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逼问,这些官员中夹杂多少私利和墙倒众人推等着看高高在上的暗门将军落败。
梁帝把暗门将军这一职位冒大险背在达道身上,又怕他身份暴露,这才给了他正品。随后升为太保。
为的便是把人人都认为该藏在不见光处的血杀将军推在光日下,反其道而行之,护住暗门,更护住能为他厮杀的达道。
此刻的梁骆,左不过十几岁年纪,他已为此事烦心多日。小小年纪,身心疲惫撑着熬到现在,此刻也有些撑不住了。
帝王难做啊。
满朝文武,人人众口难调。
老臣新臣交替,从来都是吃人的谋利。
不过,他也很清楚,就算是他父皇在位时又能如何呢。坐在这个位子,有些事不得不为,有些恶也不得不做。先帝仁孝天下,这仁孝背后,为稳固国本,又有多少人命和血案是由暗门替他来背负的。
梁骆思虑片刻,他闭眼,再睁眼。
眼神已从方才的撑不住,变得坚定有力。
他缓缓抬脚,从石玉台上一步步走向官员跟前。他从他们身边一个个挨着走过,到了殿门处再折回。
到了最中位,梁骆停脚,看向众人。
他瞥了一眼,没瞧见达道,心里谨慎几分才开口道,“诸位臣工今日是要逼宫?”
官员齐刷刷跪下,“卑职不敢,卑职惶恐!”
梁骆:“老陈内监本是先帝大内监,此地乃是梁元国,并非梁国。他持先帝令闯宫前去了这十余老臣的府门,拿着令在梁京招摇撞骗,谎称什么手持先帝密旨。朕的十位好臣子都是朝中栋梁,他们进宫面圣,朝中从未有过阻拦。朕信任诸位臣工,登基那日就已经说了,若诸位臣工有事进宫,侍卫不必阻拦,只在殿外候着等召见便是。朕为诸位方便取消了繁琐规矩,如今倒好,倒成了诸位来逼朕的好手段。”
梁骆内心很慌,他小小的身子站在大臣中间,即便此刻再无力,他都要撑下去,“陈内监拿密旨进宫,这十位跟随先帝多年的老臣与他一起进宫,在后殿逼迫朕为密旨办事。可这所谓的密旨,不过是白纸一张。陈内监假造先帝密旨,拿先帝仁孝天下当儿戏,本就是死罪。”
梁骆转身,恶狠狠地看着这些下跪官员,“朕的十位老臣听信谗言,朕自登基以来,他们表面附和背地里变着法地给朕滋事。老内监拿令就可让他们进宫来逼朕,罪也是至死!”
“假造密旨,图谋不轨,朕乃是新帝登基本就国本不稳,如今倒好,他们各个掺和一脚,不声不响地站在后殿等着朕来召见他们?”
这些臣子吓得面面相觑。
梁骆:“借着朕给他们的便捷贸然闯宫,听信谗言左右摇摆,朕扣押他们,何错之有!老臣又当如何,难道因是老臣就可动摇梁元国的国本,可听信谗言惹国本虚空!”
梁骆一番言辞,说完脸都涨红了。
臣子们跪着,各个不敢言语。
尹柄与白穆还有卿查院众人纷纷开口。
白穆:“陛下此举,正是将这股不正之气湮灭。梁元国为初年,又到年关,陛下年纪尚小,可每走一步都是在为梁元国打算。上至宫内制度,下至百姓,事事巨细。朝政之上从来不分老臣新臣,卑职与诸位大人还有扣押的老臣都是一样的,都是这梁元国的文武官员。老新之分,不过就是人心偏向。陛下所做,无任何不妥之处。”
尹柄随即再开口,“老臣尚有老心,心存芥蒂之理。可老臣还有陈内监都忘了,正如白大人所说,老新之臣从未给过区分。不论文武,微臣们效忠的是梁元国,是当今陛下。”
卿查院众人也纷纷谏言。
梁骆看着他们维护自个,心里暖意十足。
新帝再不稳,总有那么一些人,愿意扶持他的胳膊,挽着他,陪他走出这条新路来。
朝奏正殿内梁骆应付着这些人。
此刻停在护城河旁的一辆马车内,浮沉把一个医匣子打开,取出四个琉璃瓶,轻塞在达道衣袖内。
她轻轻拍几下,“这些全是兰姐姐调制的,我只说要用慢性香,并未说什么缘由。此事我也怕,不想让兰姐姐为我们担忧。”
达道捂好衣袖打算下马车,被浮沉再摁回去。
她说话时,眼里全是担忧,“书元哥哥,当真要走这一步?这里是宫中,万一被察觉到,万一出事,怎么办?”
