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朝大军改道了,五十万人浩浩荡荡地在戈壁上跋涉,一眼望不到头。
就在闰朝大军改道后的不久,一封密信也送到了雁迟关北羌大帅的手上。
大帅捏着信,他的脸轮廓刚毅,下巴上蓄着短须,但此刻的他却双唇紧抿,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眼中有着深深地不解。
……
有疑惑的不仅仅是大帅一个人。
“留下五万军士死守雁迟关,其余七十万人往东南直取凉州府?”耶律解甲坐在王座上,看着站在大殿上的那个书生说道。
“说说吧求仁,此举又是为何?”耶律解甲摩挲着下巴,目光如鹰隼一般锋利。
寇顾恩站在大殿之下,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书生袍子,面对王座上的那个杀伐果断的帝王,他却没有一点战战兢兢的样子,仿佛现在的他是坐在茶楼里和一个寻常友人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见他双手负在身后,来回踱着步,他不慌不忙说道:“雁迟关乃闰朝咽喉所在,我们占了先机,能打下雁迟关则是必然,接下来才是真正交锋的开始。”
寇顾恩顿了顿,瞥了眼王座上的耶律解甲,耶律解甲面色一沉,像是有些不高兴:“别卖关子,快说。”
寇顾恩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以雁迟关为跳板,不论是南下冀北还是西进宁邺,都是不错的选择,只要是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来我们接下来会怎么做,无非是猜不到我们到底是打冀北还是宁邺罢了。”
“这是自然,就连本王都是如此打算。”耶律解甲的目光随着寇顾恩移动,“那你为何还执意要打入凉州府?在我看来,此举可并不保险,若是遇上闰朝军队阻拦,不用太多,只要有二十万人的军马拖上我们大军几天,介时,难免就会落得个被四面合围的下场,到时候就算强行突围,只怕也是损失惨重。”
“大王分析的是,不过……”寇顾恩眯眼笑了起来,“……若是没有人来拦我们呢?”
“那自然是轻而易举拿下凉——”耶律解甲话说到一半突然就顿住了。
“嘶——”耶律解甲倒吸了一口冷气,怔怔地看住了寇顾恩。
“看来大王心里有答案了……凉州府这座城市对闰朝来说,其重要程度恐怕仅次于天京和东边的祁洋,而凉州府之所以这么受重视的原因是什么呢……”寇顾恩对着耶律解甲点头微笑。
耶律解甲下意识地说出了答案。
“漕运……”
“没错,”寇顾恩打了个响指,“天下第一江,望龙江的源头就在凉州府,每年从这里运到天京的粮食俸禄几乎占了整个天京的四成!”
寇顾恩的眼里闪着精光:“只要打下凉州府,借着运河道——当可直取天京!如果说拿下雁迟关只是在闰朝心头上埋下一颗钉子,那打下凉州府,就是在闰朝的心口……插了一把尖刀。”
说完这番话,寇顾恩微微抬头,望着坐在王座上的那个男人。
耶律解甲用手杵着头,闭目沉思着,他的脚不停地拍打着地面,显示出他现在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
两人都沉默着,一时间整个大殿上只有“啪啪啪”的敲击声传来,除此再无其他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敲击声终于停了,耶律解甲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不行……求仁,我觉得此举还是不妥,按部就班的去打冀北宁邺或许更加保险……”说到这儿,耶律解甲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我承认,你所说的确实很诱人,但我还是不能拿几十万军马去赌,你应该很清楚,一旦失败,我们大羌就完了,退一万步说,你也无法保证闰朝就不会有二十万的军马来阻拦我们不是吗……”
“我保证。”耶律解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寇顾恩打断了,“我能保证。”
“呃?”耶律解甲愣了愣,但马上皱起了眉头,看来是有些生气了,他提高了声音问道,“你能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闰朝没有兵了,”寇顾恩直视着发怒的耶律解甲,“至少他已经没有兵可以派来北边了。”
“什么意思?”耶律解甲眯起了眼睛。
寇顾恩笑了笑,一脸的自信:“闰朝兵力一直与我大羌不相伯仲……就说我们,此次出征是为了打闰朝一个措手不及,号称全国百万大军齐出,其实也只有七十五万不到,其余兵力尚需驻守国内和提防东面的瓦刺;而闰朝呢?禁军十万驻守天京是定然不会动的,东面与扶桑隔海相望,倭寇猖獗屡犯,历来有十万大军驻守,更不提他闰朝东北面接壤瓦刺,虽说只是弹丸小国,但也不得不防,又是十万大军定死在了国境线上不得动弹,如此算下来,他闰朝所谓的侵全国之力来围剿我们的大军,又有多少?四十万?五十万?”
耶律解甲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寇顾恩挥手打断,寇顾恩接着说道:“前几日收到战报,如我们先前所猜测的一样,闰朝原计划里我们会死守三关,为了围剿我们的大军,他们甚至把雁迟关的驻防军都拉出来了,可惜他们扑了个空,也才让我们钻了空子。不过也从侧面证明了——闰朝确实是把兵力都集中到一起了,此时从雁迟关到凉州府……一路上畅通无阻。”
“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不会派兵驻守凉州府?”耶律解甲终于找到机会插了句嘴。
“我当然知道,因为戚宗弼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在有大军驻守的情况下是抢不回雁迟关的……”寇顾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会选择直接回守冀北宁邺,以阻止我们继续扩大战势,可惜他无法确定我们会打冀北还是宁邺,所以他只有一个选择——分兵。”
耶律解甲不说话了,目光灼灼地看着寇顾恩。
寇顾恩抬起头与他对视着,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戚宗弼是个聪明人没错,能当上右相他是当之无愧,不过可惜的是……宰相并不是打仗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