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小会议室。

其实不小。前面是一个椭圆形会议桌，下面另外足可以坐一百人。

因为人少，统一坐椭圆形会议室。

上首，韩省长坐中间，左右分坐省委常委、宣传部长赵景桐，副省长刘开来。

对面，张立副秘书长坐中间，旁边是杜颂然，其他人按座位牌入坐。

椭圆形桌的拐角处，横设了一个记录席。那是省政府办公室的工作人员。

此外更无一人。

服务员上茶水，退去。

会议室前后门紧闭。

会议由刘副省长主持。他敲了敲话筒，说道：

“今天，韩省长从百忙中抽出时间，听取文化厅党组集体汇报。

出席会议的还有省委宣传部赵部长。

与会者有省政府副秘书长张立，以及文化厅全体党组成员。

先请文化厅厅长杜颂然汇报情况。”

杜颂然拿着肖歌写好的材料，将文化厅3个二级单位百分之九十的人，为什么只发一半工资的起因，目前的形势，要求全额发放的理由，汇报了半个小时。

韩省长听完，问道：“为什么以前不提出来研究？”

杜颂然一下懵了，这不关自己的事，是柳是如没有提出来，便如实回答：

“我去之前，他们才起初稿。”

韩省长很不满意杜颂然的回答，敲了敲桌子：

“我问的是柳是如在长达几年的时间内，为什么不提出来研究。”

杜颂然更懵了，这个情况，他真不清楚。只好左右搬救兵，希望其他党组成员出来解释一下。

在厅里开会都讲究次序，何况在省长面前？第一个出来解释的应该是乔迈。他是常务副厅长。

但他怕惹火烧身，长期不解决是柳是如的错误，但自己是二把手，也同样有责任。

在这种场合，领导们没有时间听你多解释，所以，他装作没有看到杜颂然求助的眼神。

其他人更不愿出头，说错一句话，被省长训斥一顿，那么在省长任职期间，你莫想得到提拔重任了。

刘副省长知道情况，他可以出来解释。但他把这个机会让给陆皓明，便说：

“皓明同志你分管，你来解释。”

刘副省长这句话，让杜颂然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乔、胡、刘顿时紧张了。

韩省长的目光投向陆皓明。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块牌座位牌。他突然发现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副厅长。问道：“你同时还在文旅办负责？”

陆皓明冲韩省长一笑，点头道：

“报告省长，除了厅里的工作外，我现在还在文旅办当常务副主任。”

韩省长点点头。

陆皓明说：“尊敬的韩省长、赵部长、刘副省长。我汇报一下韩省长提出的疑问。

二级单位走向市场，是上一届省政府提出的口号，口号的方向是对的，在实际过程中存在一些困难也是实际情况。

在柳是如当厅长期间，没有提出来研究，具体原因我不清楚。我从去年11月份来到文化厅，分管这3个单位，广大干部职工向我提出，一定要向厅党组反映这个情况。

我进行了调研，在演出市场逐年萎缩的情况下，广大文艺工作者过得十分困苦。”

韩省长用手按了按，示意陆皓明停下。

陆皓明以为自己汇报得太过琐碎，让韩省长听得不耐烦了，马上停下。

乔迈、胡平、刘志等人咬着嘴唇，他们实在想笑。笑这个陆皓明太幼稚，在省长面前，能用三分钟能说清楚的，最好是一分钟就回答完毕。

千万不要多话，言必有失。

韩省长问：“过得困苦，怎么个困苦法，你举个例子。”

陆皓明虚惊一场，原来韩省长是想了解详细情况。便说道：

“我以省杂技团为例 ，因为这个单位的特殊性，往往是全家大小都在团里工作，只发一半工资，又没有演出收入。很多家庭是往往是天快黑了才去买菜。”

韩省长一时没有理解陆皓明这句话。问道：

“什么意思？”

陆皓明解释：“就是剩下的菜，都是别人东挑西栋剩下不要的，价钱相当便宜。他们又是演员，要面子，天快黑了，菜市场的人就比较少，怕遇上熟人。”

韩省长一听，敲了两下桌子，向乔迈等人发问：“我是官僚主义，确实没有买过菜，你们在座诸位不上菜市场？手下职工的情况一概不知？”

没有人回答，气氛压抑，全场静默。

他对陆皓明说：“继续。”

“我在调研的基础上，向厅党组提出，一定要向省政府如实反映。情况就是这些，汇报完毕。”

韩省长说：“戏剧、歌舞、杂技，这些艺术形式正走向衰落，这是一种趋势。作为文化厅是管理全省文化事业的主管单位，要实事求是地向省政府反映情况。

一个厅党组，长期对职工的生活不管不顾，在座的除了杜颂然，陆皓明之外，你们全有责任。”

赵部长指着段有义解释道：“他是新去的。”

韩省长望了一眼段有义，并没有改口，而是继续说道：“如果陆皓明同志不提出来，你们就听之任之？你们的良心何在呢？

一个这么大的省就养不活几个剧团？有些东西没有市场，我们要养起来。比如京剧，没有市场就让它消失？

不是，我们要保护，什么叫文化保护？国家要拿那么多的钱去保护文物，就是不让文化失传。

上届省政府提出走向市场，不是完全错了，等会我会再谈这个问题。就事论事，目前这998人，全部纳入财政统一发放工资范围。

请开来同志召集财政厅，劳动、人事等部门开会，迅速落实。

这是其一。下面，我想出个题目，让你们思考一下，全面养起来之后，大家不演戏，坐着就有工资发，就会出现新的不平衡。

其他人都要上班才领薪水，你们文化系统的一些二级单位不要上班也领薪水，这也是一个问题，其他单位就会拿来比较啊。

所以，如何搞活也是一篇大文章，我想听听你们厅党组的意见，说错了没关系，但一定要说。”

这回让人更紧张，因为大家都没有作准备，要当着省长的面说过一二三点来，并非易事。还有一个困难是，前面的人说了，后面的人难度更大。主要是不能重复别人的观点。

静默，静默。

首当其冲的是杜颂然，虽说他分管文艺，平时也就是开开会，传达传达有关精神，参加有关活动。

如何搞好搞活文艺工作，他确实说不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但作为一厅之长，不说那是不行的。

于是，他就说起了套话：“一是要加大对市场的调查，二是要创作符合市场的文艺作品，三是要建设好文艺队伍……”

说了五分钟，错了吗？没错。有用吗？没用。

杜颂然说完，乔迈发言，他就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依着杜颂然的意思，换了表达方式，说了三分钟就打住。

胡平和刘志也是大话空话一堆，根本就没说一点有用的。

连刘副省长都脸上无光。

轮到陆皓明了，刘副省长向他投去鼓励的眼神。

陆皓明说：“我认为需要捕捉当代人的文化需求心理。打破传统的文化定势。我以最近正在排练的一台戏为例子，向各位领导汇报我的一些浅薄的想法。”

韩省长望着陆皓明，发现这个年轻的副厅级干部全没有在领导面前那样畏缩感，坐在端端正正，说话有条有理，便伸出一个指头，指着陆皓明说：

“好，你讲一讲，讲得越详细越好。”

陆皓明开始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