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小和尚没带陆皓明上藏经楼，而是去竹素大师的卧室。为什么去卧室，陆皓明也不懂。只跟着小和尚一路前行。

走了一段，才发现不是卧室，小和尚到了最后一排房子，指着一个阁楼：“市长从木梯上去，在第三间房子，大师刚好闭关，不能下楼。”

陆皓明上了木楼，到了第三间房子，敲了敲门。里面传一声：“市长请进。”

陆皓明推门一看，竹素打个盘坐，坐在一个蒲垫上，双手合十，微微笑道：

“来得正是时候，我闭关正好15天了，没有离开过这一层楼，请坐。”

卧床上面有一张矮桌，一把茶壶。竹素从大床上拿出一个蒲垫，说：“请坐。”

这时，那个小和尚提着一壶水，进来把原来的茶壶提走，换上新水，放在一个茶几上烧，仍然离去。

陆皓明脱鞋，与竹素对面坐下。

竹素笑道：“市长应该有好消息。”

陆皓明问：“何以一见面就说我有好消息？”

竹素提起壶，小和尚递过几个杯子，把门掩上，走了。

竹素把壶提起，给陆皓明注茶水，然后给自己注茶水。笑道：

“我闭关一共15天，5天换一次茶水。管它馊了还是不馊，5天一次。今天是第15天，刚刚期满。接了市长的电话，你说要来我这儿坐坐。”

我就担心市长白天来，不管市长如何尊贵，只能喝剩茶。晚上来，就可以喝到新茶了。”

陆皓明哈哈大笑，道道：“你在打坐，特别是15天之内，别人来访，你也接待吗？”

“特殊情况，我要接待，只是不能离开这间房子，再说，有小和尚挡驾，我一般不接待别人。但市长要来，我还是要见，只是平时，我的茶不好而已。”

陆皓明笑道：“看来，我还是会选时间啰。”

竹素沉吟半晌：“市长不是会选时间，是时间正好。”

与大师对话，有时候真要好好想一想。大师说话，要有领悟力才行。陆皓明也不明白，或者不完全明白大师的话，不过，大师说这个时间来得正好，心里也挺高兴。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谈。大师是这样，你不谈政事，他就不会问。

陆皓明问：“您是省佛教协会会长，这期间，您要是有大事，比如开会，就请假吗？”

竹素道：“凡是我掌控的事，我就宣布这段时间，我在闭关。若是我不能掌控，政府要开什么会议，就委托副会长替我请假。

世间事务本与我们无关，大多是市长一级人物在操持，没那些忙的。”

陆皓明点点头，说道：“有几件事向大师通报一下。原来五条巷子都要搬迁，最后就留下这条巷子，因为大师在此，大庙在此，不喜红尘打扰。”

“谢谢市长遵依佛法，让大庙远离红尘一点。菩萨会保佑你的。”

陆皓明说：“也算菩萨保佑吧，这四条巷子开始矛盾不断，后来大家一致同意拆。事情还比较顺畅，目前六月份有一部分人入住新城，九月就可以彻底搬迁。

“祝市长高升。”

陆皓明听到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心想，和大师谈得好好的，大师怎么凭空来了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他没有问下去。

问下去，就显得自己太功利了。也许大师的意思是——做了这么多的好事，送给你一个美好的祝愿罢了。

陆皓明原来是想来问自己前途的——这个时间不想问了。

来的时候，大师说这杯茶——如果是提前来，就是一杯旧茶，正好他闭关已到期限，来了就喝新茶。二是没来由就说——祝市长高升。

还跟大师问前途，就显得自己太功利。

陆皓明问：“状元街有什么好改造的，我特意来征求您的意见。”

竹素望了一眼陆皓明，说道：“我愿意市长做了书记，再做更大的官。”

陆皓明百思不得其解，笑道：“我不来问当官这回事。”

竹素端起杯子，缓缓说道：“百年不改其容，千年仍留其貌，这是我的心愿。但人生一世，往往难及百岁。所以，我希望政府暂不要改造这条街。

状元庙设置在这条街上，人群安居乐其。这条街上没有黄权，没有学府路的那一类人物。百姓都很善良。为何？

就是大庙教化之功。凡是住在这条街上的，信教也罢，不信教也罢，大势所趋，一心向善。正如市长之于在上州，人们相信上州越来越好是一回事。

一个好官就是一座好庙啊。市长想做更大的官，这是情理中事，但市长把上州的风气弄好了，等于是建一座好庙。

所以，上州需要一个好市长，市长不可能永远当市长。状元街需要有一座庙，只要不拆这条街，这庙就一直存在。阿弥陀佛，多有得罪。”

陆皓明听懂了竹素大师的意思，笑道：

“那就……至少在我的任期内，不仅不拆状元巷，还要好好保护这个地方。”

竹素笑道：“市长开明。这条街不要改造得太厉害了，该修的地方修补一下，不要太过于粉饰。弄一条让人们来看的街，没有必要。

人们不是需要让别人来看他们过得如何幸福，幸福是个无量数，只要自己感觉幸福就行。这条街没有恶霸，也没有财主，大家心灵平和。

让一些追求心灵和平的人，有一处地方安放他们的心灵，比满世繁华更让人舒服。所以走进这条街，你的心境就平和了。

市长是常来找我坐坐的一位官员，我不劝市长学佛，但市长内心有人民，跟我们追求佛是一回事。

你能来坐坐，我就觉得上州很平安，上州很向善。如此而已。”

陆皓明有些感动。是的，自己不信佛，常来坐坐是因为竹素大师学问高深，但今晚一番话，对他深有启发。

陆皓明感觉，竹素大师平时没有这么多话，今晚竟然滔滔不绝，不知为什么，便说：

“我不信佛，但不反对别人信。只是我常来这里坐坐，感觉大师的气韵深沉。大师沉稳，淡然处世，我到这儿，心情也沉稳多了。”

竹素大师笑道：“欢迎市长常来坐坐。”

陆皓明觉得大师闭关15天，也不能久坐，便告辞道：“你也应该活动活动筋骨，我也就不打扰您了。”

大师合十，起身送他到门外。

陆皓明起身，一直走出大庙。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多。

林书记来了电话，说两条绕城线，可以通车了。刚才刘雨初来汇报过。明天一早，准备商量这个事，请他去办公室。

陆皓明想了想，说：“好的。争取早日通车。”

他发现林书记，现在对通车比以前重视多了。这一切，好像不是刘雨初去汇报，而是林书记主动叫他去汇报似的。

他回到家，打了一个电话给刘雨初，问道：“可以通车了吗？”

刘雨初说：“建议十天以后，你一定要和林书记说说。”

陆皓明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