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陆皓明醒来，只觉得四周黑沉沉。到底是几点了呢，他拿起手机一看，九点。他吓了一跳，把灯打亮，原来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马上起床，洗漱，穿衣，然后拉开窗帘，外面太阳射进来，他揉揉眼睛再看，宾馆外的街上车水马龙。

任志远肯定是跟记者们到外面采访去了。那小谷呢？

他掏出手机，准备打小谷的电话，门铃响了。开门一看是服务员推着推车。服务员问：“先生，方便进来吗？”

“方便。”

服务员开始往角柜上添货：方便面、饼干、矿泉水、扑克、短裤、避孕套、印度神油……

陆皓明想，变天了。随即打小谷电话。刚拨通，小谷打开门，对站在门口的陆皓明问道：

“睡醒了？我们怕打扰你，一直没叫你。”说罢回房间拎出一个塑料袋，说道：“我带了点早餐回来，先吃点东西吧。”

服务员问：“床铺需要整理吗？”

陆皓明摇摇手，服务员走了。小谷边烧水边说：“不要用矿泉水，我给你烧开水，包子都冷了。”

陆皓明问道：“他们都去采访了？”

小谷说：“对，我以为你知道了，那个县长撤职了。他们都到指挥部和现场采访去了。”

陆皓明心里一震，终于有结果了，便问：“楼下的警察也撤了吧？”

“撤了，只有那张登记的台子没撤。那个县长撤得好，不然，进出都不方便。”

陆皓明接过小谷端来的茶水，说道：“那个县长应该不是撤职，是免职。撤职是一撤到底，他就是个普通干部。

免职是免去他的职务，还是正处级，等待后续处理。不过，以后肯定会撤掉。”

“哦，我是吃早餐时听到的。”

陆皓明草草了吃了两个包子，说道：“我们立即去指挥部。”

两人下楼，到了大厅，时云坐在个台子后面接待记者。陆皓明也懒得理他。

走出门外，果然没有警察值守了，进出宾馆的外地人很多，前坪也停着很多喷着“新闻采访”字样的小车。

幸而向汪书记进言，不然这些记者一下车，看着荷枪实弹的警察，先端起摄像机一拍，网上一传，电视台一放就全坏了。现在挺好，宾馆有专人接待，门前车来车往。一派祥和气氛。

人们相信，这是确实发生了爆炸，但像任何不可意料的事故一样，每个地方都会发生，但事故发生后，这里抢救有力，秩序井然。

上了车，陆皓明给方斌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方斌，自己按汪书记的指示要在这边多呆几天，局里由他负责。

打完电话，陆皓明对小谷说：“送我到指挥部，你回市里，自己带几身衣裤，也找文娟帮我寻几套衣裤，然后回宾馆。”

小谷说：“我不走，你随时要用车。我打电话给小李，叫他帮我们送衣裤。”

陆皓明说：“也行。”

到了指挥部，这里还是有警察站岗。陆皓明把工作证一挂，快步入内。

他一直往三楼走，进入宣传组房间，向戴部长检讨：“对不起，睡得太沉。迟到了。”

戴部长笑道：“你就是今天不上班都没事，早上开会，汪书记表扬了你。说你办事扎实，很有预见。

你看今天的局面就完全不同了。网上都在转发《大观深察》的报道。下午应该可以看到省报和晚报的报纸了。”

旁边有人插言：“汪书记说你抵得上整个之县宣传部。”

陆皓明一看，说话的是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孟星，不禁脸一红，笑道：“孟部长不要假传圣旨，有什么工作就安排我。”

戴月说：“根据汪书记的指示，我们把大本营迁到枝花宾馆去。下午两点半召开第一次新闻发表会。现在就走。”

其他人开始收拾东西，陆皓明跟在戴月后面，问道：“抢救怎么样了？”

戴月说：“创造了奇迹。最底层的一楼，有一间房子的楼板没有完全断掉，那间房子里有六个人挤在一个角落，除了有点轻微伤后，竟然没死，全被救出来了。”

陆皓明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一个亮点，忙问：“拍下来了没有？”

“市电视台拍了整个过程。”

“戴部长。我觉得要他们快一点送过来，在这个记者会上发布出去。”

“你这个建议很好。”

大家上车，一会儿就到了枝花宾馆，免了一个县长，之县的工作明显提速，到了宾馆门口，洪亮和时云站在那儿欢迎。

他们把整个宣传组引导到二楼的一间会议室。大家坐下，服务员就进来泡茶。

戴月要市电视台迅速剪辑一个抢救的片子，十二点必须交来。特别要把那六个人的抢救作重点介绍。然后才布置任务：

洪亮负责召集，组织记者等会务工作。

孟月负责新闻发布稿件的材料撰写。

陆皓明负责记者提问的回答预案。这个工作就是一种预设：你也不能预料记者会提些什么问题，但高市长在回答记者时一定要答复别人。有些高市长不熟悉的东西，就要给他准备好。

这是一项高难度的工作，陆皓明从来没有做过。他想推都推不掉。

陆皓明只好提了一个要求：“戴部长，除了有任务的同志，其他人都留下，我预演一下行不行。”

戴部长说：“行。这项工作难度高。”

陆皓明就留下五个同志，又打电话给小谷，要他迅速到二楼会议室来。

下面一共只有六个人。陆皓明站在台上，说道：“之县宣传部的同志们，你们打电话给附近的朋友，二十分钟能赶到现场的都叫来。现在是十点，我们十点半开始预演。”

大家就开始打电话，十多分钟后，陆陆续续有人赶过来了。

十点半，会议室就到了十五六个人。

陆皓明说：“现在预演答记者问，你们都是记者，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都朝我发问。我能回答的就回答。我不能回答的，由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记下来，等会我们一起讨论，应该怎么回答为好。”

简单交待之后，开始。

“请问这次爆炸事件，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第一个问题就难住了陆皓明，他对红衣姑娘说：“记下来。等会研究。”

“事故发生后，你们采取了什么措施？”

陆皓明回答了几点后，对红衣姑娘说：“这个要补充，你也记下来。”

“这次对记者放开采访，请问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这个问题，陆皓明回答得干净利索。

“请问在安全生产和发展经济上，你们以后有什么平衡措施？”

陆皓明说：“这个记下来，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但高市长一定清楚，等会让他的秘书准备答案。”

……

真枪真弹的答记者问，确实需要全面了解情况才能回答。陆皓明被大家问得应接不暇。一连回答了三十多个问题，有一半他答不出来。

但是有个好处，把答不出来的问题可以立即找有关方面了解情况，于是，五个人开始联系不同的单位和个人，纷纷把这些“填空题”做好。

连中饭都是吃盒饭。

下午两点，高市长来到了会议室。陆皓明上前道：

“市长，等会的新闻发布会，记者会提问题，我们归纳了一下，他们可能从四个大的方面提问：

一是目前的抢救情况，二是我们的抢救措施。三是我们如何做好善后工作。四是在以后的工作中如何注重经济发展与安全工作的平衡。

我们做了一个预案，因为站的角度不高。仅供您参考。”

高市长扫了一眼，说：“皓明，这两天你真的辛苦了，我仔细看看。”

陆皓明才松口气，走到一个角落，半躺在椅子上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