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桂生要走，陆皓明叫住他：“对了，还有洪亮。”

桂生走后，陆皓明一个电话打给肖秋良：“请你到机关前坪去与工人对话，安抚情绪，说等一会儿，县委陆书记会出来与他们对话。”

一会儿，大家都到了。

陆皓明说：“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前坪聚集了300多人，只有一会儿，马上就有人看热闹，聚集的人数就更多。现在，我作如下安排：

一，洪亮同志参加了善后工作，情况熟悉，马上派人去把城关镇的三位伤残工人接过来。多去几辆车。现在迅速去办这件事。”

洪亮走了。

陆皓明继续安排：“请董加汉同志调集二十个人，不要特警，不要搞得非常紧张。他们的任务就是维持秩序。请分管治安的符良田带队，你马上去落实。

董加汉走了。

剩下陆皓明、淡家坤、苏新春、宁桂生。

陆皓明说：“我们四个研究一下。一是安抚情绪，讲清道理。群众要看热闹让他们看，不要驱赶。如果有人动手，就立即抓人。

新春同志，你现在到前坪去，与加汉同志负责警力布置。请讲清我的观点。警力到场后，你就通知我。”

政法委书记苏新春走了。

陆皓明这才交代道：“宁主任，你与陈一鹏那边时时联系，有什么新消息就及时报告我。其次，要电视台架设一套音响设备，功率要大。”

宁桂生走了。

陆皓明对淡家坤说：“我们两个坐一阵，不要急着出去。”

大约十分钟后，苏新春打电话来，说警力已到场。

又过了一会儿，宁桂生打来电话，说音响设备已架好。

陆皓明立即打电话给洪亮：“伤残工人到了没有。”

“快到了。”

陆皓明和淡家坤才开始下楼，往县委大院前坪走去。

走出县委大门，陆皓明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一望，现场至少有两千人。

前面有一群人站成一个方阵，打着一条大横幅，上面写着：我们要吃饭，坚决反对一刀切。白布横幅上染着鲜血。其他的人挥舞着小旗子。

其中一个人高呼口号：“我们要吃饭。”

众人举着拳头：“我们要吃饭。”

口号声此起彼落。

领头的见里面的领导出现了，高呼：“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穿衣。”

其他人吼得更加声嘶力竭：“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穿衣。”

这时人群后面一阵骚动，只见几个工作人员抬着两辆轮椅，还扶着一个拄拐杖的女人，大声高呼：“让开，让开。”

人群让开一条道。

早有工作人员搬出一条椅子，放在前坪往上数的第三级台阶上，扶着拄杖的女人坐下。

其他人员抬着两辆轮椅，把伤者放在椅子的两边，后面再站着几个干部陪护。

陆皓明与淡家坤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人群中议论声声，大概是被这三个伤者惊吓了。

一个没有两腿，坐轮椅。

一个炸掉了一只眼睛一条腿，坐椅子。

一个炸掉了一条腿，面部炸烂一边，面目狰狞，不忍直视。

站在方阵两边的群众，有些人后退。有些人双手捂脸，哭了。

陆皓明和淡家坤边走边交谈。顿时，太阳偏西，在他们的身后，拖着两条影子。

两人走到第二个阶梯，站好，又同时转过身去，朝三位伤残工人行鞠躬礼。再转过身来。

因为这几个伤残人员坐在前面，大家不敢发生拥挤。怕一动挤压到他们。前面的人向后面的人传话，要他们不要乱动。

人群安静了。

站在人群中的小谷机灵，立即跑出人群。

淡家坤取下支架上的话筒，说道：

“同志们，工友们，你们上访，县委政府不回避，现在，我和陆书记愿意与你们对话。请大家保持安静，特别要讲秩序。如果大家一动，就会挤着我身后的三位同志。”

音响够好，功率确实大。淡县长的声音，连院子外面都能听到。

“现在，请陆皓明书记讲话。”