达道抚着浮沉的发,宽慰她,“这事本来就已经乱得没了方寸,若是再按照原本不敢做、不可做的逻辑来走,陛下的安危,永远都攥在旁人手中。陛下此刻还在应付那些官员,慈宁院的那位,她都做了什么事,十几年的谋划,涉险冒死换子……”
浮沉垂头,手放在已经圆圆的肚子上。
达道:“换子为帝,无论齐家案翻不翻,她都会走上捅破此事的路。我眼下还不知她为何要把戚家也牵扯上来,但她既是走了这条路,从这孩子被抱进宫的那刻,她就没打算活下去。即便当真为齐家翻案了,等齐家入宗祠受后人叩拜时,她定会反咬一口,拿换子一事让我们所有人都为她的恶行陪葬。”
浮沉:“是,毕竟太后要咬的除了先帝,除了梁家,剩下的便是被先帝拿来当刀子的戚家了。她与母亲是闺友,她最是想不通的便是为何当刀子的人能得幸福,而她却要家破人亡,还要与自己憎恨的男子同床共枕。”
达道指指衣袖,“元内监并非真心为太后,他寻女多年,或许等的也是这一日。这慢性香,交给他才是最合适的。至于梨芯的跛腿,我相信浮兰的医术,定会医好的。”
“可她毕竟是太后……”
达道一笑,“往往很多事咱们反过来想,反而就成功了。此物进慈宁院是难上加难,可这个难,就看是谁拿进去。”
浮沉歪头一想,觉得颇为有道理,“是呀,咱们是难,可元内监不同啊。”
“是,这便是太后失策了,其实想想她对身边人都如此绝情也不无道理。毕竟她走的路,是对自己绝情,无一子嗣,无一牵挂。她以为人只有无牵无挂才能做恶事。”
达道几句话,浮沉也瞬间明朗了,“太后是这样一步步走来的,所以她很固执地以为,只要她身边的人也这样无牵挂了,才能都臣服于她。元内监的女儿是这样,庄嬷嬷的家人也是这样。她试图把每个人都断的干干净净,她偏执地以为这样彼此都能安心。可她最不懂的,便是人活着,就有牵挂,就有亲人。”
浮沉再道,“太后偏执断了自己,她也是为了自己心里的牵挂和亲人。那么她又怎能断了别人的路,来强迫别人也牵挂她的亲人。”
“是啊,她没想明白的是,她断了别人路时,其实和先帝当年断了她的路是一个道理。”
浮沉恍然大悟,“没错,其实某种程度上,在这些人眼中,她也扮演了先帝的角色。”
达道一笑,“对,别人也在扮演她的角色。”
如此,浮沉全懂了。
角色互换时,她敢冒死换梁骆进宫,那么元内监为了牵挂,又怎不敢冒死把这慢性药也带去慈宁院。
达道揉揉浮沉的发,掀起马车帘子挪步出去。
他进了宫门,朝慈宁院走去。
这一去,是为了给所有人的以后,铺一条安定之路。
齐雲在慈宁院等着看奏朝殿的好戏。
不承想等来了达道。
达道站在慈宁院主殿的暖炉前,齐雲抱着猫儿出来,一脸惊奇地看着他,“大人怎有空来哀家这,哀家听说这早朝都没散,好像出了什么稀奇事,也不知骆儿一人能不能应付过来。”
达道弯腰,拱手行礼,“正是陛下一人应付不过来,卑职这才来慈宁院请太后尊驾移步,毕竟陛下不过也是十几岁。这前朝有事,还得太后出面把持住才行。”
齐雲也不想与达道来虚的,“大人不必在哀家这装模作样,哀家要这位陛下做什么,哀家抚养他是为什么,想必大人已经清楚了。这位陛下口口声声说什么无冤不翻,他与哀家较劲的时候倒是能耐得很。如今好了,出事了想起哀家了。”
翻案?
达道一愣神。
他从未听梁骆说起过齐家要翻案一事,且卿查院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他再一想,好像前几日卿查院那边倒是忙了好些日子,说是查以前的案,并非什么齐家。达道心里嘀咕,难不成太后已经让梁骆去查了。
且梁骆查了后发现并无冤情?
