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天。
清晨,林小二打着哈欠拉开了茶楼大门,卖豆腐的老吴头已经挑着担子吆喝开了,炒瓜子的董婶用铲子在铁锅里翻炒,杜麻子把油条小心下进锅里,油花溅起,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吉祥镇的清晨一如既往的热闹,仿佛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若非要找出什么不一样的来,那就是今天少了卖肉的屠户。
屠户的家门紧闭。
河边的后院里,叶北枳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脖子前吊着围裙,池南苇手里拿着剪刀,正在给叶北枳修剪头发。
叶北枳的头发已经很久没有修理过了,都快及腰线那么长,后脑勺还有些杂乱的乱发。
池南苇拿着剪刀仔细修理下去,一节节头发便落到了地上。
“方大哥和庖丁大哥还在医馆吧。”叶北枳抬起头问道,“那边有人照顾吗?”
池南苇伸手又把他的头按了下去:“淼淼一早便过去了,定武哥伤势还好,只需包扎就行了,庖丁大哥也醒了,不过失血过多,估计还要调养一段时间。”
二人沉默了片刻,池南苇手中停顿了一下,转口问道:“你现在又突然好了,那这两年的事你还记得?”
身后继续传来了“咔擦咔擦”的剪刀声音,叶北枳笑道:“当然记得,都是我自己亲身经历的事,当然记得。”
“话也变多了……”池南苇轻声嘟囔了一句。
叶北枳听得清清楚楚,无奈笑道:“我又不是天生话少……”
“那你还记得你差点跟别人成亲了吗?”池南苇突然问道。
叶北枳身子一僵。
池南苇噗嗤一声笑了:“逗你玩的,起来吧。”围裙被池南苇拉开,叶北枳走到河边蹲下,打了水准备清洗头发。
池南苇把东西收拾了,走过来帮他舀水。
水瓢倾斜,清澈的河水泼在叶北枳头上,他听见池南苇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吗?”
叶北枳抹了把脸:“不了,那个天人没死,我留在这里只会给吉祥镇带来麻烦。”
池南苇微微一笑,这个答案显然是让她满意的,她装作不经意道:“戚宗弼倒是没有食言,镖局已经沉冤昭雪,不在官府的批捕名单上了……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叶北枳点头道:“好,听你的。”
池南苇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还得再去趟京城。”
“行。”叶北枳直接应了,连理由都没问。
池南苇自顾自说道:“夜阁主也花了大力气找你的,即使现在边关战紧,手中都快无人可用,但他仍然没动那些派出去找你的人,理应当面道谢——而且前段时间他派人给我送信,说如果找到了你,务必去京城找他,说是有要事相……给,擦水。”
池南苇递给叶北枳一块帕子,叶北枳接过来把头发擦了擦,然后就这样搭在头上:“夜凡找我?肯定没好事。”
池南苇白了他一眼:“夜阁主可是我们恩人,怎么能这般说他。”
叶北枳嘟囔道:“恩人?我还救过他命呢。”
池南苇从屋里走了回来,把一个包袱扔到叶北枳怀里:“懒得跟你争。”
叶北枳把包袱展开,布包里是一套崭新的黑绸劲装,针脚细密,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池南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自己缝的,你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改改。”
衣服自然是合身的,在镖局的时候池南苇就替叶北枳缝制过衣服了。
叶北枳换了衣服出来,后腰处还专门留出了放置唐刀的皮扣,唐刀就被插在那里。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京城?”叶北枳活动了一下手脚。
“随时都可以。”声音传来,方定武推门而入,施淼淼小跑着跟在后面。
池南苇诧异道:“你这么快就下地了?伤不要紧吗?”
方定武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透过衣领能看到衣服下的绷带。他笑着摆了摆手:“一点小伤罢了。”然后转头对叶北枳道:“庖丁大哥也知道你不会留下,托我带话给你,让你不用去看他了,说吉祥镇有他在,不必牵挂。”
叶北枳轻声笑了:“我知道了。”
四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不一会就收拾好了行囊,给马车换了新马,朝着吉祥镇外面走去了。
叶北枳和方定武坐在车辕左右,沿路的人们纷纷笑着打着招呼。
“痴儿,你这是要走了?”挑着豆腐担子老吴头让到了街边。
叶北枳也笑着回道:“欸,走了,马上就冬天了,老吴你改卖热豆花吧。”
站在油条摊前的徐大娘扯着嗓子喊道:“痴儿,你还回来不?”
叶北枳笑着点头:“等空了会回来看你们的,你别老和陈叔吵架了,陈叔那是让着你的。”
徐大娘罕见的红了脸,对着叶北枳啐了一口:“呸,需要你提醒我?”
街头茶楼的林小二听见大家的告别声,匆忙跑了出来,朝马车上的叶北枳大声喊道:“痴儿哥!痴儿哥!”
叶北枳回头朝他招手:“小二子,走了啊!”
林小二眼泪都要下来了:“痴儿哥!你真的是定风波大侠吗!”
叶北枳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小二又喊道:“方老爷!你说要带我去闯江湖的还算数吗?”
方定武回头大骂:“小小年纪就想着江湖来江湖去,赶紧滚回去读书!”
林小二不为所动,眼见马车就要走到牌坊下了,他大声喊道:“痴儿哥!以后我到了江湖上能报你的名字吗!”
叶北枳的声音隔了好一会才飘来,差点就让林小二听不清了。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