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年还真有这心思。
若真如这女子所说,那他当然是选择跟着人群混进伽蓝寺要保险得多。只是之前一副要走的模样,此时再提出搭伙同行不免有些尴尬。
“我就好奇问问。”唐锦年脑海里转着念头,嘴上随意问道,“你送的是什么东西?”
麻花辫姑娘俏皮地眨了眨眼,小声道:“一串莲子佛珠,我亲手摘下又亲手串的。”
唐锦年在心里撇了撇嘴,暗道确实不是什么值钱物事,嘴上却说:“倒是心诚意诚,那你们这伙人里……谁送的东西最值钱?能入那活佛法眼吗?”
少女白了他一眼,嗔道:“怎么能说值不值钱这般世俗,活佛可不是凡夫俗子,全看活佛喜爱与否。”
“是是是,”唐锦年打了个哈哈,“算我说错话了,那我换个说法,你们里面最有可能让活佛喜欢的礼物是什么?”
少女被唐锦年逗笑,双眼弯成了月牙:“要说有可能被佛活多瞧上两眼的,那多半是多吉大哥的那尊根雕佛像了——就是之前给你打招呼那人,据说那是上等的樟木老根,天然生长成了佛陀树下诵经的模样,活佛见了定会喜欢的。怎么?你要和我们一起走了吗?”
“唔……”唐锦年沉思着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和你们一路倒是也能方便不少。”
少女狡黠一笑:“你定是看我们礼物稀罕才这样说的!不过这当然也好,众人一路也算有伴,不过……我可是给你看了我的礼物,你也得给我看看你的礼物才行。”
唐锦年嘴角一勾,笑道:“我这礼物可不一般,就怕拿出来吓到你们。”
“吹牛皮——”少女琼鼻一皱,扮了个鬼脸,“我曾经可是参加过一次活佛诞辰的,什么稀罕礼物没见过?你倒是拿出来看看呀——”
唐锦年把烟杆在手中打了个旋:“那你便看罢。”
少女不得其解,围着唐锦年转了一圈,口中疑惑道:“在哪?我怎……”
话音未落,忽闻不远处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呼。
“——那是什么?!”
“神鹰——是神鹰!”
少女一怔,尚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平地就忽然起了狂风——
一片黑影当头罩下,遮住了头顶的阳光。
少女愕然抬头望去,只见一具庞然大物伸展着双翼落了下来,刺眼的阳光打在它的背后,给它的轮廓描上了一层金边。
“什……么……”
少女呢喃着,神色有些恍惚。
“嘭——嘭——”机关鸟快速地扇动了两下翅膀,最后安然落地。
少女被风吹得不禁眯起了眼睛,也回过了神来。
机关鸟在唐锦年身边昂首伫立,少女呆呆地抬头看着:“这是……这是……”她微张着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喂——白玛!”呼声传来,是不远处的人群急匆匆过来了。
少女从机关鸟上收回视线,发现唐锦年正扬着眉毛看着她。
“他们在说什么?”唐锦年瞥了一眼人群。
少女看了看机关鸟,又看了看唐锦年,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下意识回答道:“啊……他们在叫我,我——我的名字是白玛,格勒白玛,按中原话来说,就是象征吉祥的莲花。”
这时人群也来到了近前,叫做多吉的汉子神色极为激动,他看着机关鸟的眼神中透着狂热,正当唐锦年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他一下扑倒在了地上,对着机关鸟做起了五体投地的大礼,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
有了多吉带头,这群人也接二连三地开始朝着机关鸟跪拜。
唐锦年吓了一跳,慌忙朝着旁边让过一步,愕然朝少女问道:“……就算是求着要我入伙也不用这么拼吧?”
白玛脸色涨红,连忙去拉带头的多吉,在他耳边说话。唐锦年听不懂藏语,只感觉两人似乎还争吵了几句,然后白玛说了些什么,多吉才将信将疑地站了起来。
待到这些人陆陆续续站了起来,白玛才对唐锦年解释道:“他们以为这是神鹰,是吉祥的征兆,所以有些失态了。不过现在好了,我告诉了他们说,你要与我们同行,这是你供奉给活佛的大礼。”
唐锦年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多吉大哥此时对神鹰的敬畏明显转移到了唐锦年身上,甚至都不敢与唐锦年对视,他在后面偷偷拉了拉白玛的袖子,低声吩咐了几句。
白玛回过头来,哭笑不得地朝唐锦年问道:“多吉大哥托我问一句,你这神鹰是活的还是死的。其实这有什么好问的……”
不等她说完,唐锦年理所当然答道:“当然是活的。”
“——活的?!”白玛脸色大变。
多吉大哥虽然听不懂二人在说什么,却一直注意着白玛脸色,这一看白玛变了脸色,哪里还不知道答案?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白玛一脸的不可置信,此时也来不及再去管多吉大哥,听说这神鹰是活物后,她都想直接跪下了。
白玛指了指机关鸟,结巴道:“可,可是……我刚刚看了,它明明……虽然做的精细,可它明明就是木头啊……”
“虽是木头……”唐锦年有些不乐意了,冷笑道,“但它能飞能动,凭什么就不是活的?难道非要像人一样,要能吃饭出血才是活的?”
白玛还是不能接受:“怎有这般强词夺理的说法,还诓骗我们说它是活物,分明就不是。”
唐锦年顿时大怒:“何其愚昧!我说它是活物便是,这些高深的道理你们明白什么?怎与尔等化外之民说得清楚?我看还是我独自上路罢!”
白玛这时突然冷静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唐锦年看了许久,目光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直到看得唐锦年都不舒服了才说道:“你生病了。”
唐锦年冷笑道:“怎么?你还是郎中?”
白玛摇了摇头:“我不是郎中,但我知道你生病了……”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你的这里得病了。”
“胡言乱语!”唐锦年翻身上马,一扬手,机关鸟扑扇着翅膀腾空而起。
白玛上前一步拉住了唐锦年的衣摆,目光真诚地看着他:“我没有胡说,你的心里,你的想法,与我不一样,与他们不一样,与人们都不一样。我说不过你,也不知道怎样帮你……但也许你该找到能理解你心中想法的人,让这个说服你,治好你。”
唐锦年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只汇聚成了苍白的一句:“我没病……”
“……是你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