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全省经济工作大会召开。

陆皓明与谷雨、黄晓由小谷送至省政府会议中心。

进入会议大厅时，一些熟悉的厅长们与陆皓明不断地打招呼。握手时，大家都说同一句话——向陆厅长学习。

这句话是有来历的——文件袋里装有几份附件，其中一份是陆皓明带队考察全省旅游资源的调查报告。上面有韩省长的批示：文旅办能拿出这样有价值的调研报告，值得大家学习。

陆皓明与人握手，谷雨、黄晓就在一边等待。

进了大厅，他们一直往前面走。谷雨和黄晓是领奖人员，陆皓明是受聘者。都是要上主席台的，所以安排在厅右第一二三排。

走到第十排时，正好碰上坐在过道边，站起来向后面张望的杜颂然。陆皓明上前握手。

杜颂然脸上有些尴尬，按平常的位置，旅游、文化两个厅长是坐在一起的，现在，会议的座次表上标示陆皓明坐前排。

杜颂然与陆皓明握了一下手，马上松开，笑道：“祝贺你领奖。”

谷雨也上前握手：“杜厅长好。”

只有黄晓根本就不停留，一直往前走。

杜颂然对黄晓十分气愤，在心里骂道：“书呆子，神气什么？”

陆皓明，谷雨走过去，黄晓已经坐好，向他们招手。

陆皓明寻到了自己的座位，厅右一排一号，坐下后与左边的两位打了一下招呼。一位是农业厅的总农艺师，另一位是建设厅的总工程师。

谷雨和黄晓坐在他的身后。

会议开始，首先由韩省长作2012年的经济工作报告。

报告基本上是照着稿子念。有些人总是问——领导不能脱稿讲稿吗？这要分场合，重要会议上的报告都是几易其稿，一字一句推敲的，不能随意发挥。再说，二把手一般也不随意发挥。一把手听便。

读到半途，韩省长在念到旅游这一块时，脱稿发挥了。

他说：“雁南的旅游资源丰不丰富？不丰富。雁南的旅游有作为吗？没作为。

但是，这也不是绝对的。看什么样的人来做这件事，去年，省里专门成立了文旅办，抽调陆皓明同志具体负责。

他平地起高楼，利用一个故事，获了戏剧奖，引入电影开拍，联系有关各方投资，开发了一个淡水三禾景区，接着，他又对全省的旅游资源开展普查，化腐朽为神奇，为北水县找到旅游开发亮点。现在，北水县全境围绕旅游做文章。

他的发现，他的调研都不是书生之见，都是可以操作的。

湖南张家界存在几千年了，为什么以前没有开发成为景点？这就印证了一句话，世界上并不缺少美，是我们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能干事的人，就是平地能起高楼，能将腐朽化为神奇。这样的人要重用，所以，我向董书记汇报之后，董书记表示要破格提拔，陆皓明只当了一年副厅长，我们就任命他为文化厅长。

如果大家都像陆皓明同志一样，想干事，会干事，能干成事，你可以到我和董书记办公室来毛遂自荐。天天围着小事转，没想法，没主意，只想当个平安官，要你们干什么？

好啦，我是谈到一块就自由发挥几句。”

韩省长接着念报告。

坐在一旁的两位老总，朝陆皓明伸出大拇指，谷雨竟然从背后伸出手，亮出一个大拇指给陆皓明看。

陆皓明反而没有那么激动。

韩省长作了一个小时的报告。最后铿锵有力地说道：“让我们全省上下，同心协力，不畏艰难，勇毅前行。共同建设雁南的美好明天。”

会场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第二项会议是宣布授予陆皓明等六名同志为省政府经济顾问。陆皓明等人在进行曲中走上主席台。

由韩省长一个一个地给六人颁发证书。当他把证书颁给陆皓明时，用力地和陆皓明握手，虽然没说一句话，那手上的轻重，寄托着他对这位年轻厅长的期望。

再接着就是颁发获得国家级，省部级奖励的单位和个人奖励证书。

这个过程很长，获奖的单位和个人比较多，按事先演练的顺序，一排一排上台领奖，合影。

最后，才是董书记讲话。

董书记作为一把手，他当然可以脱稿讲，所以，他除了念个标题，大部分是自由发挥。他的特点是说话很有个性化，说着说着，又谈到了陆皓明。

“刚才，韩省长在作报告时，谈到了文化厅的陆皓明，这个人有争议，一些同志说他个性强。

我倒认为一个人要有个性。糯米团团一样，天天当大好人，有什么用啊？

个性强的人一般来说都有能力。不然，他怎么能强起来啊？只是我们要分清楚，个性强是为公还是为私。

有些人个性强是为私。自己的一分一厘不能吃半点亏。有些人个性强是为公。该坚持的绝不妥协。

皓明同志也有人告状嘛，但省委的态度是鲜明的，告状要受理，要调查。做错了要批评教育，做对了要保护干部。

我们要奖罚分明，雁南这么多年旅游没有起色，这样的旅游厅有没有存在的必要？值得考虑。”

此话一出，易海波、杜颂然心中如惊雷滚过。

易海波还好一点，毕竟今年七月就要退休了。无非是批评他以前工作没有干好。

杜颂然听了，如五雷轰顶，没有存在的必要，一方面是批评他去了旅游厅之后没什么作为。第二，真的要撤掉，那自己去哪？难道旅游与文化合并，跟陆皓明去共事？

他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仿佛感觉周围的眼光全朝他盯过来，只好低着头，装作认真地看文件。

董书记说：“今年，我准备免掉几个厅长，对那些不干事，不会干事，混日子的人要动真格。”

这句话对全场的震撼力不亚于在会场扔下一颗炸弹。这颗炸弹没有爆炸，但随时随地会爆炸。至于在谁的身上爆炸，哪个人也说不定。

所有的人立马挺直腰身，用无比崇拜的目光盯着主席台。生怕董书记发现他们态度敷衍，听报告不认真。

董书记还在继续作报告。

陆皓明心想，董书记这一招真厉害，如果在厅里也实行这一招。说总要把几个不干事的干部放到二级单位去，比段有义抓纪律强多了。

人人都会自觉管理自己的言行，搞好自己的工作。

他心里想，回去就贯彻董书记的指示。

原来抓工作，跟牵牛一样，只要抓住绳子就行。

散会后，陆皓明坐在位置上没动。谷雨提醒道：“厅长，散会了。”

陆皓明还是没动。

一颗政治新星跟大家走在一起，别人会不舒服的。所谓低调，就是让别人舒服，所谓高调，就是让别人不舒服。

谷雨大约理解了他的意思，说道：“笑得最好的都笑在最后，混在最好的都不挤在人群中，厅长，我的智商打多少分？。”

“零分，看破不说破才是高手。”

谷雨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