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皓明发现小单位有小单位的好处。小单位都是弱势部门，人们的野心不大。相对来说，比较听话。

他布置任务后，两位副主席就带队天天跑县区。

陆皓明每日乐得清静，每日里上班就读点书，也不串门。晚上回到家就真的练起书法来。

他的毛笔字本来写得还可以，买了本魏碑体字帖临摹，竟然越写越像。

但总是有教育局的同事来打扰。

以前没几个人到他家里来，最多也是到茶馆坐坐。现在，大家知道陆皓明不喜欢出门，就纷纷跑到他家里来坐坐。

陆皓明只和两个人谈心，一个是老唐，一个老莫。

其他人来了，不管是桂生、知行，芊墨，何田田，简庭风，史引霄，还是君雨、凌开封，小谷，邓仪。他一律在书房接待他们。

等文娟泡上茶之后，来人就一定要和他谈谈局里的事，谈周子昆的霸道、不懂教育、一副乡镇作派治局。

比如邓仪说，周子昆竟然从商县调了一名乡党委书记来当常务副局长了。

陆皓明起身说道：“邓局长，你来看写的这幅字怎么样。”

邓仪只好起身，只要邓仪起身，陆皓明就站在书桌前，跟他讲这幅字为什么要这样写。

不管他愿不愿意听，陆皓明滔滔不绝，可以谈上半个小时。

邓仪只好找个借口走了。

桂生来了，说“素质办”已经没有独立性了，芊墨和林君雨经常被局里抽调，就是来个客人也要她们去陪。

陆皓明起身说道：“桂生，你看我最近的书法写得怎么样？”

只好桂生起身，陆皓明又跟他滔滔不绝，讲写字要先读书，理解诗词的意境才会写得好。

比如这个“寒雨连江夜入吴的‘连’字，为什么要写得这么长，就是要体现‘江水之阔’。”

桂生听了一场书法课，也走了。

大家本来到这儿想倒倒苦水，获得陆皓明一点精神支持。最后一个个都伤心离去。

他们感觉陆皓明走了就走了，好像一片云飘走了，没有一点留恋。

又感觉他现在学会了明哲保身。再也不掺和局里的事，不再关心昔日同事的死活。

还有的人还说，陆局长受了打击，不再像过去一样雄风万丈。有点沉入庄老哲学，无为而治了，白天上上班，晚上练练书法。

连文娟也看不下去了，责备道：

“你不掺和教育局的事是对的。但你没一点人情味啊。

连林君雨，李芊墨这样的女孩子来了，就是想和你聊聊她们的苦楚，你至少要安慰她们几句。

当初也是你选调进去的。你跟她们谈什么书法呢？安慰安慰，鼓励鼓励几句也行吧。”

陆皓明说：“这就是你不懂了。我越安慰，他们就越来跑。

我离开了，他们还与我走得这么近。周子昆知道了，就把他们列为另类，会对他们无情打压。

我越冷漠，他们就不会来跑。周子昆就不会对他们产生戒备心。

再说，他们也不能靠我天天当参谋，自己要学会在斗争中成长，去面对生活啊。”

文娟问：“唐局长和老莫来了，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说书法呢，一聊就是几个小时。”

陆皓明解释道：“唐局长退了线，周子昆管他不着。

老莫是个有心计的人，他跟我交流，我还可以学到不少东西。他要闹事，比前面几个厉害多了，也能闹得起。

周子昆如果胡搞，也需要老莫这样的人。太黑了，就总要几个举火把的，照亮一下大家吧。

再说，我内心对老莫也有些亏欠，本来是想提他当工会主席的，但这一次错过了，他再也没有机会了啊。

我也要和他合计合计，不能让周子昆踩着他在地上摩擦啊。”

文娟说：“那个姓周的，现在就专盯着老莫？”

“嗯，他准备拿老莫下手，杀鸡给猴看。所以，老莫也横了心，准备跟他搞一场。”

文娟有些担心：“你要劝老莫不要搞了。五十一二了吧，老是这样对自己不利，对儿女也不利。他女儿还是在三小教书，连一中都调不进。”

陆皓明笑道：“这个，你就不讲原则了，一个教小学的，怎么能调进一中去教高中呢？”

文娟说：“调到图书馆嘛，办公室啊。”

陆皓明顿时醒了，说道：“这个倒是提得好，我找宋校长说说，调到进校去搞办公室。”

宋校长一直跟他关系好。即使离开了，仍然非常尊重陆皓明。

陆皓明准备和宋校长谈谈。

次日上班，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宋校长，叫他有时间的话到科协这边来坐坐。

宋校长答应得很爽快。

大约上午九点，宋校长就来了，两人寒暄一阵，就关起门来谈这件事。

宋校长说：“陆主席，我一定去办好。现在局里比郭萍那个时候还黑。

我托了人找周，还找了费部长，就我的资历，去局里当个副局长不算为过吧。

如果是你在那儿，就一句话。姓周的说不行，他宁可从商县政府办调了一名科长来当纪检组长，把张秀如提为副局长。

不说局里，就是全系统，像我们这些二级单位的一把手晋升的路都断了，现在大家叫‘商县教育局’。

一把手，二把手，纪检组长全是商县的。”

陆皓明说：“他是傍上了某个人啊，所以这么猖狂。”

宋校长说：“芊墨哭着要回去。说新来的局长天天喊她陪客。

林君雨好一点，她干脆在我那边，天高皇帝远，还可以找借口，加上她又谈了男朋友。

何田田也烦，听说他老公正在运作，准备调到工商联去。”

陆皓明说：“何田田应该调得动，她老公是搞企业的，与工商联关系密切。”

“陆局长，对不起，我老是改不掉老习惯，叫你陆主席不自在。

这个姓周的，色得没边。好像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何田田调走是件好事。只是苦了李芊墨。”

听完宋校长的叙述，陆皓明心情有点沉。

特别是“芊墨哭着要回去”一句，让陆皓明动了恻隐之心。毕竟芊墨是他从商务局要过去的啊。

三个女子中，何田田是有夫之妇，她可以借口家里有事，完全可以拒绝，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当官的欲望。

林君雨泼辣一点，办法也多一点，她借口教学躲到进校，反正那边也有办公室。

撒个谎，说什么身体不舒服，男朋友找她。可以躲掉一些陪餐。

只有芊墨性情弱软，又天生不会撒谎，不去又不行，去陪餐又痛苦。

宋校长叹道：“如果你当局长，这一切就不存在。”

沉吟半晌之后，陆皓明叮嘱道：

“其他的事，我也无能为力，老莫这件事，我只能拜托你尽快在年底办好。”

宋校长点点头，说：“你放心。我进人，他管不着。”

两人再聊了几句，宋校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