陆皓明接过话筒，高声说道：

“各位同志，各位工友：县委政府抱着真诚的态度与大家对话。对话的方阵只有三百来人吧。但是，我们并没有设立警戒线，阻止大家来看热闹。

只要这坪里能站，不发生拥挤，不发生踩踏，那么，我欢迎大家参与旁听。

但是，现在，我命令公安干警设置警戒线，人太多了就发生骚动，就会挤压踩踏我身后的三位同志。”

他侧过身子，往后指了指，发现工作人员已经给三人打起了伞。

他走到那支上访的方阵前面，用严厉的声音说道：“真正在鞭炮厂打工的人，或者工人的家属，请站到左边，站成一个方阵。

你们不要抱侥幸之心，电视台一个一个地给你们录了相。事后我们要调查清楚的。给大家三分钟的时间，分成两个方阵。”

这个绝招让老九慌了起来，方阵里一片交头接耳。有人问：“不是工人，办鞭炮厂的算不算。”

“算。”

方阵开始分离。约有一半人走到左边。剩下一半个个低着头。生怕记者录他们的脸。

陆皓明往前走几步，走到左边方阵，侧着身子，指着后面的伤残者说：

“你们这个方阵只有两种人，一是老板，二是工人。做老板的你们看看三位，因为你们办厂，让别人死的死，伤的伤，家庭支离破碎，剩存者在痛苦中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而你们呢，出了事的，无非是关几年，赔点钱。你们要扪着自己的良心问一问，你活得潇洒，但不能以别人的生命和痛苦为代价啊。”

老九等人低着头，尽量不让别人看到。

陆皓明接过小谷拧开盖子的矿泉水，喝了几口，把瓶子退给小谷，继续道：

“剩下的是工人，你们也看看我的身后，你们侥幸，工厂没出事。但是，你能保证不出事吗？如果有一天发生了爆炸案，灾难是不会问姓名的，每一个人都有被炸死炸伤的可能。

你死了，你的家人痛苦一辈了。你伤了，你和你的家人共同痛苦一辈子。

身后的三位工友，你们看到了吧，出了事就是这个样子。现在政府要关停并转。发展新产业，是为了你们好啊。你们被人煽动，说我陆皓明是为了当官，怕掉乌纱帽。

只说对了一半。出了事，我会掉乌纱帽，我怕，但是，我更怕看见一个个工人死的死，残的残。大家心急，可能一时找不到事情做。你们要给我们一点时间啊，我们正在想办法。

如果你们认为我讲得对。等会就可以自己回去，不要立即走。要等我说完才走。”

陆皓明对洪亮说：“把三位同志送回去，不能在这晒太阳晒久了。”然后和苏新春，董加汉商量了几句。

这时，忽见二十多个人警察跑步到了前面，把右边方阵围住。

陆皓明一看，只有符良田慢悠悠的从后面走来。

陆皓明站在右边方阵，说道：“你们既不是工人，也不是工人家属，更不是老板，关闭鞭炮厂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能说，你们是来闹事的。

全体公安干警听令，将这班人全部抓起来，谁敢反抗，就给我打。”

董加汉大声喝斥：“抱头蹲下。”

好汉不吃眼前亏，一个个立即抱头，蹲了下去。

陆皓明站回到第三级台阶，高声说道：

“同志们，大家有秩序撤退，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决不放过一个坏人。”

那些站在工人队伍中的老板是溜得最快的。接着就是工人，后面的群众倒是没走，还在看热闹，这时，董加汉调集的增援警力到场了。

刺耳的警笛声，吓得人群往两边散。

看热闹的渐渐退去。公安开了几辆大货车，命令那群人自己爬上后尾厢，装满一辆，开走一辆。

这时，宁桂生跑过来，对陆皓明附耳说道：“谭月花全招供了。”

陆皓明说：“通知在家的全体县委常委马上开会。请余主任，佟主席、董加汉、肖良秋四人列席参加。”

于是，县委办值班室开始忙碌起来。

一个一个地通知：

余主任，请你马上赶到常委会议室。

佟主席，请你马上赶到常委会议室。

……

同时，之县县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件事，很快向全县延伸，陆皓明的半个小时处理了一场危急的故事，到处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