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安也回过头,与墨非桐见礼。墨非桐传他一招“巽风雷动”,可是不止一次救了他性命。
墨非桐微微点头,单单对沈放道:“你过来说话。”
沈放四人远远走出人群,到了一片林边,墨非桐开口便道:“你大叔托我带句话来。”
沈放这下终于再忍不住激动之情,喜道:“我大叔到了,如今哪里?”
墨非桐摇头道:“他被人绊住了,有人当他是个变数,不想他上得山来。”
沈放脑中灵光一现,立刻想到那日在郑州府,一人问起大叔下落,脱口而出道:“昆仑派?”
墨非桐也略显惊讶,道:“你这小子果然聪明,这样也好。你大叔托我带话给你,一会不管发生何事,你务必想个法子,要搅乱此局,等到他前来。”
沈放点头道:“好。”
一旁玉姑见他想也不想,奇道:“你不问问何事么?”
沈放道:“我大叔说话,自有道理。”
墨非桐沉声道:“本来今日比武,仍是五场。临时决定,改为一场。你可知为何?”
沈放道:“不知。”
墨非桐道:“因为有一事,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宣布出来。”
沈放心跳也是一快,墨非桐所说,必是此次大会的真正机要。方才又见各派忽然多了这么多高手,今日想是终到图穷匕见时候。忍不住好奇,道:“何事?”
墨非桐却道:“你一会便知道,眼下也不须问。”
沈放一笑,这些前辈高人,都是一般的性情脾气,不肯说,却总要提。也不多问,道:“好。”
玉姑却是奇道:“你不怕么?”
沈放道:“怕什么?”
玉姑道:“没有脑子也该知道,一会图穷匕见,你若想阻拦,必成众矢之的,甚至要与全场武林人物为敌。连我师傅都不敢轻易应承,更何况你一个毛头小子。”
沈放道:“诸位想是不便出面,我大叔叫我做的事,必有缘由。我便粉身碎骨,也要等到他来。”
玉姑道:“他若是赶不及呢。”
沈放微微一笑,道:“我大叔说他来,就一定会到。”拱手道:“晚辈知道了,一会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要闹上一闹,阻上一阻。”转身而去。
玉姑看他昂首阔步,齐膝雪地上两行深深足印,又觉佩服,又觉奇怪,摇头道:“这小子哪来的自信,对那燕长安?他可知道,昆仑派请了何人出手。”
墨非桐抬眼望天,天空雪花不断,但到了他的头顶,忽然齐齐偏转,落在一旁,慢慢道:“当今天下,能挡住燕长安的,怕是没有了。”
玉姑也是惊讶,道:“师傅你是说,他跨出那一步了?”
墨非桐缓缓点了点头,抬眼望去,沈放已经走回场中。身旁阴长生始终不言不语,也在看着沈放,见沈放回到衡山派阵中,站到一高大汉子身旁,这才收回目光。
擂台之上,德闻与廖显扬两人激战大半个时辰,果然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后只得握手言和。
两人方才下台,邱步云已飞身而上。
沈放心头一紧。萧平安有所觉察,问道:“你怎么了?”
沈放摇头不语。
就听邱步云朗声道:“诸位莫急,此番武林同道,群贤毕至。除却两派比武较量,还有一件大事要昭告武林。”他气贯丹田,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偌大摘星台上,人人听的清清楚楚。
场内一片寂静,人人屏息凝神,唯恐漏了一个字。人人都知,此次集会必不简单,眼下终于到了谜底揭开时候。
就听邱步云扬声道:“我武林中人,修行不辍,都有非凡之能。但终不免有些人挟技自傲,好勇斗狠。睚眦成仇,残杀甚至灭门之事,屡见不鲜。仅去岁一年之间,宋金境内,已知的凶案,便有三百四十五起,死伤一千三百余人。至于殃及的无辜百姓,更是难以计数。”目光扫视一圈,道:“这其中涉及哪些门派,今日我便不说了。”
台下议论纷纷,武林之中,仇杀掠夺之事,屡见不鲜。但还从未有人仔细统计过。毕竟很多案子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怕是各地官府都计算不清。
有人道:“可不是吗,洪侃洪四爷,去年就莫名其妙没了,尸身都找不到。”
还有人道:“还有黄河四侠,称霸黄河一线这么多年,居然被人连灭四门。”
旁边一人道:“你活腻了,什么话都说!”黄河四侠乃是被连云盛家剿灭,此乃公案,只是无人敢说而已。
邱步云待台下声音稍歇,才又道:“又有官府虎视眈眈,一直视我等武人为心腹之患。划定区域,严加管控,限制弟子人数。进而盘剥鱼肉,与寻常百姓无异。”
此言一出,又引得台下一片共鸣之声。有人道:“不错,我等刀头上舔血,赚的还没有衙门当差的多。奶奶的,这年头,贼却是官,官都是贼!”
