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沏茗如约留下来吃晌午了。
在乔麻子家——毕竟比起炖鸡,还是十年的香泉酿更能吸引他。
好客的乡民们送来了不少饭菜,雪沏茗很久没有好好吃上一顿了,硬是塞下去了五碗白饭。
吃过晌午,雪沏茗向乡民们讨要了一些干粮,又打了满满一葫芦的香泉酿,就准备出发了。
乡民们在路口送他。
乔家老人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念叨,说雪沏茗要平白送了性命。
乔安也很担心,他看了看雪沏茗全身上下花花绿绿的包扎,布条下有些伤口还渗着血迹:“确实不妥,你要三思。就算你会武艺,但你还有伤在身……”
周围的乡民也纷纷开口劝说。
“没事没事。”雪沏茗挥着手打断了乔安的话,“都是小伤,小问题小问题。”
乔安叹了口气:“但是……”
“嘘……”雪沏茗突然噤声,嘴角缓缓翘起,勾出一抹戏谑的笑容,“有客人来了……”
“客人?”乔安茫然回头。
雪沏茗突然一跃而起从人群中跃出,朝着穹嵩山的方向狂奔而去!
就在雪沏茗动起来的一瞬间,屋舍房顶立马就窜出了好几道身影,朝着雪沏茗直追而去!
一人立在房顶,只见此人头戴乌纱束冠帽,身披瓦青飞鱼服,脚踩云纹皂缘履,腰跨三尺绣春刀,横眉怒目,一声大喝——
“锦衣卫在此缉凶——闲人退散!”
人群早在变故发生的瞬间就一哄而散,纷纷躲进屋里,从窗户的缝隙里往外探头探脑。
“锦衣卫?”雪沏茗听到这三个字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然后停下了脚步。
倒不是他不想再逃,而是“锦衣卫”这三个字代表的含义不一样。这件事既然锦衣卫插手了,这就说明应天府一案已经闹大——大到上达天听了。而锦衣卫这群人既然能追到这里来,则说明他的位置已然暴露,若是不把这群人解决,那么等待他的只有锦衣卫没完没了的追杀。
雪沏茗一停下来,顿时就被锦衣卫团团围住。他环首数了数,加上房顶上那人,一共十一名锦衣卫。
十把绣春刀闪着寒光对准了雪沏茗。
房顶那人跃下,双手负在身后朝这边走来,边走边说:“鬼见愁菩萨蛮……呵,我应该没有叫错?是你吧。”
雪沏茗扭了扭脖子,一阵咔咔作响:“你又是哪路毛神?”
那人继续说道:“本官锦衣卫千户陆华云,有件案子怕是要请君下狱查问一番。”
雪沏茗撇嘴道:“我这人胆子小,看见大牢就结巴,怕是你问不出什么。”
“哈哈——”陆华云大笑,“无妨无妨,锦衣卫典狱里刑具齐全,不怕你说不出来。我且问你,你敢说应天府鬼见愁分坛地陷一事你不知情?当时在场数百人,亲眼看见你杀了应天府分坛主楼千豹。然后你强闯出城,一路逃窜,期间还残杀朝廷官兵数十。此事震惊朝野,圣上龙颜大怒,苏太傅连夜进宫就为与圣上商议此事,后亲自下令,命锦衣卫严查此事,若非还要找你问询当日因果,按律我现在便可将你就地格杀。”
“哎……”雪沏茗苦恼地捂着额头,“真是麻烦……早知道会闹这么大,当初就不那么冲动了……”
“还不束手就擒!”陆华云上前一步,发出一声大喝。
围住雪沏茗的锦衣卫齐齐上前一步,以作威吓。
“嗯?”雪沏茗抬起头,对身边那十名锦衣卫视而不见,眼睛盯住了陆华云,“你这态度真很有问题啊……”
陆华云冷哼一声,一挥手:“锦衣卫——缉拿逃犯!”
“嘭——!”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唰地一下就从陆华云身侧飞了出去。
那是一名锦衣卫。
陆华云双眼大睁,雪沏茗的身影在视野中逐渐放大,那十名锦衣卫的圈子出现了一个缺口,雪沏茗径直冲了出来!
陆华云倒提一口气,脚下一点身形迅速后撤。但见他双手往后腰一摸,一对铁尺就出现在手中。
雪沏茗速度不减,握拳揉身扑来,醋钵大的拳头照着陆华云当头砸下。
陆华云双尺架住单拳,大力袭来,顿时就觉得手腕差点都要脱臼,慌忙又转而卸力,才算是把拳头卸去了一边。
雪沏茗被卸力后居然有些收不住力,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
陆华云逮住机会,铁尺顺势抽下,“啪”的一声在雪沏茗肋间留下一道血印。
雪沏茗身子一晃。
陆华云趁势追击,两把铁尺舞出了花来,或抽或刺,呼呼有声。而雪沏茗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单手撑着膝盖,身子微微颤抖。
“啪——”
抽打声戛然而止。一只手忽然伸出,抓住了陆华云手腕。
“嘶——”雪沏茗吸了口气,抬起头,缓缓睁开眼,眼中凶芒毕露,“痛死老子了……”
“你——”陆华云双眼猛睁,下意识要抽回手来,却发现纹丝不动,他反应也是极快,当机立断,还能活动的左手抓着铁尺就朝着雪沏茗眼睛刺去!
“去你女马的——”雪沏茗弹腿出脚,速度快得几乎看不到腿影。
“嘭!!!”陆华云瞬间由静转动,整个人倒飞而出。
“轰——”陆华云倒飞进锦衣卫人群中,混乱过后,众锦衣卫低头看去,才发现那陆华云胸口已经全部凹陷进去,死得不能再死了。
陆华云身手不差,却在雪沏茗手上走不过五招。众锦衣卫回头看来,正看到雪沏茗活动着手臂,视线正好看了过来,且听他说道:“别急,一个个来……谁都跑不掉。”
拳头入肉声,骨头折断声,惨呼声,血溅声,各种声音回荡在这个小乡村上空。
一刻钟后,穹嵩麓再次重归寂静。
雪沏茗用袖子擦了擦拳头上的血迹,回头望去。
那一双双窗户后的眼睛慌忙缩了进去。
雪沏茗咧嘴一笑,无声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大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