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车，被小谷开回老家了，陆皓明上班就打的士。

农历正月十三，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文化厅。

刚坐到车上，秦朝就打电话来了，两人在电话中互道新年好。然后秦朝问陆皓明什么时间来厅里。

陆皓明说：“现在，今天开党组会啊。”

秦朝说：“太好了。那我早点出发，七点半赶到办公室，正好可以向您汇报工作。”

陆皓明之所以早点动身，就是怕路上堵车。

想不到今天一点不堵。七点半到办公室，厅里还空无一人。

走进办公室，桌上依然有层薄薄的灰尘。说明办公室小刘偶尔来打扫一下。

他想，这也不能怪小刘，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天过来，哪天不过来。于是，动手抹桌椅，拖地板。

弄完这些，烧一壶茶。

水开时，外面敲门声响起，陆皓明打开门一看，果然是秦朝。

进了屋，两人客气几句，秦朝起身把门关上。

陆皓明给秦朝倒了一杯茶，发了烟，两人坐下。

秦朝说：“有件事向您汇报一下。”

陆皓明点点头。

“就是年前应该举办的下乡演出，因为歌舞团参加央视的大型群舞派不出演员，省科协忙着开全省科技大会，一直拖着没下乡。这个任务必须早一点完成。”

陆皓明想了一下，说道：

“其他单位去了没有？”

“也没有。这件工作一向以文化厅具体牵头，由省委宣传部派一名处长带队，在党组会上，你提出来，确定时间地点，我好向宣传部文艺处汇报汇报。”

陆皓明点点头：“这些事，你平时可以打电话给我报告。”

“肖歌说今天要开党组会，所以，我就没打电话了，当面汇报得清楚一点。”

陆皓明说：“好。”

秦朝走了，陆皓明想了想，有了主意。

看看时间，快八点了，走廊上有了脚步声。不过，门开着，却没有一个人进来问声好。

人情也太冷漠了，只是暂时抽调，还是副厅长，这些人就把我陆皓明视为路人。

不过，一会儿肖歌进来了，两人互道新年好。肖歌打了一个电话，小刘就端着一些糖果过来。

肖歌说：“我昨天就安排你打扫办公室，放些糖果到这边，你忘了？”

小刘满脸通红，连说对不起，快步离开了。

肖歌眼里带些厌恶，沉声说：“最势利的一个人，柳塞进来的。”

陆皓明笑笑，不说话。

肖歌说：“以后通知文艺处的同志提前给你打扫卫生，对了，柳厅长有事，要九点才过来。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打电话通知其他几位领导。”

肖歌走后，郭亦春走了进来，两人又互道新年好。坐下聊了一下天。一会儿，文艺处的同志过来了。

大家没有坐，喊声陆厅长新年好，嘻嘻笑笑，抓了几粒糖果就走了。

等这些人走了以后，郭亦春起身把门关上，低声说：

“厅里气氛不好。没一点生气，各个处室都不通来往，田芳每天像幽灵一样到各办公室巡视。

我呢，不支持不行，支持嘛，又觉得太严格影响工作效率。要出去一下都要请假……

还有，你走后，党组的气氛更加坏了，他们竟然抓我的小辫子，纠住一点，群起攻之。”

陆皓明心想，这些人也太小心眼了，一个这么老实的纪检组长都要欺负，无非是郭亦春不喜欢搞团团伙伙，不喜欢吹牛拍马而已。

他喝了一口茶，说道：“我把曾经一段往事说给你听。”

于是，他把郭萍抓纪律，严格到无以复加的历史说了一遍，然后说：

“你要支持，要制订更加严格的管理措施。要严格到大家受不住。

最后，重点盯好柳厅长喜欢的人，这样，你的日子就好过了。田芳盯别人，你就盯田芳以及田芳之流。

盯副厅长们，他们指出你的错误，你就拉这些证据出来。”

郭亦春翘起大拇指：“这是个办法。只有你才办法多。”

陆皓明说：“别人搞你，你一定要搞别人。北岛有两句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人家卑鄙，你就不能高尚。”

郭亦春说：“那以后，我要多跟你沟通才行。”

陆皓明说：

“第一，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到剧团那边来，当然是晚上，不方便的时候，你打电话给我。第二、党组会，我一定要参加。等会我在党组会上提出来。”

郭亦春大吃一惊：“我以为你提出不重要的事，你就不参加了呢，中途开了两次，你都没有参加。”

陆皓明点点头，看了看，说道：“快九点了吧，我去柳厅长那儿报个到。”

郭亦春起身，先出去了。

陆皓明的办公室在一楼，柳是如的办公室在二楼。他上楼，楼梯间碰上好几位干部，都是站在一边，喊声陆厅长好，让他先过。

陆皓明对这些人也不回答，点点头。他们没把陆皓明当成厅长，看成一个熟人而已，陆皓明也提不起热情。

桂生跟陆皓明说过一个体会，自己对装修房子的工人师傅越好，结果他们装修时就越马虎。

他对门邻居天天找装修师傅的麻烦，结果装修的质量比桂生家强多了。

桂生总结了一句话——不是人心变坏了，而是这个社会变了，人心朝着狡诈、欺善怕恶方向发展。

这也是人际关系的一条原则——越善良，人家就越瞪着鼻子上脑门。

走进外间，候永平立即站起来，对陆皓明拱拱手：“陆厅长新年好。”

陆皓明也拱拱手：“新年好。”

说罢，正若往里面走，侯永平想阻拦已来不及了。

推开门，里面坐着一人，陆皓明面熟，却记不起在哪儿见过，不过那人没有起身，倒是柳是如站了起来。

“过来啦？好好好，我们马上开会。”

两人握了一下手，柳是如也没向来人介绍陆皓明，那人稳坐泰山。陆皓明说：“向你报个到。你忙。”

那里面是谁呢？

明明面熟，陆皓明一时真记不起。可这人的素质也太差了点，如果认识我陆皓明，他屁股也要抬一下嘛。

难道自己看错了？是柳厅长的乡下亲戚？

既然上了二楼，他就到乔、胡、刘办公室都串了一下门。

大家热烈地握手，像红区见到白区的革命同志回来了一样，就差没拥抱了。

这时，肖歌从一楼上来了，说：“开会，开会。”

陆皓明返身下楼，到办公室取了公文包，朝三楼的会议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