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过了县城，突然间暴风雨大作。

接着，天上像撕开了一个口子，大雨倾盆而下。雨刮器快速地刮来刮去，都看不清路面。

陆皓明说：“你到边上停一会儿。”

车子靠边，不停地闪烁着双保险红灯。

陆皓明打通淡家坤：“雨下得蹊跷，你迅速通知唐知行，召集水利部门的人到午水河上游守夜，了解情况，以免发生洪水。

我已往下游察看水文情况。”

淡家坤说：“你那边要派几个人来吧？”

陆皓明说：“你带水利局高局长去上游，要唐知行带几个人来小浒村。”

小谷在一旁听了，觉得陆皓明真是神仙。他连今晚一定有大雨都知道。

陆皓明当然不知道有大雨，不过他在小浒村扶贫三年，跟宋爷也学了不少气象知识。

从家里出发，他确实是去找宋爷聊聊心事。

车过县城，大雨倾盆，按宋爷教的“夜间七时雨，龙王变猛虎。”他就知道这雨会引起洪灾。

他对小谷说：“你慢慢开。”

小谷开动车子，在雨中小心地行走。

一会儿，金沟寨乡的彭书记打来电话，说道：

“陆书记，我接到县防指的电话，你往小浒村来了，我们乡里的干部都发动起来，正在路上。”

陆皓明说：“雨大，小心点开。”

这雨突然收了一下，小谷加快速度。

一会儿，雨大了。再也不能前行。

小谷把车停到大浒村学校，打电话给李支书。

李支书说：“好的，我们马上带雨具来接。”

二十分钟后，李支书、家俊、二娃等人穿着雨衣来了。

陆皓明、小谷穿上他们带来的雨衣。二娃头上顶着矿灯，大家打着手电，一路朝小浒村走去。

半小时后，镇上的后援部队也到达李支书家。只是唐知行还没到。

陆皓明说：“临时指挥部就设在这里，镇上的干部由村支两委领路，把住在河边的十六七户人家，无论如何要动员他们撤出来，疏散到高坡上。

一定要以防万一。有情况随时报告我。”

镇村干部出发了。

陆皓明给宋爷打了电话。宋爷说：“我马上过来。”

陆皓明对小谷说：“你去接宋爷。”

支书娘子端来一杯红糖姜水茶，说：“你坐坐。淋了雨，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然后又找了件李支书的上衣出来：“陆队长，换了，你衣服下摆都湿了。”

陆皓明说：“说不定等会我还要去现场。”

支书娘子眼一横：“等会是等会，现在换了，湿气扯到身上不好。你去二楼休息。”

陆皓明把红糖水一口喝了，上了二楼换衣服，再和淡家坤通电话。

一会儿，支书娘子领着唐知行等几人上来。陆皓明面有愠色，说道：

“马上跟镇上彭书记联系，要他派人来接你们，大水是挡不住的，保证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

唐、高两位走了。

这时，小谷领着宋爷来了。

支书记娘子又端着红糖茶水上来。

小谷端起茶水，对陆皓明说：“书记，我在一楼，有什么事喊我一声。”

两人坐下，陆皓明说：“宋爷，这雨，你觉得要下多久？”

“会下到后半夜。”

“靠河边的十几户，我派出了干部去动员，让他们搬离。你估计会不会淹到他们的房子？”

宋爷说：“最低的是角保家，比他家高一点的是刘老六家。这两户一定会淹掉。其他人家应该不会淹。”

陆皓明立即打电话给李支书：“先把角保，刘老六两家撤离。”

李支书说：“陆书记，角保好说。刘老汉的老婆刘六婶，就是上次到县里找你，她说她是小浒的，工作人员不准她进去的那个人，她死活不走。”

“为什么呢？”

“她听说你来了，就是不走……”

话筒里半天没有声音。

一会儿传来二娃的声音：“她说除非你来见她，不然就不走。几个人抬着她走，结果刚放下，她又跑回去了。”

陆皓明说：“那好，我来。”

他把情况跟宋爷说了一遍。

宋爷皱眉，恨恨地跺了一脚，说道：“这种没有知识的乡下女人。”

陆皓明顾不上了，对宋爷道：“我先去，您坐一会儿。”

大雨滂沱中，陆皓明带着小谷冲进了雨帘。

“书记，不要他们来接？”

“我三年白搞了？这个村上的角角落落我都走遍了。”

天上突然响起一个炸雷。

小谷一惊，去扶陆皓明。

陆皓明甩开他的手：“你自己走好就行。”

本来十分钟的路程，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

大家站在高坡上，坡上星星点点的灯火，脚下不远处是呼啸的河水，一片白茫茫。

陆皓明对围上来的人说：“老李、家俊，多来几个人。带根绳子。”

二娃牵着陆皓明的手，一步一步往坡上走。

众人也跟着下坡。

终于到了坡下，刘老六正在劝六婶，她却躺在地上，边哭边叫：“除非批块地给我，不然就不走。”

李支书喝道：“陆书记来了。”

刘六婶坐在地上，她想不到陆皓明真的出现在她眼前，愣了一下，又哭道：

“我不走，我死都不走，上次到县里找你，你官当大了，那些人不让我见你。还拖我呢。”

陆皓明说：“给我捆起来，抬走。”

几个乡干部上去，真的把她捆起来，抬起来就走。

刘老六朝陆书记作揖：“书记，要你才治得服。”

刘六婶大喊大叫，被人抬走了。

陆皓明说：“快撤。”

众人听见哗哗哗的水声，好像就在脚下，二娃，小谷搀着陆皓明上坡。

陆皓明对站在半坡上的人吼道：“往上面再撤。”

不到五分钟，角保、刘老家的房子，就被呼啸而来的大水冲倒。

人们怕了，一直往高坡上爬去。大家爬到高一点的地方，用手电照着水岸线，只见水还在上涨。

这时，又是几声炸雷。

二娃家地势最高。他说：“我家从来没淹过。大家到我家去避雨。”

二娃家那边算个大屋场。大家沿着小道朝二娃家走去。

六婶眼见自己家的屋子冲倒了，大叫大哭。被几个乡干部抬到了二娃那个大屋场，送到了她小叔子刘老五家。

陆皓明都认识这儿的人，他走到刘老五家。李支书、家俊，乡里彭书记、唐知行等人都跟在后面进来了。

陆皓明说道：“六婶，工作人员不认识你，事后也没给我说，我给你道个歉。

至于你要块地，与你撤不撤离没有关系。你不撤离，连命都没有了。刚才你亲眼看到了吧。”

乡里彭书记插话：“幸亏老六把值钱的东西早就搬了出来。”

陆皓明说：“土地的事，我了解情况再说。”

六婶说：“别人的都可以批。”

李支书吼道：“陆书记要写个【包】字到你手里啊，他说了解情况，你就要听明白嘛。”

五婶忙朝六婶使眼色。

六婶才平静下来。

陆皓明转头向唐知行说：“你牵头组织有关部门，对午水河边低洼住户做一次彻底的调查，要移民局拿出一笔经费，全部异地安居。这次有损失的住户，要解决他们的困难。”

刘老六听了，对陆皓明作揖打拱，说：“感谢陆书记，我们就是国土部门不批地才没有搬呢。只要批块地给我们，谁想住在那个地方？”

陆皓明对众人说：“你们到这里值班，我回去还要与淡县长联系，指挥其他地方的抗洪。”

大雨中，小谷又护着陆皓明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