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段有义过来的这段时间，陆皓明接到了任志远的电话。

“大哥啊，我一直没有来市政府拜访你。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跟你关系好。但我今晚想请你吃顿饭。”

陆皓明问：“还有哪些人？”

上水县的领导，一个也没有。南黎镇的领导，也一个没有。干干净净，就我、老唐、还有知行从之县过来了。”

陆皓明一听就明白，又是老唐想把知行从之县弄到上州来。

这个饭局只能去，便说：“行。”

“那好，老地方。”

放下电话，陆皓明想，知行的忙，一定要帮。想想当年，老唐可是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自己。如果没有老唐，自己会被陶之春，郭萍之流搞得很惨。

段有义所在的纪委在后一栋，不过前后大楼都有曲廊相连，他接了电话，只有四五分钟就赶到了陆皓明办公室。

卓航进来泡茶，毕竟都在文化厅工作过。他知道段有义的习惯，问道：“段书记，你的要多放一点茶叶吧？”

段有义说：“肯定啦，市长有钱。你可以买点西洋参到办公室，有时市长加班晚了，帮他泡一杯。”

卓航把茶端给段有义，又帮陆皓明添了茶水，退去，关门。

段有义坐在陆皓明对面，微笑着等陆皓明发话。

陆皓明给了段有义一支烟，问道：“上班有一段时间了，感受怎么样？”

段有义笑道：“目前只有两个感受。”

陆皓明点燃烟，望着段有义。

段有义说：“一是事情翻了几个番。这个你体会更深。二是这边的人太复杂了。要说文化厅复杂，跟这些人相比，文化厅的干部真是太单纯了。”

“说说复杂。”

“这些大大小小的干部，见面对你非常热情，我到过几个单位去讲过话，每次都是掌声雷动。好像特别欣赏、特别佩服我的讲话水平。

个个单位都是如此。我就怀疑，不是我讲得好，而是他们从领导到一般干部都圆滑得不得了。”

陆皓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讲到点子上了。他们都是先把你抬起来，然后就把你带入伙。你跟他们打成一片之后，他们就开始跟你称兄道弟。

然后瞪鼻子上脸，跟你拍肩膀，跟你喝酒，送你东西，让你同流合污。然后带你唱歌，洗脚，甚至给你找个年轻妹子。

最后，进门就喊【有哥】，为自己说情，为别人说情，你要是不同意。他手里握着你的把柄。你就成为他的一条狗。”

段有义一拍桌子：“市长，只有这么久，你就了解得这样清楚？”

陆皓明说：“不了解，是刚才一位同志告诉我的。他跟我谈了一个小时。有义啊，跟你同事几年了。你有过欢乐，也有过被纪委调查的历史。”

在陆皓明面前，段有义心虚，脸不禁红了一下。

陆皓明继续说：“欢乐很短暂，痛苦却很深刻，很长久。你千万要防着人家。特别是当纪委书记，一旦被人拉下水，人家胆子就壮了，他就会胆大包天。

到时，你跟着受罪，那罪就不轻，叫做永世不能翻身啊。”

段有义慎重地点点头，说：

“市长，我记在心里。就是别人无中生有告我一次，我的名誉都受到损伤。如果不是你从水里捞出来，我虽然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但也淹在臭口水缸里，在文化厅难混。”

“有了教训就好。有义，我们都是农家子弟出身，还是要有点情怀。什么情怀呢，就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就是要为老百姓做点事情。”

段有义认真地点了点头。

陆皓明把段有义的情绪预热了一番，才说了龙在田的事。总结龙在田四个字——油、懒、骗、拖。

然后详细讲了这四个字的害处。

油，就是油滑。喝了一肚子酒，装满了一肚子膏，练就了巧舌如簧的口才。

懒，就是不做事。有好处的事就勤快，没好处的让别人去做。

骗，就是百姓敢骗，领导也敢骗，而且理由多多。

拖，就是心思不在工作上，能拖就拖。

这个龙在田，按说父母是读了书的，名字来源于【见龙在田】。父辈是希望他能干一番事业。现在却养成这么一种老油条气息。

据别人反映，这种人还挺吃香，不是龙在田一人，是上州有一批这样的老油条。”

段有义立即明白了陆皓明的意思，说道：“把他揪出来，杀鸡给猴看。这种人不怕不查，一查一个准。”

陆皓明要考一考段有义，反问：“你怎么查？”

段有义细细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陆皓明表扬道：“你渐渐成熟了。”

段有义再问：“查到他的小问题，要顺势再查，必须林书记同意。不知林书记与这些人的关系怎么样？会不会同意细查。”

陆皓明说：“我上次告诉你一个方法，就是掌握别人的证据，不要一下暴露，就是手中握着一颗雷。何时引爆，主动权在你手里。”

段有义说：“哦——”

陆皓明垂起食指，在空中摇了摇，说道：“我们刚来，如果查出这个有问题，那个也有问题。林书记就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去。

他在这儿好好的，怎么你们文化厅来两个人，上州就尽是问题了呢？所以，你要尽量多的掌握一些人的证据。掌握在手里，目前不查。时不时警告他们一下。让他们不敢动弹。

你要知道，有问题的人多半能干，能干的人，才会多吃多占。我目前还靠着他们做事啊。

段有义立即体会到了陆皓明的高明之处，放低声音说道：

“你的意思是手里握根鞭子，他活干得慢，你抽他一鞭子。等他把活干完……说到这里，段有义双手往中间一抄，再收拾他？”

陆皓明就是这层意思。

他身子往后一靠，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望着段有义就是不说话。

师傅带徒弟，不必尽说出来。

尽说出来，他说是你指使他这样做的。

陆皓明也不能保证段有义以后不犯错误。

段有义觉得陆皓明确实不简单，跟着这陆皓明有学不完的东西。毕竟陆皓明是在斗争中成长的，被人搞过，也搞过别人。经验丰富，现在是越发成熟了。

两人达成了共识。这时，陆皓明才说道：“晚餐，你跟我出去吃饭。介绍一个人跟你认识。”

“什么人？”

“一个生意人，他只是没当官，要是当了官，比你不会差。他在上州办学，多少有些事要找我帮忙。

我不方便出面的话，有些事，你出面协调比较好。但有一点，违法的事，你就不要去做。”

段有义点点头，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