图富贵爱财的姨娘。丰乡在远乡,规矩不如咱们梁京。姨娘和正娘子也素日无交情,姨娘可随意管自个所生姑娘的姻亲一事。我这个兰姐姐性子好,在丰乡陪伴孙女几年,孙女视她如亲姐姐一样。其实在丰乡,也是她们给了孙女温暖和照顾。今日她阿娘为财卖女,她无所求,故而不远万里来梁京寻孙女救命。孙女受过丰乡的恩,想救她。可又不知将她安置在何处好。思来想去,觉得外祖母定会为孙女收留她的。”
浮沉越说越没底气,越说声音越弱,她可怜兮兮地垂头,坐等戚老太太的训话。她太知道这老太太脾性,她也知道这事,她老太太断然不会应下的。
谁知卷帘下的老太太命张妈妈收起卷帘,她顿顿神,斜靠在蒲垫上。
浮沉这才看清了多年不见的外祖母。
幼时在外祖母眼神中瞧见的光已黯淡消失了。她的两鬓白了发,神色淡然,悠悠端起茶盏递到嘴边,又缓缓放下沉思片刻。她穿一件深色印花袄襟开寝衣,木炕前放着的小方桌上搁着一碗冒气的热汤羹。烛灯闪烁,映照她的发鬓更显得落寞惆怅。
戚老太太端起那碗冒气的热汤羹饮下,张妈妈用帕布擦拭着她的手腕。她稍缓片刻,悠着声,“这几年,你也是艰难。我虽不想插手你的事,可你今日既求上了门,那我便应下。”
浮沉猛地站起,速速挪着身子挤上了木炕,她轻轻抚着外祖母的手腕,挑眉嬉笑,“当真当真?”
张妈妈也被浮沉这可爱样给惹笑了,看着浮沉一脸撒娇样,她竟有几分心疼起这位伺候多年的老太太来。她膝下实在凄凉。府中几位公子尚有公务那几年,只留了她孤寡一人。她也懒得去计较,养养花逗逗猫地过小日子。之后公子们都在外州安家立府,现下她有孙儿孙女,却从未得见过一次。想起这些,不免徒生凄凉之感。
她已有数年未曾见过这祖孙二人绕膝之乐了。
张妈妈忍着酸楚,将剩余的残羹舀在饭屉内,“瞧五姑娘傻样,老太太都开口了,自是真的,外头那位姑娘也生得俊俏可人。这戚国府已多年没来过花朵一般俏丽的姑娘了呢。”
戚老太太被浮沉这腻歪劲给整懵了,她缓缓神,轻扯开浮沉握紧的手,将她挪到木炕外,“只这一次,也并非是为着你。这些年我不问外事,府中也无人,便让这姑娘且住着。”
彼时无论老太太说什么,她都连连点头答应。只要能寻个地,便是最好的。
浮沉缩在主屋半个时辰,觍着脸问了许久张妈妈外祖母的身体如何,老寒腿还犯不犯。老太太悠着脑袋嘴上驱赶,可心里爱极了。她多想让浮沉住在戚国府,陪她逗猫养花。半个时辰后,张妈妈扯着浮沉出了主屋到了前厅。已是亥时,府门外褚公府来接人的马车已候着多时了。浮沉与浮兰短做道别后匆匆离去。
浮兰留在戚国府,张妈妈带她去了主屋旁的厢房暂住。又派两个婢女伺候,添置了一些用物和被褥。张妈妈嘱咐浮兰,“我们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若是说了什么硬话,姑娘就莫要搭理她便是。”
浮兰焦急连连摇头,“不不不,张妈妈说的哪里话。外祖母人好心善,能给我这个外乡人赏一个住处已是我的福份了。明日妈妈可吩咐我一些事,既来了府上,就不能当闲人。”
张妈妈一瞧浮兰也是个懂事的,心生喜爱,“这府上就住了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太太一人,哪有什么旁的事做。今夜也晚了,且暂住着,明日我再瞧瞧阁楼的翠妙阁能不能住,若是能,你便搬去那住着。”
浮兰谢过张妈妈后回屋了。
虽是夏暑,可入夜起风也有些凉意,她披一件衣裳,走到戚老太太门外,趴在旁定神一听,老太太连着咳嗽三声,且有气短胸闷之态。
今日她又见张妈妈连着几碗几碗地端着陈皮和钱湖熬的中药进了主屋喂老太太喝下。她便知道老太太这是夏咳冬冷症状。她是丰乡出来的,在药材和药理上颇有精通。浮兰一想,陈皮性热,虽是能治咳嗽,可也得分时候。夏暑咳,乃是热咳,陈皮没什么疗效。
她在心里记下了这些症状,想着明日得去戚国府煎斋瞧瞧了。
梁愫亚头一回宴请众府女眷娘子们去夏猎会一事,倒是办得风光体面。
这些闺阁女眷素日想攀附达国府这高门的娘子们一听,这等出风头拉关系结帮派的美事,怎么都不能以应付了事。立马警惕十二分拉响,连赶三日,又是备裙子又是备箭弩地忙活了好一阵子,就为在梁愫亚面前出风头,抢个好彩头。
尤氏也不甘落于人后,不仅给浮淰备新衣裳,也连着给仅剩的三位姑娘一并量了身高,挨个都缝制了骑马褙。褚敖与浮淰一回府,匆匆吃了几口接风宴便被拽去量体裁衣。