达道很谨慎,他生怕错过什么以至于后面不好盘算。
齐雲坐下,再瞪向达道,“你们打什么主意哀家很清楚,哀家从来干涉朝政,如今也是如此。哀家很本分,绝不僭越了规矩,大可以让陛下放心。他能耐得很,牙尖嘴利的,哀家相信他定会平息这场混乱。”
达道听出了一些猫腻。
他面露急切,“太后,陛下前几日让卿查院的人去查齐家旧案,并非是陛下不翻啊。”
齐雲皱眉,一脸的疑问。
达道立马再开口,“齐家案并非无冤,而是实在是太冤枉了。此案牵连百十口人的性命,陛下只查到了一半就不敢再往下查了。齐将军还是齐二将军对梁国忠心耿耿,谁知最后落得这个下场。那密封的卷宗中,字字含冤。太后,陛下年纪尚小,很多事他拿不定主意的。他还在想下一步如何查,如何定夺。毕竟这是旧案,即便再想翻,都要细细查证才是。当年就是因为含糊、藏匿、不公开才导致了冤情的。太后要给陛下时间,让他把此案捋顺。”
达道试探性的眼神看向齐雲。
果然如他所想,这位隐忍的太后等的就是这一日,他反其道而行之,说出齐家是真的有冤后,这位太后的眼神都变得柔软了。
她走向达道,摁住他的胳膊,“此冤案,是哀家多年的噩梦。哀家的父亲顶天立地,为梁国为这都城梁京立下汗马功劳。达大人,此案是真的有冤情对吧?哀家苦心多年的隐忍和盘算,并非没有付之东流吧?”
达道立马跟上齐雲的节奏,“齐将军战功赫赫,齐家更是有功者。当年那些事,都是案宗为哄骗世人伪造的龌龊事罢了。史书功过,从来都由旁人撰写。如何写功,如何写过,都是执笔司来编纂。如今微臣脚踩的这块土地,是齐将军只身一人深入此地,与齐家人里应外合才为梁国得来这新都城的。”
齐雲眼泪止不住地流。
达道:“只是陛下尚且刚登基,太后若是为一切顺遂无阻碍,就等等陛下吧。毕竟当年就是操之过急才让此事瞒天过海的。如今要翻,绝不能再急迫了。”
齐雲回过神,再看向达道,“你今日这番话,让哀家很是疑惑。你既是已知道哀家隐忍多年,也知道梁骆为谁之子。怎的,你们夫妻二人不背地里盘算着如何算计哀家,怎还跑来哀家这,为哀家解疑答惑?”
达道淡定一笑,“太后,微臣并非为太后解疑答惑,而是为陛下的前朝解疑答惑。”
齐雲一愣。
达道:“旧事重提,自是怨恨埋怨。可微臣与微臣娘子眼下已顾不得怨恨太后和埋怨太后了,娘子得知胞弟尚且活在这世间,她除了对您的怨恨以外,更多的是担忧被推向这险境的胞弟。他是最无辜的,他不该独身一人来承受上辈子的仇恨。微臣如今已顾不得怨恨什么了,微臣只想保住在险境中的弟弟,护他周全。”
达道再给齐雲一颗定心丸,“太后隐忍算计,您所有的盘算牵扯上戚家这笔账,微臣和娘子自会不敢忘也不能忘。可太后也清楚微臣的为官之道,是为清正,是为刚正不阿之道。齐家冤案百十口人,微臣也是上过战场的,为国厮杀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微臣为齐家含冤而死的这些人感到惭愧。微臣护住齐家案子,并不是为了太后,而是为了还齐家一个磊落,还齐家一份公道。”
齐雲被达道这一番正义之词震住了。
他此话是说,为私事,他自当记得这笔账。
可为公事,他自当不含糊不徇私。
达道为官的品行,齐雲多少还是知道的,“大人这番话,公私分明。那么哀家再问大人,哀家多年的盘算,你可恨哀家?”
“恨。”
达道答得很干脆。
这下,齐雲全信了,“哦?”
达道:“太后算计戚家,算计岳母大人难产而死,算计得微臣娘子整日提心吊胆地担忧胞弟。更是算计得陛下被困险境,算计戚家褚家以及达国府,还有褚家姑娘的婆家府门,几乎半个梁京都攥在陛下的血统一事上了。这样的谋划,这样的残忍,微臣怎会不恨。”
齐雲:“那你可想与哀家算这笔账?”
达道冷冷一笑,弯腰再行了礼,“太后都想与先帝算齐家的账,微臣怎会没有这个心思想算您与微臣的账?”
