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虎儿,或者说雪沏茗,就这样在小罗汉寺里住了下来。
距被雪隐龙掳上山来已经过了大半月,红枫镇里少了雪沏茗这么个小乞儿仿佛没人发觉,他自幼无父无母,自然不会有人关心他的死活,唯一打交道比较深的也只有那些同为乞儿的半大孩子,但这些小孩那日被雪隐龙吓坏了,只当雪沏茗被雪隐龙给打杀后不知埋到了哪个荒郊野地里,便再没想过来寻他。
一晃眼又是一个月过去,雪沏茗终于是受不了了,当初是因为雪隐龙许诺要教他功夫所以才留下来,但这么久过了,每日只见到雪隐龙参禅礼佛,要不就是坐在院子里品茶打着瞌睡,除了每日傍晚弄些不知名的草药来给雪沏茗泡澡,便再没见到他教过一招一式。
雪沏茗气冲冲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要往庙门外走去。
雪隐龙在藤椅上假寐,眼没睁开,慢条斯理问道:“你要去哪?”
雪沏茗头也没回:“我下山去!”
“下山作甚?”老和尚咂了咂嘴。
这不问还好,一问就点着了雪沏茗的火气,他气得一把把包袱摔到了地上,指着老和尚就骂道:“你还敢问!老秃驴你定是在骗人,说了要教我功夫,这么久三爷我什么都没学到!我看你分明就是不会!”
老和尚端起石桌上的茶杯,微微摆头吹去浮在杯面上的茶沫:“还不到时候,该教你的时候自然就教你了,莫急。”
雪沏茗冷笑道:“鬼才信你!”说罢,头也不回地就往庙门外走去。
老和尚也没阻拦,雪沏茗走得坚决,伸手就要推开门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轰——”一声巨响,本就年久失修的庙门顿时四分五裂,被人从外面轰开撞了进来!
雪沏茗正当其面,顿时被冲击的力道给吹得飞了起来,还不待他惊呼出声,便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腰间衣襟,撑住了自己后退的力道。
雪沏茗稳住身形回头一看,原来是老和尚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此时一手扶着自己,而另一只手正扶着半块门板。
雪沏茗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正欲开口发问,便听庙外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擎天罗汉雪隐龙何在!?”
老和尚高颂一声佛号,朗声问道:“敢问是哪位英雄当面?何不进庙一叙?”
门外传来几声大笑,看样子明显不止一个人,那声音说道:“雪隐龙大名早有耳闻,谁知道你庙里会不会有什么要命的机关?我等惜命得很,可不敢以身犯险,还是出来当面罢!”
老和尚低垂着眼睑,手中拨着佛珠往外走去,之前那副假寐的慵懒形象早已不在,此时分明就是个得道高僧。
雪沏茗之前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却没受伤,此时好奇心来了,忙跟着走了出去。
庙门外站着六个人,皆是生得五大三粗,手中拿着刀剑利器,一身的江湖气息挡都挡不住,就差在脸上写着“来者不善”四个字了。
老和尚沉吟了一下,率先开口了:“敢问六位施主……此番叨扰我小罗汉寺,有何贵干?”
“呔!”六中明显领头的那位站了出来,只见他剑眉一竖,“我乃腾云蛟张东云,你这和尚就是雪隐龙?若是不是,快叫雪隐龙出来回话,这是我们兄弟和雪隐龙的恩怨,待会刀剑无眼,你可离远了站。”
“阿弥陀佛——”老和尚高颂一声佛号,摇头道,“此间并无雪隐龙,只有贫僧知善一个和尚罢了,诸位施主请回罢。”
见老和尚说的话不像假话,张东云也迟疑了:“这……”他看向身后几人。
身后一人急道:“二哥莫听这和尚乱说!消息是花了大价钱从闻风听雨阁买来的,定不会有错!”
老和尚又道:“施主此言差矣,佛祖尚有错的时候,我等凡人怎么又不会出错?”
张东云几人被老和尚噎得说不出话来,正不知如何作答时,只听一个声音传来——
“这秃驴骗你们!他就是雪隐龙!”
说话的正是看了半天热闹的雪沏茗。
张东云众人一愣,随即顿时羞恼:“老秃驴好生奸诈!差点就被你骗了过去!”
雪隐龙斜着眼瞥了雪沏茗一下,雪沏茗也不害怕,咧嘴一笑,小声说道:“这下倒要看你是不是真有本事。”
老和尚转眼看向张东云众人:“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自剃度出家已有十数年,世间已无雪隐龙,只有知善了。”
张东云气极反笑:“老秃驴嘴皮子利索,今天倒是要领教一下你身手是不是也这么厉害!”说罢身形展开,一个腾挪便跃到了雪隐龙面前,一掌横挥便朝着雪隐龙太阳穴拍来。
“退去!”老和尚宽大的袈裟袖袍一挥,也不见如何动作,张东云便觉一股磅礴的力道压来,控制不住身形连退数步。
“好大的劲道!”张东云惊道,“果然是擎天罗汉雪隐龙!”
老和尚还是那副淡然表情:“贫僧与诸位无冤无仇,何故来寻我麻烦?”
“无冤无仇?!”张东云众人大怒,“姓雪的!你可还记得十五年前的七龙寨!”
“七龙寨……”老和尚想了想,然后又摇头,“老了,记不得了……”
“呸!”张东云六人更是气急,“你说忘了便是忘了!?想当年我们覆海七龙在江湖好不快活,便是你!在我大哥成亲那日,硬说我大哥欺男霸女,将他活生生毙于掌下!”
“覆海七龙……”老和尚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回忆着,“入江龙邓鸣山?”
“总算是想起来了吗!”张东云提高了声音,“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嗯……”老和尚低垂下眼睑,“嗯……这些年贫僧一直在佛前诵经,已将你等大哥超度往极乐世界,我与他都已经把往日的仇怨放下了。”
“他奶奶的……”雪沏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秃驴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