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年在心中破口大骂,什么狗屁佛法,全是群不懂装懂的人。刚刚活佛环顾四周时,他分明看到那老头朝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那意思简直就是在说——来呀,你再来呀。
莲台上,活佛拍了拍手,像是随手拍去灰尘,一个小小的黑色影子就从活佛掌中落到了他的袈裟上。
唐锦年此时已然感觉不到指尖与蜂鸟相连的真气丝线了,想到好不容易克扣下来的异铁总共也才造出了两只蜂鸟,如今在这里,就这样轻描淡写,不明不白地就折损了一只,唐锦年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老东西!”唐锦年咬牙切齿。
“活佛虽然年事已高,但不可以常理度之。”身后传来人声,原来是净海和尚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
唐锦年知道这下怕是真的难走了,口中却不饶人:“伽蓝寺果然霸道,活佛毁我宝物,赔是不赔?”
“阿弥陀佛。”净海和尚笑道,“想必活佛会亲自给你答复的。”
此时正是晌午,到了用斋饭的时候。
唐锦年看到活佛站起身准备走下莲台,原来是讲法也结束了。
唐锦年冷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他会给我什么答复。”
净海和尚也笑:“善,活佛也邀雪施主一同用斋。”
唐锦年一愣,这倒是他没想到的。身旁净海却已经伸手道:“施主请。”
二人穿过人潮,进了庄严的宫殿。净海和尚在前面带路,一路曲折,又上过了楼梯,来到了三层的一处别室。
站在门外,净海止住脚步,眯眼笑道:“雪施主,活佛就在里面等你。”
唐锦年看了看木门,又看了看笑眯眯地净海,竟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唐锦年拉开幛子(注,见下)走了进去。
门内的空间倒是不大,地上铺了一层竹席,踩在上面会发出沙沙的响声。面西的墙上供奉着一尊佛像,此佛有别与一般佛像,以至于唐锦年也认得,只见此佛像左手持锡杖,右手结与愿印,头戴法冠,说是佛像反而更像名寻常僧人。
这是地藏菩萨。
唐锦年愣了一下,他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供奉的是地藏菩萨。
视线再移——其实室内也没有太多的东西了。只见靠窗户的地方摆着一个小几,小几上摆着三两碟小菜,两面又各摆着两个蒲团,其中一个蒲团上已经坐着一个老人,正是活佛。
看到活佛后唐锦年更是愣神,只见这老人一腿曲立,一腿盘在屁股下,身上大红袈裟褪下一半扎在腋下,露出了半边肩膀和一整条健壮的臂膀,正捏着花生米往嘴里扔去。唐锦年看得一呆一呆的,要不是老人身上的袈裟表明了身份,他差点以为这是哪个山寨里的座山雕。
“呃……晚辈,呃……”唐锦年语塞,进门前准备好的话竟然一时不知怎么说了。
活佛眼珠子斜过来,瞥了瞥唐锦年,伸手指了指小几对面:“坐。”
唐锦年挪动步子走过去坐下,发现桌上竟然只备了一双筷子放在活佛面前,不由有些恼怒:“这就是伽蓝寺的待客之道?”
“嗤……”活佛嗤笑一声,“是不是客还不知道。”
唐锦年冷笑:“划下道来吧。”
“话放明面上说,”活佛抓起筷子,在桌上顿了顿:“打哪儿来?”
唐锦年支起胳膊靠在窗沿上,视线望向窗外:“两年前,伽蓝寺有人在鬼见愁下了大单……你知不知道?”
活佛咧嘴笑了笑:“知道,是我下的。”
唐锦年扫了眼活佛脖子上挂着的念珠:“想来也是——怎么?你也想造出那传说中的神傀?”
“神傀?”活佛哂然一笑,“你真信那个传说?”
“你不信?”唐锦年挑起眉毛,“那你为什么还要第二颗点睛石?”
活佛抓了抓头发,本来就卷的头发显得更乱了:“这怎么说呢……就像是一对好剑,分一雄一雌,你手中有了其中一柄,就难免会想要去得到它的另外一柄。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唐锦年不屑一笑:“怪癖?”
活佛一拍大腿:“就是这个意思。”
唐锦年冷笑不语。
活佛想了想:“其实偃经上的东西也不能全信。”
唐锦年眼中惊疑一闪而过,正坐起来看着活佛:“你到底是谁?”
老人咧嘴一笑:“偃经……是我写的。”
唐锦年唰的一下站起了身来。
活佛抓了一把花生米盛在手里,慢条斯理道:“十多年前,我乘船东渡,去往扶桑传法。途中偶遇风浪,装有偃经的九宫八巧匣无意间落入海中,就此遗失。”
唐锦年紧咬着牙关,说不出话来。
“偃经中记载了我毕生所得。”活佛继续说着,“不过关于点睛石那部分却是我在伽蓝寺查阅典籍后加上去的。至于真假,却是没机会亲自验证过。”
“那,那……寰极宇内天地造化日月精华地府不收轮回莫入八荒六合丹……”
活佛目瞪口呆:“这么长的名字我都忘了你居然还记得?这都是我随便取的,当年想着名字长点才能显得厉害……那药方在伽蓝寺典籍上记载并不全,我自己琢磨着补全了几味药,却不知正确与否……你不会真的炼出来了吧?”
“是真的!”唐锦年猛地一拍桌子,死死盯着活佛,“我试过了!是真的啊!真的把人救活了!”
活佛往嘴里塞了颗花生米,淡淡道:“是吗?恭喜你了,这么说我是凑不齐两颗点睛石了。”
“那神傀怎么办?!”唐锦年一把抓向活佛的衣领。
活佛屈指一弹,一颗花生米“咻”的一声射了出去,精准无比地打在唐锦年额头,唐锦年仿佛被重锤击中,整个人由静至动瞬间倒飞出去!
“轰——”
整面墙都被唐锦年砸穿,木屑灰尘阵阵。
“……没大没小。”
活佛的声音幽幽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