达道故作坦荡。
这样一来,齐雲反而佩服这位大人了,“好,有达大人这话,哀家反而是放心了。哀家在这慈宁院等着你,等你与你的娘子一起来寻哀家的账。哀家这里账本可太多了,怕是二位一时算不清。”
达道:“来日方长。”
齐雲柔柔一笑,“来日方长。”
达道退后几步,做出请状,“那么还请太后先移步去奏朝殿,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给陛下一条路,他才能静心去查齐家冤情。”
齐雲自是要去的。
她抬脚,上了銮轿。
元内监看了一眼达道,跟在銮轿后面。
达道看着銮轿拐过去,他的眼神,挂着一丝微笑。方才进慈宁院时,他已将那香料塞给了元内监。
拖。
也是一种本事。
既是不能迎难而上,那就先拖拖,再寻后路。
而此番达道心里的后路,已为齐雲铺垫好了。
奏朝殿内,这些大臣的话已经拐向暗门将军,咬定不松口了。
“既然暗门是先帝所创,至今宫中除了那早年练过暗门弟子的悬室外,再无任何地方是暗门的。且悬室已残空,那里已堆满杂物。陛下,暗门手上人命太多,先帝当年是朝局不稳,内忧外患才想创暗门来里应外合。可如今梁元国边关无战乱,关内也并无什么为非作歹的大事。这旧暗门,是该处置了啊。”
“陛下,暗门并非为利国之道……”
梁骆厉声打住这些话,“敢问各位,先帝在时,你们可敢在朝中如此直言不讳地提及暗门,提及要灭了先帝的暗门!”
众官员低头,各个不言语了。
梁骆再道:“暗门守护梁国数年,暗门将军与暗门将士遍布整个关内关外,他们苦心除奸臣,即便再背负人命,再是行阴诡之事,都是为了整个梁国。是他们负重前行,将所行阴诡之事背负下来,留给你们一个朗朗乾坤!”
“暗门替你们守护梁国,如今梁国为旧,是他们拽着梁国迈入梁元国的。他们守护你们长大。怎么,如今你们长大了,衣食无忧的,就想撇开暗门?”
“陛下,治国不可意气用事……”
“朕何时意气用事过,”梁骆此刻已经控制不住自个了,“朕为新帝,自知暗门不易。朕今日告诉诸位大人,暗门如何处置,以后如何,都是朕说了算!”
下方官员再谏言,“难道陛下是要把整个梁元国置在暗门手中?”
梁骆皱眉,心都攥在一起了。
他刚要再想法子时,郭内监齐声道:“太后驾到!”
梁骆深觉不妙!
他抬头,看向殿前方。
只见齐雲款款进殿,诸位跪着的臣子又高喊,“太后千岁!”
齐雲一步步踩着石玉台朝梁骆走去,梁骆心里七上八下,他猜不透她来是做什么的。
齐雲:“哀家听说今日这上朝可有好些时辰了,都快到晌午了,还不见陛下去哀家那用膳。又打听了一下,才知这朝中出了事。哀家本不想僭越规矩来干涉朝政,只是陛下尚且年幼,你们这些个臣子在这逼问他处置这个收拾那个的,他可如何来应付这么多事。”
文官甲:“回太后的话,您虽不干涉朝政,可今日这局面,尚且还得您来主持才是。”
“大人此话,是说哀家的孩儿担当不了新帝大任?”
文官甲吓得跪地求饶。
尹柄几步上前再跪下,他把早朝发生的所有事一一说给齐雲。
齐雲摁着梁骆的手,小心扶稳他坐下。
梁骆此刻是一脸的纳闷,他不知齐雲要做什么。
她再坐在一侧,“陈内监拿空白密旨逼进太和殿,这十位老臣不堪重用,陛下扣押他们在宫中理所应当,并不需解释什么。等扣押到了时候,陛下自会放行。让在宫外等着的那些夫人们放宽了心候着便是,陛下并非暴君,难不成还会杀了他们不成。”
齐雲再看向诸位官员,温柔的笑着,“再有诸位大人在此议论的暗门一事,此事若先帝活着,你们头上有九个脑袋都不敢如此大胆地在上朝时问。怎么,欺负哀家的孩儿年纪小,就这般来逼问他?”
