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陆皓明上午去烟厂看了看，中午在烟厂那边吃饭，下午回办公室办公。到了四点左右，他就接到了周书记秘书的电话，问他是否在办公室。

陆皓明忙说：“在办公室。”

“那请你来书记办公室一趟。”

陆皓明立即叫上小谷，直奔省委。

进了书记办公室，秘书站起来，说道：“在里面。”

陆皓明进去，周书记扬了一下手，说：“坐。”

秘书送茶进来，退去。

周书记的表情很严肃，说道：“今晚上研究人事，你的任命，我也征求了大多数人的意见，应该没有问题。”

陆皓明心想，你书记同意了，谁还会反对？他点了点头，说道：“感谢书记对我的信任。”

周书记仰起脸：“这次只是明确你当书记，没有明确你为省委常委。你有什么意见吗？有意见，现在发表还来得及。”

陆皓明稳住自己的情绪，这是他始料不及的，因为历届上州市委书记都是省委常委，他也不知道周书记为什么给了他一个市委书记的职务，却不给他一个省委常委的位置。

但他立即说：“书记，我没有意见，党和人民给我的权力就是为上州人民造福，而不是我要当个多大的官。”

周书记问：“这是你的真心话？”

陆皓明说：“我理解是书记关心我，爱护我。”

周书记说道：“你要考虑一个问题，第一，你在上州不过三年，之前在文化厅，从副厅到正厅也是破格提拔。

一个人有能力，有水平，但也不能提得太快，太快就会头脑发昏，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最后会摔得很痛。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你的老上级汪伟民同志，也才刚刚进副省级行列啊。”

陆皓明当即明白了，周书记考虑问题慎之又慎。

周书记说：“先干一年，干出成绩再说，好不好？”

他陆皓明才清楚，周书记是要看一年才提他为省委常委，他必须用事实说话，让众人得到好评价，才有可能得到提拔。

他说：“向书记保证，第一，我一定努力工作，没有半点怨言。第二，只谋事，不谋人。”

周书记说：“有这个态度就对了。把事干好了。官帽就随之而来。事干不好，所谓的官帽戴上去，也可以取下来。今天就跟你谈这么多，好不好？”

陆皓明说：“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请书记放心，不管天下不下雨，我按四时八节种田。”

周书记听到这句话，点了点头。

陆皓明从书记办公室出来，坐上车子。

车开到中途，陆皓明问道：“小谷，我要是仍然当市长，你怎么看？”

小谷忙问：“谁来当书记。”

陆皓明说：“谁来当书记，你不要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小谷想了一阵，才说道：“会这样啊？”

陆皓明仍然板着脸：“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小谷说：“万一没有要你当书记，你当市长还是一样的干。”

“为什么呢？”

“因为没有事情干，你会浑身不自在。”

陆皓明哈哈大笑，说：“知我者，小谷也。”

小谷奇怪地扫了陆皓明一眼，收回目光，望着前面。

陆皓明说：“是的，我是一个做事的命，没有事让我做，我会百无聊赖。所以，退休以后，你说我不会钓鱼，这点讲对了。”

小谷问：“谁来当书记？”

“晚上才知道。现在我也搞不清楚。”

小谷把陆皓明送到办公室后。他心中有个谜团——陆市长为什么不能当书记？

到了下班时刻，小谷走进陆皓明办公室，准备送他回家。

陆皓明却说：“小谷，我们俩个不回家，你去食堂先吃，再帮我打一份饭菜回来。”

小谷很机灵，没去食堂，却到平时吃过的一家餐馆，点了两份饭菜，叫人打包。回到办公室，他说：“我在外面买了饭菜。”

陆皓明想起什么，突然记起来了，打了一个电话给曹当歌，说今晚不学书法，然后才吃饭。

两人吃了饭，小谷收拾妥当。又进来拖地，然后笑道：“市长，在办公室吃盒饭，我发现只有你，让人发现是个笑话。”

陆皓明说：“为什么呢？”

“别的副市长，如果不想回家，就让秘书打个电话，下面不知有多少单位排着队，等着这样的电话呢。而你当市长的，却吃了好几次盒饭了。”

陆皓明摇了摇头：“他们可以自由，可以说话不算数。我不同，吃了他们的，嘴软，喝了他们的，气短。不吃不喝他们的，我才硬气。”

小谷笑道：“确实如此。”

小谷干完活，坐在外面。他觉得陆皓明这个人责任心真强，没要他当书记，还是加班加点干活。坐了一阵，却听陆皓明叫他。

进去之后，陆皓明叫他坐下，然后说：“我没有什么事，就想和你闲谈一下。“

小谷也弄不清，陆皓明为什么要找他闲谈。

“一嘛，我们时间最久，二嘛，你也成了我家人似的。我什么事都没有瞒你。你说，我这样的人寂寞不？”

“以前我听人说，官当大了就寂寞，那时候不理解，前呼后拥有什么寂寞呢？现在，我觉得你有些话对娟姐都不能说。”

陆皓明笑道：“你说对了，小谷，我有时只能跟你说说。现在真的让我去教书，我教不下去了。人嘛，在哪个位置就唱哪首歌。

当了市长，我就想为上州人民做点事，人没有权力做不成事。所以，我有时候有点恋权，并不是想为自己多捞点。”

小谷说：“我知道，你绝不是那种人，是那种人，我也不想给你开车。所以，我一直只想给你开车，就是我在部队里出来，怎么说呢，自己还是有点理想和道德。”

陆皓明点点头，轻轻地感叹道：“我告诉你，今晚省里开会研究人事，我是书记。”

小谷吃了一惊，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陆皓明说：“不是常委的书记。”

小谷说：“反正以后是常委。只要你是书记，上州的事就好做了。”

陆皓明说：“有你这个态度就行了。我们坐一阵，结果就会出来。所以，我现在不想回家。在这里静等消息。”

“原来是这样啊。”

“今天，我只想和你说说过去的事。记得在无何教育局时，我们去突击检查别人，多有趣味。那些有趣的事，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分享才有滋味。”

小谷说：“市长，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找得到自尊。你以后到哪儿，还是把我带上。”

陆皓明说：“好啊。原来想送你读书，你又不读。”

小谷摇摇头：“当个什么官，也无非是个科级干部。别人还会说，我是托你的关系才当上一个官，跟着你，我想……”

“想什么？”

“比如你想做一件大事，我就可以出一份力。也许你觉得换了别人也是开车，但别人不敢指出你的失误，我却可以。因为你觉得我没有私心。”

陆皓明认真地点了点头，感叹道：“是啊，这是无何来的那帮人中，唯一敢说真话的一个人是你，其他人都变了啊，变了。”

陆皓明就这样和小谷一边聊着，一边等待。因为只要散会，就肯定有人会打电话告诉他结果。

大约到了九点，陆皓明的手机就有了动静，虽然打成了静音，却是一个接一个地来电话。他没有接。只接了汪伟民的电话。

两人互相在电话里祝贺。汪伟民说：“只是你那常委的事，你还要耐心一点。”

陆皓明说：“放心。您当了省长，我仍然叫您书记，那样亲切些。”

放下电话，陆皓明说：“通过了，汪书记也当上了副省长。”

小谷跳起来，握着拳头说：“真好。”

“回家吧。”陆皓明刚说完这句，手响又震动起来，他一看是刘开来打来的，忙接了，只听刘部长说：“你方便的话，就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方便，我还正在办公室批阅文件，没回家。”

“那最好了，我在办公室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