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平也是老江湖了，他看着纪委的车子开走后，并没有下车，而是坐了两三分钟，开着车子到街上转了一圈，然后才回来。

他停好车，从容下车，一副刚才从外办事回来的样子，提着包上楼。在楼梯间碰上几个下属，人家喊“胡厅长好”。他也只点点头。

进了办公室，把门一关，他先烧一壶水，再泡一杯浓茶。接下来慢慢品茶，绝不出门。这叫按兵不动。

因为现在情况不明。陆皓明是被纪委叫去了解情况，还是被纪委“双规”了？

谁也搞不清楚。

叫去了解情况，似乎有点对，又有点不对。不对的地方在于，仅仅是去了解情况的话，纪委打个电话叫陆皓明过去就行。不必亲自来人。

再说，陆皓明有强大的背景。不可能这么快就“双规”。

唯一就只有一种情况了。陆皓明白天是人，晚上是鬼，被段有义拉下了水。

段有义这个人够坏，什么都做得出。为了把陆皓明捏拉到位，设计让陆皓明犯下错误。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经济问题谈不上。方奕雯管财经。这个人很正派，来了快一年，在干部群众中威信比较高。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段有义送女人给陆皓明睡。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哪个男人是个圣人？很多有才能的男人就是在这方面犯了错误。

曾经有位乡长就是被人拉下水，最后出了事。据传说，这位乡长出来后，对朋友说道：“本来就是屌大一点的事，最后在阴沟里翻了船。”

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你看陆皓明现在对段有义言从计听，就是说明姓陆的有把柄在段有义手中。不然，陆皓明这么聪明的人会重用段有义这种小人吗？

此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这次评选大师的过程中，两人合伙收取了大师们的作品，这个数目一定不少。

当然，这些设想的前提是——纪委抓到了段有义与苗焰的把柄。要他坦白从宽，还动员他揭露别人。

段有义经不起一吓，把这些都供了出来。这些都是重磅炸弹，纪委反映给省领导，这时，省领导再也保不住了，只能表态先“双规”，把人控制起来再说。

胡平越想越对。越想越合理。因为控制一把手，不必跟他这个三把手通报，要通报也是跟方奕雯打招呼。

这就跟买彩票是回事，通过无数次的对比，确定其中一注必中无疑，猛的一下就砸上128倍。要么不中，要么就彻底改变人生。

胡平把这些推理认真演绎了一遍，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发生了一样。他喝着茶，抽着烟，摇着身子，嘴里竟然轻轻地哼起小调：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了大街前，看她步蹒跚，眉宇间隐约心酸，满腹委屈，有谁怜见……

一边唱，一边用一根指头敲着桌子边缘。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胡平立即停唱，起身开门。只见宁桂生走了进来，接着把门一关，说道：“胡厅长，有个会议通知，要陆厅长明天参加，结果找不到人。”

胡平淡淡地说：“怎么找不到人呢，问了肖主任，小谷没有？”

“肖主任去了三禾，我问了小谷。小谷说自己到街上买个东西，回来就没有见到陆厅长，打他的电话又关了机。”

胡平说：“问方厅长嘛。”

“方厅长在开会，我打电话，她说不方便说话。听都没听就挂了机。”

“现在会风抓得紧，不准接电话也属实。那你急什么？下午来上班，你找他看通知内容就行。”

“不是这个意思，是省委办公厅打来的，下班之前要报名单。”

“你就先报陆厅长的名字嘛。万一他有事不能参加，明天让方厅长去参加嘛。”

宁桂生这不是演戏，而是碰巧，真接了这么一个电话通知。一把手，二把手都不在家，他当然只能找三把手。

胡平说了先报陆皓明的名字，宁桂生就下了楼。

胡平就有理由了，主动走到刘志办公室，把陆皓明关机，办公室找不到人就事情说了一遍。

刘志现在不管闲事，说：“关机很正常。有时候手机没电了，又找不到充电的地方。”

“你说胡话呢。现在到处有充电的地方，再不行买个充电宝嘛。”

刘志不说话了。现在段有义进了纪委，非常时期，少说为妙。

胡平等不及了，漏了一句：“今天早上有点怪。”

刘志问：“什么事有点怪呢？”

“王亮臣，你认识吗？”

“认识啊。”

“他带了一个人到厅里来，我在大门口正好碰上，邀他去我办公室坐坐，他说要找陆厅长，然后我就上街去了。”

刘志身子一弹，盯着胡平：“你的意思是被纪委带走了？”

胡平连连摇头：“你莫乱猜啊。我不过是告诉你有这么一件事。”

说罢，他就装出要上卫生间的样子，走了。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纪委，关机，找不到人。如果陆皓明出了问题，那会不会涉及到整个班子呢？

他也不敢乱说，打了一个电话给他一名心腹——文化市场管理处的小彭。这人是他N年前从图书馆调过来的。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关系密切。

小彭进来，刘志不避他，说：“陆厅长的手机关机，他平常不关机的，不会是段有义的事影响到他吧？”

小彭想了半天，轻声说：“我早上还和陆厅长打了招呼，他跟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两个什么人？”

“一个很高大，另一个比较矮。”

“哦——我就和你说说，你别跟其他人讲啊。”

你要别人保守秘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于秘密这件事，我奉劝各位朋友，你一定要烂在肚子里。

小彭也有最好的朋友。加上凌开封、小谷，宁桂生也乐于跟人讨论。于是，陆厅长关机，早上跟两个人出去了，这个事就在机关里悄悄地传开了。

这样，一上午，厅里尽人皆知。这时，胡平仍然按兵不动。坐在办公室静观变化。

当然，最最最高兴的是张慧和田芳。两人密谋一阵，散了。田芳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把小谷叫来，用批评的语气说：

“这个时候找不到人，你打文医生的电话嘛。也许上医院去看病去了呢。要是做什么核磁共振检查，手机不准开机，还不准带进去呢。”

小谷点点头，说：“好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