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一，省里开会。

周二，陈莉陪着文娟去看房子去了。陆皓明到办公室审批了几个文件，就叫小谷打电话给凌开封，叫他下来。

凌开封刚进来，陆皓明就说：“跟我去政协走一趟。”

然后叫上小谷，三人出了院子。

上了车，陆皓明问：“开封，房子租好了吗？”

“租好了，谷司机帮忙，就在宁主任住的那个公寓里租了一套，35平米，够住了。”

陆皓明叮嘱道：“以后要与政协文史委共同组织一些活动，有人的场合，你就叫汪主任，没人的场合，你就叫汪书记。”

开封说：“知道了。”

到了政协，他就领着开封上三楼，进了汪书记办公室。

陆皓明说：“书记，这就是凌开封。”

凌开封忙喊 道：“汪书记，您好。”

汪书记端详了一会儿，握住凌开封的手说：“有点点印象。”

凌开封说：“以前开校舍改造会议，我在会场做服务工作。”

汪书记点头，说：“请坐。”

陆皓明朝凌开封使了一个眼色。凌开封就去泡茶。他先把汪书记的茶杯加满，然后给陆皓明端了一杯茶，自己端了一杯，才坐在沙发上。

陆皓明才说道：“开封，反正任务给你交代过了，汪书记很欣赏你的文字功底，以后汪书记有些事要叫你做，你就保证随叫随到。”

凌开封立即道：“书记，我记一下您的手机号码。”

互留了号码之后，汪书记对凌开封笑道：“那以后就要麻烦你啦。”

说罢，他走到书柜边，取出一叠资料和两本书交给凌开封：

“每一行都有自己的体系，行文习惯，这些都是文史委以前编的书和工作简报，你拿回去先熟悉一下。”

这种见面认个面熟，不宜久坐。聊了几句，陆皓明就告辞。

他还有一件事要做。上了车就对小谷说：“你送我到状元巷，你们两个先回去。”

小谷问：“什么时候来接你？”

“不用接，文娟陪亲戚在这边办事，他们有车。”

在状元街的入口，陆皓明就下了车，看见街边正在搞建设。上州正在把状元街打造成一条复古街道。路面在铺麻石，有些后来建的房子，也正要加砌【山】字垛。

陆皓明走了二里多，拐进了状元庙。小和尚又在大殿值班，见了陆皓明，上前合十：“厅长好。”

陆皓明也合十：“大师可在？”

小和尚点头道：“在。”说罢就在前面领引。

“我每次都在大殿碰上你，这是巧合还是你每天都在大殿值日？”

“回厅长，我是支客。支客是我们佛教的一个部门，相当于政府的接待处。就是接待客人的。”

“哦。原来如此。”

到了竹素大师的门口，小和尚说：“您稍等，我先去通报。”

一会儿，小和尚出来，后面跟着竹素。竹素合十：“有失远接，厅长请进。”

“又来打扰大师了。”

竹素把陆皓明迎入屋内，宾主坐下，小和尚泡茶，退去，掩门。

陆皓明说：“我在这边办事，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大师这儿坐坐。夜读《曾国藩传》，有些不解的地方，请大师指教。”

竹素只笑笑。

陆皓明和竹素讨论起曾国藩的领导风格来。

陆皓明疑惑地说：“曾国藩以文人带兵，如何驾驭那班将领的，书上只说他以诚待人，我总觉得光靠一个【诚】字怕不行。”

竹素则说：“所谓传记都是文人们写的，以己度人，其实就是作传者自己的一番想象。大抵来说，曾氏确实讲究一个【诚】字。

他首先是以诚相待，以德服人。但【诚和德】只能驾驭与他有同样道德水准的人，对那些桀骜不驯的将领是威恩并用。”

陆皓明感叹：“曾国藩能够成为一代名臣，确实有他的独到之处。他能够以诚待人，以德服人，让将领们心服口服，这是非常难得的。”

竹素点头道：“曾国藩的成功主要在于他的人格魅力。但他还是一个有手段的人。”

竹素看穿陆皓明心思，知道他两次来，都是问人事管理方面的事情，便说道：

“【诚】和【德】是领导者必备的品质。只有这样，你才能够赢得下属的心，但人上一百，武艺俱全，各有各的特性。有一个办法比较好。”

“大师说说。”

“稠人广众与私人密室，各有作用。”

陆皓明认真地望着竹素。

“亲者，于稠人广众扬其善，在私下密室训其错；疏者，于稠人广众扬其恶，在私下密室慰其心。”

陆皓明一听，豁然开朗：“我理解一下大师的这两句话，您看对不对。”

“请说。”

“对于与自己关系好的人，在正式场合抬举他，表扬他。在私下场合指出他的错误，批评他，训导他。

对于与自己关系不好的人，在正式场合要敢于批评他，指出他的错误。在私下场合反而要安慰他，鼓舞他。”

竹素点头道：

“对于你信任的人，你在公开场合抬举他，是给他树威信，在私下场合又无情地批评他。实际上，他是看上去很体面，但在你面前又硬不起来。

对于你不信任的人，在公开场合批评他，灭他的威风，让他怕你。在私下场合要找他谈心，安慰他、鼓舞他。

让他感觉你的批评是为他好，受你一番鼓励，他又看到了希望。充满了信心。

久之，亲者、疏者都听你调遣。至于顽愚不化者，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就是处分，开除。”

陆皓明合十：“这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万卷书。”

竹素也合十：“厅长阁下，老纳本应只是念佛，不谈红尘中事，只是石头山上一遇，见你天庭饱满，地角方圆，两道剑眉，乃正直有福之人。

奈何红尘滚滚，人心各异，免得小人陷构，君子不能伸达，故说些红尘妄语，罪过，罪过。”

陆皓明也合十：“大师远离红尘，看破红尘，句句真谛，字字真经，皓明受益非浅。以后当经常来拜访，时聆教益。”

“欢迎厅长有空来坐。只是我又到了念经时间，恕不久留。”

陆皓明起身，合十鞠躬，退出房间。

他走出状元街，拦了一辆的士，说：“去省剧团。”

一路上心想，大师讲的第一句，比如桂生，小谷之类，在公开场合要多表扬，给他们树威信，私下多批评。这一点，自己倒是这样实践的。

大师讲的第二句才深刻。这么说来，对段有义之类的人，就应该在公开场合，该批评的就批评，不留情面。在私下场合就要多安抚，多鼓励。

让他怕你，又感觉你其实对他还是有感情，甚至很尊重。

陆皓明打了一个电话给文娟：“看得怎么样了？”

“看好了，下午就去办手续。”

一定要叫上陈莉，先回剧团。中午请你们吃全牛席。“

文娟说：”今天这么高兴？“

“当然嘛，看了好几次都选不中，陈莉帮你参考，一下就选中了。这叫选中了人。要感谢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