八岁的小褚敖不善这些琐事,婉拒了尤秋柔的好意。尤氏再一瞧褚敖身上的不凡君子之气,简直爱不释手,大赞他气宇轩昂,学富五车,将来必定是出将入相之才。
抱在怀中连着狂亲几口,哈喇子啃了褚敖一脸。这是来自真诚且热情的慈母的爱,褚敖咬着牙,一一接受了尤氏的唾沫礼。
尤氏此番操作,也是为着宽心。
这孩子虽是自个亲生且宝贝长大的,可到底与自个在一起的时日不多。为了让他将来有踔绝之能、大才盘盘,她舍弃母亲在侧的陪伴,送他去宫中学堂,与皇子一起长大,培养贵气。如今倒是学成归来,一回府在方元厅行的父子礼便能瞧出这孩子身上必有登高能赋之才。
看着褚敖与自个的疏远,尤氏倒也能想通。毕竟是男孩子,与父亲亲近些。想到这,她看着浮淰扯着她衣襟时的样,甚是怜惜起来,“淰儿,这夏猎会可是你回府后第一要紧事。你在宫中给母亲争了光,咱们借着这次夏猎会,好好让这些姑娘们瞧瞧。”
浮淰虽是七岁,却什么礼仪规矩都知的,“母亲,怎得这次还有那几个庶姐姐?有五姐姐也罢了,她毕竟也是名义上的嫡女。可自古正宴不带妾不带庶,这如何就破规矩了呢。”
尤秋柔听浮淰这话,才算稍稍松懈。看来是没白送她去高门学堂,说得好都是知分寸的。但这次是达国府夫人邀请,人家请帖上也故意未曾区分嫡女庶女,自然是不能提此事的。
她蹲下,抚着她的小发箍,“话虽如此,可这次猎会是不能提嫡庶的,你且得记着。到时万不可说漏嘴。”
“母亲既这样说,那便是这猎会主人所定规矩。知人事,听人命,女儿懂得这个道理。”
尤氏简直乐开了花,浮淰也如褚敖一般没逃过尤氏的唾沫洗礼。
彼时是尤娘子人生巅峰,得子得女如此,“妇”复何求啊。
五日后,夏猎会才如期而至。本是三日后,可梁京城连着落雨两日,一场雨浇地,三伏天挨过,凉意也袭来。五日后猎场被高篱栏堵住,四周全是达道从宫内调来的侍卫。猎场内一片夏意。
青草甸子铺地,十几个白帐子被风吹得鼓起,柳叶随风摆动,结香花做的莳花团子挨个摆在路帐正前方。夏风阵阵,蝉鸣声渐少。
浮沉骑着一匹矮小的短腿马,踮着步子从远处跑来。
她穿着骑马褙,扬起马鞭本是要鞭打跑到中途不动的马儿。
又觉得这一鞭子下去马儿会不会疼。想着想着,竟然不自觉地怜惜起来,“哎呀,你会不会疼呀。应该是会的呀,这一鞭子我实在甩不下去,可你又不走。唉唉唉,给个面子嘛。”
她用脚蹬着马绽,马儿依旧不动。眼瞅着浮滢和浮湘都过去了,就她的小白马最窝囊了。
浮沉又鼓着脸,一本正经颠倒着脸对马苦口婆心道,“我放着枣红马不选偏偏选了你,还是想给你个机会出来见见世面的。那马夫也说了,你都被绑了半年多,无人选你。怎得,我今日给你这个面,你却来毁我的面。这没道理没道理。老兄,来给个面可好?”
达道骑一匹枣红马,与达识、闵国府公子闵瞻几个跟在浮沉身后。
达道憋得涨红了脸,他要被浮沉逗死了。
她穿着憨憨的骑马褙子,又宽又大地骑在那匹小白马上。他也就纳闷了,怎得每次浮沉的衣裳都比旁人的略大许多,她明明瘦小身板,愣是穿出了粗犷之感。
浮沉不时低头窃窃私语,不时又给马儿说几句悄悄话,不时又吐槽几句别府姑娘的衣裳。真真是太可爱了,达道的眼神从到猎场瞧见浮沉,就被她揪住没放过。
闵瞻瞧了半天,恍然大悟,“这怕,怕不是个傻子吧?”
话刚说毕,就被达道一胳膊肘子甩过去,险些掉落下马。
芒山憋了半天,忍不住吐槽几句,“闵公子您可得悠着点,我们家公子,专业护五姑娘一百年,此情天地作证,绝对不掺假。”
达识扯着马鞭,乐呵呵地几步颠簸过去,跑到浮沉跟前。
浮沉嘻嘻笑着,“达小哥也来啦。”
她一回头瞧见一脸冷的达道,也嘻嘻一笑,“达公子也来啦。”
达识看着浮沉的傻样,也忍俊不禁,“五姑娘,这马鞭,本就是来甩着打它的,怎得到了五姑娘这里,却迟迟不肯下手呢。”
浮沉盈盈笑着,“不是舍不得,是我怕它过些时辰要挨很多鞭,先宽慰宽慰它,免得再回马厩又怪我没有事先与它说清楚。”
达道被逗笑了。
周南幽在远处瞧见,笑意僵持在脸上。她不会骑马,从马车下来老远就瞧见达识与浮沉凑得太近,不顾她官家小姐的规矩,提起裙摆风一样跑上前。
站在达识身后整理衣衫后,笑着拍拍达识的马背,“教我骑马。”
啊哟。
身后的闵公子和芒山瞬间明了,跟着瞎起哄。惟有达道,似懂非懂地盯了一眼达识。只见达识表情略微有些忧伤,他把凑到浮沉跟前的马头扯回一些,“你不会骑马,今日又是围猎不同往日,还是小心为好。”
周南幽盯着浮沉,笃定道,“我要学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