梁骆还以为齐雲是来找事的,听这个话茬,倒像是特意赶来给他解围一样。
齐雲几句,震慑得他们多余一言都不敢发。
她又耍了个机灵,“暗门将军一事,哀家不妨告诉你们,此事本就是先帝从未公开谈论过的。你们在朝为官多年,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前些日子陛下迅速地处置了谁。”
齐雲点到为止,再不多说。
梁骆皱眉思虑许久,他抬头看向齐雲。
她到底藏了几张面孔,今日出面为他解围又是为何。他想破了脑袋,都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她方才这句话,又把暗门将军捎带顺手地就甩给了元羽和梁铎二人。
大臣们炸锅了,“前些日子迅速处置的,难不成是那位关在牢中多年的元家……”
“不可不可,若是他,这十几年暗门又是谁?”
“想必怕是那位忤逆犯上的大皇子了,身在清含关,行暗门阴诡一事很是称手。估摸着,暗门将军当久了,心也沉淀出来了,想要更多了……”
齐雲瞧了一眼这些臣子,扬眉露出冷笑的面容。她再看向梁骆,纵肩。
这纵肩是告诉梁骆,事已摆平。
梁骆立马回神,“暗门做事和处置暗门,正如母后所言,本就从未公开过。诸位大臣,今日早朝所提之事朕无须向诸位解释任何。想必诸位对朕也自有分寸。扣押在宫中的老臣们,到了时候朕自会放他们出宫。”
梁骆说毕,跟在齐雲身后朝殿屏后方走去。
臣子们纷纷跪下送梁骆回殿,随即再散朝。
这场风波,算是暂时平缓了。
到了殿内,梁骆还是不解,他已知自个身份,面前的这个母后,亦真亦假,拿他当一颗棋子的母后,怎会不想看他的笑话,还能助他一臂之力。
齐雲:“骆儿,母后本不该干涉朝政,可你也不该瞒着母后齐家冤案一事。若是你没法子,你撑不住,大可以告诉母后。你年纪小,母后并未说过要你一人扛着呀。”
齐家冤案?
梁骆故作淡定,试探问道,“原来母后都知道了。”
“若是没有达大人今日一番话,母后还被瞒在骨子里呢。”
达大人。
梁骆立马懂了。
齐雲小心摁住梁骆的手,伸手抚着他的脸颊,抚着他的发,“骆儿啊,母后太累了。可母后再怎么累,也心疼你这孩子。你放心大胆地去做,好好查。以后切莫再来母后这说胡话了,这几日母后以为你都不管齐家了,若是没有达大人来,母后还生着气呢。”
齐雲的抚摸和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梁骆倍感不适。
若是以前,他定是欣喜若狂吧。他的母后给的温暖,永远都是那么一点点,他期盼的那么多,哪怕这一点点,都足以温暖他。
可此刻,她看着她的温柔和关切的眼神时,脑海里闪过的是戚娘子难产被捂死的痛苦。
是他小小年纪被抱进宫的酸楚。
是每次见了浮沉要喊“嫂嫂”的无奈……
他对她,已没了半点温存。
“是,儿臣知错了,儿臣定会好好查,为外公为舅舅们翻了这冤案,”他展眉一笑,“还望母后多等等。”
齐雲感叹:“母后等了十几年,再等等又何妨。”
梁骆看齐雲的眼神,再也没了光。
此风波摆平后,梁京和宫内又恢复到了年关的热闹。
已是腊月二十三,快到小年,各府忙着准备祭灶的吃食和摆食。
浮沉因是孕妇不能去见云鹤,她把绣好的小肚兜和小鞋袜都让梁愫亚带给云鹤了。梁愫亚说孩子长得很好,达识以前是云鹤奴,如今是儿子奴。
浮沉听着这些,全是幸福。
她很期待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已经在心里想了无数次,小模样是像她,还是像达道呢。
榴奋那边也传来消息,说玉簪和章潋在老太太的牵线下已在榴奋见了面,两下是否投情浮沉还不知。
达麟已在往梁京回的路上了,再有两日浮沉就能知道玉簪的事。
风波结束后几日,达道和梁骆在正殿上再次会面。
二人各揣心思,彼此试探。
梁骆:“书元哥怎知母后要翻案?”
达道:“微臣在宫内听闻奏朝殿的事就赶去了慈宁院,是太后自己说起翻案一事的。微臣还不知太后为何放着前朝事不闻不问,把这烂摊子扔给陛下呢。试探一问才知,陛下查出的是无冤不翻,太后却执意要翻。微臣担忧陛下,一时也没了办法,就把这事,给反过来了。”
此刻,这二人已然猜出不少了。
达道猜出梁骆许是查出了不少事。
梁骆也猜出达道和浮沉想必是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