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亮臣也没有客套，开始发问，“陆厅长，请你介绍一下段有义这个人的为人。”

岳小飞握着笔，弓身伏在桌子上，飞快地记录。

陆皓明给他们两人一人一支烟，然后自己点燃，借这个机会理清一下思路，他知道，凡是记录在案的东西，不能任意发挥，便放慢语速介绍道：

“段有义工作积极性高，能力来说，毕竟是从省委宣传部出来的，得到过强化锻炼，与外界沟通能力强。

第二个特点是办事细致，考虑周到。第三呢，工作认真。

他分管纪检这一块特别严格。你们也知道，干你们这一行的肯定得罪人。但我当厅长的，当然还是很支持他。”

陆皓明也不知道段有义进去之后，交待了些什么。所以实事求是，字斟句酌地介绍道。

这些都不是王亮臣需要的，便问：“缺点呢？”

陆皓明也实事求是：“缺点是工作方法方式有待改进，有时过于生硬了一点。”

王亮臣点点头，问道：“他与张慧……”

他有意只说四个字，要把后来的交给陆皓明去说。一个句子只说半句，那么你获得的信息量就比较大。

陆皓明说：“喝茶。”

他把烟蒂在烟缸里拧灭之后，说道：“在我看来，他与张慧的交集不多。只是在评选办有个几个月短短的相处。”

陆皓明惜字如金，他要把球踢回给王亮臣，看他到底要问哪一方向的问题。

王亮臣没有得到答案，从侧面进攻，问道：“那么，张慧在厅里与哪些人的关系最好？”

陆皓明斩钉截铁：“她的人际关系，包括工作能力应该说不太好。我们年初制定了一个考核办法。在年底考核中，她是唯一一个不合格的处级干部。

8个人中有5人给她打了个【不合格】，你们想想，她自己肯定给自己打了个【合格】。那么说，只有2个人认为她合格。

所以，她的人际关系不好。至于她平时与谁要好，我觉得她与监察室主任田芳相处得比较融洽。”

王亮臣对这个感兴趣，忙道：“是平时经常玩在一起吗？”

陆皓明早就怀疑田芳是张慧的幕后指使者，笑道：“平时倒是不见得。八小时之外，我就搞不清楚了，但是，有一点可以佐证，她们关系非同一般。”

“哪一点？”

“在张慧评为【不合格】之后，田芳多次向我求情。按常理来说，应该是分管领导来求情。但分管领导没来。田芳作为一个监察室主任向我求情，由此推断，她们的关系比较好。”

王亮臣对陆皓明提供的这个情况很满意。张慧与其他人，按陆厅长的介绍，相处并不融洽，而田芳帮着求情，这是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他喝了一口茶，按多年的经验，问一件事，绝对不能只盯着一件事问，必须打乱别人的思路，只有打乱别人的思路，才可能在不经意间获得真实情况。

他不问田芳了，回过头来问段有义的情况。

“段有义这个人在生活作风问题上，厅长有什么看法？”

陆皓明再喝了一口茶，喝茶就是借机思考。他也不知道纪委查不查出段有义与苗焰之间有没有什么问题。

虽说查段有义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但查出问题，自己也有领导责任。他放下茶杯，严谨地说道：

“这个看不出，至少在上班时间没看出他有什么问题。一本正经不代表没有问题，嘻嘻哈哈也不代表有问题。”

他再一次把球踢给王亮臣。

王亮臣觉得陆皓明确实严谨，笑笑不说话，他想让陆皓明再补充。

陆皓明也不想冷场，接着说道：

“但是，我不仅对段有义，而且对所有的干部都要求严格。平时都会找他们谈谈话。提醒他们工作要干好，生活作风上更要注意，这个，你们可以问一问段有义。

总之，请王主任，小飞同志放心。我们党组是坚决支持你们办案。查出谁有问题，包括我陆皓明，你们按你们的程序办就行。”

王亮臣笑了一下：“感谢厅长的支持。我们主要是了解段有义和张慧的情况。”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皓明也知道快结束了。

作为一把手，他的说话份量很重，只能说这么多。不能凭主观意识去介绍段有义，但是，既然纪委的同志来了，他决定把火烧大一点。

什么叫把火烧大一点呢？

就是把胡平，刘志这两堆柴，也投入这火中。便问：“你们是否觉得还要找其他同志了解呢？”

王亮臣想了想，说：“我们相信厅长，至于需不需要找其他同志，我们根据需要再定。”

陆皓明说：“说句实话，我来文化厅不久，不到三年，其中还有一年抽在文旅办负责。对张慧这个人，你们可以找胡平、刘志两位副厅长了解，他们更熟。

特别是张慧，她原来是一个普通科员，在柳是如手中通过竞聘处级干部，就当上副处长，这也是一件空前绝后的事情。

之前没有这样做过，之后，在杜厅长手中也没有再实施这个办法。所以，张慧这个人在厅级领导这个层面，除了柳是如之外，应该说胡平，刘志对她的印象还好。

你们可以找他们再多了解了解。免得她再告状，说我陆皓明上台，她就评个不合格。其实，我对这一点也很关心。”

王亮臣听了，身子微微一怔。原来这个张慧还有这么一段历史。

当然，他这微微一怔，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

王亮臣在公安厅就认识胡平。那时，他只是一名处长，带着老家一位副县长找过胡平，要求解决老家县里一笔文物保护经费。

胡平表面上应付，但年底没给。弄得王亮臣回老家很没面子。

这就是今天上午，他遇上胡平，胡平上来握手，寒暄，邀他到办公室去坐坐。王亮臣懒得说话，指指陆皓明办公室的原因。

现在，陆皓明既然提到了找胡平，刘志了解。他就有了点私心。心想，把胡平叫到纪委去，至少可以吓一吓这个人。

当年高高在上，现在把你叫去，我问你一句，你就得老老实实回答。让你也享受一下别人小瞧你的滋味。于是，他改变了主意，笑道：

“了解了解也有必要，那先跟厅长说好，叫他们协助了解时，我们就不一定向厅长通报了。”

陆皓明朗声笑道：“那不必通报，反正你们也是问一问，又不是他们有什么问题。”

王亮臣说道：“陆厅长，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

三人都站起来，陆皓明把他们送到外面，三人握手，然后，车子绝尘而去。

陆皓明没有回厅里，他要让子弹再飞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