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场会,柳是如本想收拾一下陆皓明,以他目无组织纪律,非要让他承认错误不可。
承认错误,记入会议记录,再罗织一些罪名,到省委组织部去参一本。想不到陆皓明紧紧抓住过去的问题不放,让自己认输。
他心中恨恨的,却又无可奈何。
他坐在那儿没动。
陆皓明朝办公室走去。
郭亦春觉得痛快。还是陆皓明这个从基层斗上来的人有手腕。那么就依陆皓明的,紧紧抓住纪律这一条,看你们怎么围攻我。
他也朝办公室走去,准备立即起草纪律条文。
乔、胡、刘三人起身离开,留下来安慰柳是如,那是愚蠢之举。
田芳有点迷茫,柳厅长一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来了这么一个陆皓明,柳的招术怎么不灵了呢?
至少,要让陆皓明承认自己不尊重领导嘛。
她合上会议记录,也走了。
柳是如把烟头一灭,心里说:走着瞧。
陆皓明回到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给伍家声:“问题处理好了,开车来把孟子桂接走,我等会过来。”
“好的,好的。”
他再打一个电话给郭亦春,叫他过来一下。
郭亦春过来,把门一关。
陆皓明说:“你跟我去杂技团一趟。”
“去杂技团?”
“对啊,他孟子桂到厅党组会议室来拍巴掌,不承认错误,我会放过他?”
郭亦春提醒道:“是你打电话给伍团长,要孟子桂来的啊。”
“对,我叫他来反映一下情况,我没说要他拍巴掌。”
郭亦春心里猛惊:这陆皓明太厉害了,做事滴水不漏。
陆皓明说:“这也是给你树威信。你等会去找柳厅长,说你要到杂技团去,叫上分管的皓明同志,一定要孟子桂写检讨,闯到党组会上来拍巴掌,岂有此理?”
郭亦春问:“他会写嘛?”
陆皓明笑笑:“我去了,他会写。”
郭亦春上楼,走进柳是如办公室。
柳是如心里不痛快,冷漠地望着郭亦春,问道:“有什么事?”
郭亦春把自己去杂技团整风,要孟子桂写检讨的事说了一遍。
柳是如心想,这郭亦春是一根筋,真的想借这次机会树自己的权威?
如果孟子桂写一份检讨。既可解心头之恨,又可以握着孟子桂的把柄。怕的是孟子桂不写,又把事情闹大。
他说:“他会写吗?”
郭亦春说:“不写,我受不住,人人都可以来厅里大闹。下次你说我纪律工作做得不好。至少,我要当着团领导的面,口头警告他。”
“口头警告他很必要,检讨就不写了 。”
郭亦春下楼,邀上陆皓明往杂技团而去。
陆皓明说:“我没有车,坐你的。”
在车上,两人商量了如何做工作的方案。
到了杂技团,直闯伍团长办公室。
正在和伍团长交谈的孟子桂,见到陆皓明和郭亦春突然进来,马上一愣,张开嘴,半天都没叫出声来。
伍团长笑道:“两位领导请坐。”又叫陈莉过来泡茶。
陈莉进来喊郭厅长好,陆厅长好。
陆皓明接过陈莉的茶,说:“你也坐下。”
陈莉给每人端了一杯茶之后,坐在一旁。
陆皓明先发制人:“孟子桂,我跟伍团长交待,让你到厅里来反映情况,你怎么进门就是一巴掌?”
伍团长马上承认错误:“是我传达不清,说党组会要研究他的事,团里同意不算数。他误会了,以为要开除他。”
郭亦春说:“如果都像你,厅里还要不要开会?全系统的人动不动就来厅里闹事,那还了得?
你心目中还有没有我郭亦春这个纪检组长的位置?如果你这样做,那我一并查,查你们四个人离开团里之后,一共挣了多少收入。
班可以上,但收入要没收,再按平时的工资发给你们。我们按哪一条纪律都说得过去。
厅里以前没有开除你们,厅党组集体去省政府作检讨,但你们的非法收入要没收,这是必须的。
打着省杂技团的名义到处捞钱,到了任何一个场合,主持人都介绍——下面请省杂技团著名杂技表演家,著名魔术师某某某表演。
你们捞大把钱,打着团里的名义,我要你们上缴,我错了吗?伍团长,你把其他三个人都叫来。”
陆皓明出来停调:“郭组长,其他三人就不叫了。只要子桂同志(注意,他说的是子桂同志,在这个语境下是一种亲切的称呼。)承认拍巴掌不对。向你写个检讨就行了。
子桂同志也是太鲁莽了,来了厅里,应该先找我嘛,我是分管领导。郭组长认起真来,谁也劝不住。
家声同志你带子桂到陈莉办公室去做做工作。”
伍团长把孟子桂带到隔壁办公室去了。
陆皓明起身,瞟了陈莉一眼。
陈莉跟着陆皓明走进了小会议室。
陆皓明说:“你指导他写一下,说自己个性不好,情绪激动,加上事出有因,就拍了巴掌等等,认个错。”
“为什么要写【事出有因】?”
“留个尾巴,如果厅里以后抓他的小辫子,可以再闹啊。事出有因,就是我有原因才来闹的。写上这条,厅里就有些忌讳。”
陈莉对陆皓明笑笑。走了。
陆皓明回到伍团长办公室,对郭亦春说道:“写了,你交柳厅长看了,说要存到纪检档案里。你自己先复印一份存档。”
陆皓明搞这一套,手法纯熟。
郭亦春点点头。
一会儿,伍团长过来,把检讨交给郭亦春。
郭亦春看了,交给陆皓明。
陆皓明看完,说:“我看可以,你回去向柳厅长汇报。我留下来还和伍团长商量一下出国方面的一些事情。”
郭亦春走了。
伍团长才把孟子桂叫过来。
陆皓明说:“你可以大叫,大闹。但不能拍巴掌。你是拍我的巴掌。”
孟子桂说:“陆厅长,真对不起您。”
“我可以原谅你,以后嘛,好好带好队,管好人,出了国,你也是一个小领导了嘛。
写了这个检讨后,以前的事一笔勾消,以新的姿态,新的打算,开辟新的事业,好不好?”
“好啊,陆厅长,我绝对不是针对您。”
”不用多解释,我这双眼睛比较毒,知道谁好谁差,所以我叫你子桂。”
孟子桂用手抹了一下眼睛。
伍团长说:“你回去,我和陆厅长再商量一下你们的出国事宜。”
孟子桂走后,陆皓明说:“原定的时间是什么时候走?”
“元宵节后一天。正月十六。”
“行。还有其他困难吗?”
“没有。就是那一天上午,你要来给我出国的四个小组讲讲话,打打气。”
陆皓明点点头,说道:“你送我回家。”
“吃了饭再走吧。”
“今天这顿饭,我不能吃。”
伍团长明白陆皓明的意思,说:“好,那我现在送你。”
上了车,陆皓明想,把郭亦春的威信树起来,在厅里才有个强硬的帮手。
下次开会讨论郭组长的纪律条件,我就要全力支持,你们若是反对,那就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