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又翻了个白眼:“才夸了你就又开始说蠢话了,陈忠君位及司礼监掌印,就是养两个小婢又有什么不妥?你要把这事捅出去,那陈忠君的脸面还往哪里搁?不消半日全京城就都得知道他明明没有那活儿,却偏偏养了两只雀儿来看着欢喜……他不得跟你拼命?”
林客标嘿嘿一笑:“我可不怕那阉货。”
苏亦嘬了口茶:“他是陛下近臣,你就不怕他在陛下耳边吹风?”
“嘿,这不是还有大人你保着我嘛。”林客标装模作样拱了拱手,把身子靠过来了一些,“不过话说回来,陈忠君那阉货做这些事究竟是想干什么?”
苏亦轻笑一声:“呵,他能想干什么?自从卓公公接手东厂后,他就一直在往东厂安插自己的人,无非是觉得岳公公在世时东厂司礼监都是一手执掌,如今换做他了,东厂却分了出去,就像是平白觉得自己的东西却送给了别人,心里肯定不舒服。而且单就权势来说,东厂的作用比他一个司礼监要大多了,也难怪他老是作妖。这次他插手我组建商会的事,我觉得他自己大概都没觉得会给我造成困扰,捣乱是次,想要搞坏东厂和锦衣卫下面人的关系才是他想做的。”
苏亦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如今因为我和卓公公的关系,厂卫又经历了几次合作,正是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他既然想把东厂夺回手中,那肯定不会坐视不管,说不定这个时候他正在陛下耳边劝谏,说厂卫本是相互制衡之类的话。”
“那卓公公那边知道吗?”林客标嘬着牙花,“他又是个什么说法?或者说,他打算怎么做?”
“东厂能查到的消息不比锦衣卫少。”苏亦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笑出了声,“卓不茹这孩子当初几乎是被我逼着架上去的,现如今成长的也很快,早不是当初那个怯懦性子了,怎么会就这样任由他陈忠君欺负?说来有趣,就前些天,他亲笔写了封奏折递上内阁,如今还压在我这里,你猜他写的什么?竟是谏言司礼监权利过大,独掌奏折递接命脉,令陛下眼蔽耳遮,建议由内阁与司礼监同级,共同审阅上谏奏折。最有趣的事,他还暗地里联系了许多内阁辅臣,据我所知,目前已经有不少辅臣同意了他的这条建议,其中甚至还包括首辅韩启平,说是只要卓公公在朝会上提起,必然同谏。”
“哟呵!”林客标一拍大腿,“卓公公还挺有招啊,陈忠君觊觎东厂,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卓公公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罢。”
“还不到时候。”苏亦摇了摇头,“办法是好的,但还没到火候,陛下仁慈,陈忠君日夜伺候在他左右,他多少会护着他些,所以还是要等陈忠君主动犯错时,再递上这封奏折,才有将他拉下来的把握。”
林客标忿忿道:“想当初还是大人你建议了陛下,陈忠君才能接任司礼监掌印这个位置,却不想他是个白眼狼。”
苏亦摆手道:“不要乱说,陈忠君是岳公公义子,就算没有我说话,司礼监的位置陛下也会给他,我当初替他说话只是想着能攒下一份情分——不过我也确实没想到他对权势的贪恋会这么不择手段。”
林客标眼珠子乱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坏招:“如今他可是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坐稳了,手底下还提了一帮人起来,我可是知道他还接触了不少朝中大臣,就怕以后再想动他就难了。”
苏亦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你急个什么劲,他只是在接触,又不是真的就拉拢到人了。他这是想培养出自己的势力来,但说难听点,现在朝堂上苏党戚党还兀自水火不容,又怎么可能让陈忠君蹦跶起来?他如果真想把手伸进朝堂里来,即使我不去管他,光是戚相就不会让他好受。况且他这么急,也并非是坏事,他越急着想揽去更多权利,就越容易犯错,他一犯错,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林客标恍然大悟,轻轻拍了个马屁:“还是大人深谋远虑。”
苏亦早就习惯了这些话,摆手继续说道:“比起这个我反而更在意戚相。”
提起戚宗弼,林客标的神色也严肃起来:“对了,最近我又拔掉几个戚相插在锦衣卫里的钉子,我觉得戚相近期应是有动作,不然也查不出这些暗子。”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苏亦点头道,“锦衣卫里一直有戚相的人自不必说,他似乎是察觉到我的消息来源有问题了——有些消息锦衣卫还未查到,我就已经收到消息,他应该已经注意到这个了,那边给我悄悄递了条子,说是似乎最近有人在调查他们。”
林客标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是阁主那边?”
苏亦点了点头:“我和那边有过协议,但这件事除了你我,朝中尚且无人知道,切记守口如瓶。”
“啧,那陛下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下来?”
苏亦叹了口气:“那都是后话了,与那边的合作算是我的一个后手,他们的情报网也确实比厂卫要大得多,不夸张的说,只要出了京城,就连鬼见愁的探子都比锦衣卫要多,所以更不能把那边暴露出去。”
“那是自然。”林客标使劲点头,“打死我也不说。”
正谈着,忽然院外传来的奔驰的马蹄声,有一个声音大声喊着:“让开——八百里急报——让开!”
苏亦一愣,与林客标对视一眼,站起身往府邸外跑去。
街道上的行人们都躲避到了路边,苏亦和林客标跑出来时,只看到了疾驰而去的骑士背影。
“战报?”林客标望着骑士离开的方向,“是黑苗军又有动作了?”
苏亦眯起眼睛:“不对,他是从北门进来的……”
“……是北羌发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