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滑过女子的鬓角,也吹皱了她的裙摆,在素白的衣衫上留下层层浅纹。
陈开名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女子仍然凝望着他的眼睛,一丝苦涩不禁翻涌上陈开名的心头。
陈开名退开一步:“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抿了抿嘴唇:“……王梨花。”
梨花?真是普通又好记。陈开名心中这样想道,他垂下眼睑,说道:“王梨花,你赢了。”
名叫梨花的女子愣了一下,然后便看见那个人转身坐回了龙辇,低沉的声音从龙辇里传来出来:“把她带上,回宫。”
话音一落,方才的两名卫士就立刻走了上来,再次一左一右地钳住了王梨花的双臂,王梨花这次没有反抗,虽然不知道自己被带回去后会是个什么样的悲惨结局,但反抗也没什么用不是么。
谁知卫士刚擒住她,陈开名又一脚踹开了龙辇的门,愤怒的吼声传来:“蠢货!我让你们带她回宫不是让你们押犯人!”
这一声来得突然,就连王梨花也被吓了个哆嗦,那两名卫士更是不堪,下意识地就松开了王梨花的胳膊,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上,捣蒜似的磕着头,口中连呼“圣上饶命”。
陈开名先前被王梨花顶得没了脾气,一口闷气憋在胸口无处发泄,心里却早已是怒火熊熊,此时好不容易逮着个出气的地方,也难免他会如此大的脾气。
陈开名面有怒容,一袭明黄龙袍孑然立于龙辇之前,别有一番意气风发,只见他指着跪在地上的那两名卫士,喝道:“来人!把他们——”
话音戛然而止,陈开名突然把剩下的半句话给咽了回去,因为他看到王梨花正站在不远处对他冷眼而视,嘴唇微动,虽然听不见说的是什么,但陈开名一看那嘴型就知道——王梨花分明是在念叨:“昏君。”
陈开名瞪大了眼睛看着王梨花,一口气差点儿没倒腾上来,他张了张嘴,手指微移指向了王梨花,改口说道:“把……把她!把她带回去!”
这句话说完,陈开名直接一扭头钻进了龙辇,龙辇里传来他有些仓促的声音:“回宫回宫!”
龙辇出发了,在路过王梨花身边时,王梨花抬头看去,微风吹起窗帘,她看到那个男人也正侧过头来看她,两人对视了一眼,男人又不咸不淡地转回了头去,直视前方,正襟危坐。
这次没人敢再来难为王梨花了,一名太监亲自走过来把王梨花请上了一辆马车。
……
车队缓缓驶进了皇宫,负责照料王梨花的那个太监开始为难了——这王梨花该送去哪里呢?皇上没发话之前,谁知道这王梨花究竟会被怎么处置?但看皇上的意思好像又对她没有恶意。
这名太监犯了难,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去请示岳窦岳公公——谁叫最明白皇上心意的人就是他了呢?
岳窦听了太监的说辞,看着王梨花的那辆马车也愣了半响,然后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要不……送去秀女坊?”
“啊?”太监闻言一愣,“秀女坊……合适吗?”
岳窦眉头都拧在了一起,看上去也很是为难,他考虑了半天,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就秀女坊了——去吧。”
秀女坊,皇帝从民间选取天资秀丽的女子,统一召来皇宫,这些女子于秀女坊学习礼仪举止,属后宫的一部分。
看着太监离去了,岳窦不禁咽了口唾沫,别人都说他最知皇上心意,那也都是常年伴于身侧所带来的默契,但是这次……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猜对了。
马车行驶间晃晃悠悠,让王梨花有些犯困,但她可不敢就这样睡去,不然醒了以后还指不定会被关在哪里。
正胡思乱想着,车帘被掀开了,那名之前见过的太监伸手过来要扶她。
“这是哪?”王梨花甩开太监的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脸的戒备。
太监也不敢生气,只得躬着身子回答王梨花的问题:“回禀……回禀……呃……”
王梨花挑了挑眉,不知道这太监怎么突然就结巴了。
太监也傻眼了,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个女人,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回禀……姑娘,这里是秀女坊,已经吩咐下人去给姑娘安排住的地方了。”
“秀女坊?!”王梨花愣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当然知道这地方是做什么的。
那昏君到底什么意思?
王梨花有些慌了。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那个陪在皇帝身边,被称为岳公公的太监亲自送了一套衣服过来,还带来一个消息——皇帝邀她一起用膳。
“用膳可以,但我不换衣服。”王梨花这样对岳窦说道。
岳窦的声音还是那样平平淡淡的:“这里是皇宫,王姑娘这身衣服穿出去,未免有失体统。”
“那我不去了。”
“……”
跃鲤湖边的一个亭子里,陈开名独自一人坐在桌前,面朝着湖面独酌美酒。
他已经等了快一盏茶的功夫,放在平日里,谁敢让他等?但这一次他却没有不耐烦的感觉,反而有些期待。他让岳窦送过去了一套西域女子跳舞穿的丝绸衣衫,这套衣服,穿在身上仅能遮住大腿和胸前的风光。想到这儿陈开名不禁自嘲地笑了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也不知是自己真想看那女子穿这一身,还是只是想刁难她的心思在作怪。
但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期待的。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陈开名面带笑意地转过身来,然后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那个叫梨花的女子,仍旧穿着白天那身素白长裙,正往这边信步走来,摆手移步间长裙翩翩,洒脱得宛如一名侠客。
杯盏倾斜,美酒顺着流了下来,打湿了陈开名的鞋,但他却没有反应,竟是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