旁边有人不解,道:“官都是贼不假,这贼怎么是官?”
先前说话那人不屑一顾,道:“这年头,谁人打的起官司。有个纠纷仇怨,还不如寻我等主持公道,我等岂不做的也是官事。再者咱们劫贫济富,啊,不是,是劫富济贫,叫大伙都有饭吃,岂不也是官老爷该干的事。”
接话那人道:“你罗老虎做的没本钱买卖,劫富我是知道,这济贫谈何说起。”
罗老虎眼睛一瞪,道:“我老罗难道不是穷人,城里的兰花妹子,难道不是穷人!”
接话那人憋笑道:“有理,有理。”
邱步云声如洪钟,压过场上一众窃窃私语,道:“如今宋金征战,正值乱世。更是变本加厉,肆无忌惮,武林同道的日子更不好过。若不是太祖开国,有位前辈高人为我武林与天子定下盟约,不强征武林同道保家卫国,怕是如今场上半数人,都要前去战场出力。”
衡山派坐席与丐帮相距不远,殷长殿问旁边丐帮掌砵长老范思章道:“此番贵帮出了多少血?”
范思章低声道:“去岁五十余万,今年涨了一倍还多。”
殷长殿道:“财神爷,财神爷。”
范思章道:“你们背后站着那个主,怕也好不到哪去。”
两人相视一笑,都是摇了摇头。战乱之时,地主大户,各地豪强,甚至走卒摊贩,哪个都要为国出力。大宋这边,打仗不行,要起钱来,却是比谁都狠。江湖势力与官府盘根错节,又都有钱,自是首当其冲。
殷长殿和范思章都是派中管钱之人,对眼下局势最是清楚。武林人物看着桀骜不驯,自由自在,其实大帮大派,哪个也逃不过官府盘剥。
邱步云又道:“世道艰难,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我也不多言。但眼下危亡,还不止于此。”微微一顿,目光扫视一圈,沉声道:“我等已经确认,昔日魔教死灰复燃。哥舒大明的儿子已经再现江湖,正在招兵买马,意欲对武林同道不轨。”
此言一出,台下更是大躁,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场上人人说话,一片嘈杂。
有人道:“我也听说了,那人叫哥舒天,还有个化名叫林倚天,武功出神入化,下手更是狠辣无情。”
旁边有人道:“你怎么知道他狠辣无情,武功高强,你遇到了?”
前面那人道:“我若遇到,哪里还有命在,天台剑派跟点苍派的人都遇到了,听说死了不少人!”
又一人却是不屑一顾,道:“魔教没了几十年了,这些年面也不敢露,哪里还有什么魔教教众。那哥舒天孤零零一个人,能翻起什么浪花。”
另一人道:“你知道什么,魔教之徒最擅隐忍,”
他身旁一老者道:“不错,张兄所言不假。你等年轻,不知魔教的可怕。这些人有蛊惑的手段,入了教的人都如同疯了一般,对魔教忠心耿耿,至死不渝。教主一声令下,叫他们跳火坑也是不皱一下眉头。嘿嘿,当年的那些魔教余孽,可没这么容易改弦易张,弃恶从善。”
身旁一人冷冷道:“你说的是双尊么?”
那老者一个激灵,道:“铁兄,我可没得罪你,如何说这话害我。”
姓铁那人道:“正是你我兄弟一场,我才叫你小心。你怎知那哥舒天,还有他的党羽,没有混在此间?”
前面那老者面色大变,四下转头看了一圈,再不敢出声。
恒山派阵中仪清师太面沉似水,“林倚天”三字,却叫她不寒而栗。她乃是当年天台山一战亲历之人,若不是脱身的早,结局还未可知。
当年她气冲冲离场,年少气盛,还不觉此人的可怕。但随后听到接下来的一场恶战,那日在场的高手,几乎死了一半,再想到林倚天睚眦必报的性子,心中才不自禁的一阵发寒。
场上沸沸扬扬,直半刻钟的功夫,嘈杂之声才略见收敛。邱步云扬声道:“诸位听我说,魔教在中原根植已久。自盛唐便有,但起初只为传教。因灭佛被牵连,后便与朝廷做对,四处蛊惑人造反。与我中原武林也有冲突,但不成气候。直到四十余年前,魔教出了个哥舒大明,招揽党羽,为祸武林,一时哀鸿遍野,生灵涂炭。此间凡年过五旬者,哪个不知当日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