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女孩的雪沏茗一步步往寨门处走来,留下身后的一地人仰马翻。
巴独眼儿神色变了又变,目光在雪沏茗脸上看了看,又惊疑不定地看向蓝卓阿公。可惜蓝卓阿公却早已没了理会他的想法,目光和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女孩身上。
在离蓝卓阿公和巴独眼还有一段距离时,雪娘拍了拍雪沏茗的肩膀,然后一骨碌从他背上爬了下来,迈开步子朝着那边走去。
迎接她的却不是蓝卓阿公,一个高壮身影率先挡在了去路上。
“哪来的蟊贼!敢来这里捣乱——”这是跟在巴独眼身边的一个黑苗,想来应是亲卫一类的人。
说罢,亲卫摊开手掌就朝着雪娘头顶按去。
“你敢——!?”蓝卓阿公被这一幕终于吓得回过神来,顿时惊怒交加暴喝出声。
但有人比他更快。
在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便出现在了黑苗亲卫身前,一记鞭腿撕裂了林间的疾风凌空抽出!
“砰——!!!”人影一闪,黑苗亲卫就仿佛是颗被抽了一大脚的皮球,伴随着一声炸响,疾射出去,砸倒在远处的人群里。
“咕咚……”空气中传来一阵阵不约而同咽唾沫的声音。
原地只剩下了雪沏茗一个人,他剔着指甲道:“这么感人的爷孙重聚的场面,你们不感动得痛哭流涕就算了,居然还想抢戏,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巴独眼儿这时终于展现出了他身为首领的气魄,咬着牙问道:“敢问阁下何人?又是为何而来——难不成是专程来找我巴罕桑麻烦的不成?”
“哦不是。”雪沏茗摆着手,又指了指水云寨,“我只是路过。”
“路过?!”巴罕桑气极反笑哦,哪里会信他这套说辞,“阁下这路过得未免也太过霸道了!我八千黑苗儿郎在此,你真当自己是万人敌吗!?”
雪沏茗双眼一瞪,他哪受得了这般威胁,顿时就上来了火气。
“阿公……”就在这时,雪娘终于开口了。
脆生生的声音一出口,蓝卓阿公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雪娘面前。他嘴唇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紧接着是双手,然后蔓延到了全身。
“铃儿……”老人颤巍巍地伸出手,有些干瘦的手掌覆盖在了女孩脸上,“是……你?已经,已经这么大了啊……”
雪娘吸了吸鼻子,虽然眼眶有些泛红却是没有掉下泪来——已经算是跟着菩萨蛮闯过南走过北的她,远比以前要坚强。
她牵过老人的手,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阿公,阿爸阿妈他们……”
老人一把把女孩抱在了怀里,双眼埋在女孩不算宽厚的肩头,也不知是在安慰女孩还是安慰自己:“阿公知道,阿公都知道的……别说了……你回来了就好,阿爸阿妈的事就交给阿公吧。”
雪沏茗摸了摸鼻梁,神情尴尬,一双眼睛到处乱瞟,然后就看到旁边的巴独眼儿也正好把目光从雪娘身上挪到了自己身上来,两人目光正好对上,巴独眼儿那仅剩一颗眼珠子正冒着凶光,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雪沏茗。
“看你妈啊看!”雪沏茗顿时就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一记鸣亮的耳光。
巴独眼儿只觉得像是被一面门板给拍在脸上,然后便是眼冒金星头脑发晕,半张脸都没了知觉,灼热的液体从口鼻中流淌了下来。
直到一巴掌挨完巴独眼儿都没想明白雪沏茗为何无缘无故就动手了,心里实在委屈得紧。
巴独眼儿脑袋泛着昏反应不过来,却不代表他身后的黑苗没有反应。
头领受辱,那自然是群情激奋,一众黑苗顿时就炸了锅,各种叫骂声中就要一拥而上,一时好不热闹。
面对喧闹的场面,雪沏茗扭了扭脖子,浑身骨骼发出一阵阵咯咯作响声。
“吵吵什么——!”雪沏茗毫不畏惧冲着众黑苗大骂出声,抬起一只脚重重跺下!
“轰——”轰鸣声中脚下土地又是一阵晃荡,溅起的碎石在巴独眼儿脸上留下一道血槽,吃痛下终于清醒了过来。
林中惊起一群飞鸟,扑棱着翅膀飞远了,留下万籁俱静的水云寨。
所有人都闭了嘴,大气都不敢出,再无一人说话。
巴独眼儿死死咬紧了牙关才不让自己昏倒在地,不敢再看雪沏茗一眼,似乎是生怕再挨上一耳光,于是他恶狠狠地瞪了蓝卓阿公一眼,从牙缝了蹦出一句话来:“今天你有贵人相助,巴罕桑认栽了,撤!”
巴罕桑一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人群中,背影实在狼狈,反而像是在逃命。八千人如潮水一般退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茂密的丛林中。
虽然水云寨众白苗反应不大,但从这些人的神情还是能看出劫后余生的感触。蓝卓阿公在搀扶下站了起来,走到雪沏茗身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谢壮士出手搭救,还未请教名讳……”
雪沏茗赶忙扶起老人:“不敢当,老人家莫要拘礼,小子雪沏茗,诨号菩萨蛮。”
听见“菩萨蛮”三个字,老人身体明显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伸手虚引:“壮士请进寨内一叙。”
“好说。”雪沏茗拱手应道。
寨门大开,雪沏茗很自然地牵过雪娘的小手,昂首走了进去。
蓝卓阿公走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不禁眯起眼来,问道:“敢问壮士,和我家孙女是……”
雪沏茗眉毛扬了扬,大手揉了揉雪娘的头发:“这孩子有灵性,现在是我徒儿,跟我学些拳脚功夫。”
老人眉头微微一皱:“这……恐怕不妥。”
“不妥?”雪沏茗闻言停下了脚步,转头问道,“有何不妥?”
老人摇头道:“蓝铃是我苗族女子,该学的可不是什么拳脚功夫。”
“你这话有意思。”雪沏茗笑道,“雪娘是我徒儿,跟着我不学拳脚功夫那学什么?”
老人面容严肃了起来,他毫不畏惧地盯着雪沏茗的眼睛:“但她首先是白苗,不知壮士可曾听说过杀人于无形的白苗蛊术?”
“杀人于无形?蛊术?”雪沏茗嗤笑一声,探手摸向后脑勺,捏出了一根小指长的虫子来,他讥笑地看着蓝卓阿公,“……你是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