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下了个皮皮虾,成了皮友了。
西行两三里,没有见到栾星回兄弟,更没云锦书等人的踪迹。但顺着地上足迹,沈放两人兜兜转转,却在一个土坡之后,见到一个和尚。
二十六七岁年纪,生的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虽是一个光头,却是白皙俊秀,面如凝脂,当真是萧萧如松下风,轩轩如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五官俊逸,霁月清风,便是男人看了也要眼红。
只是眼下这和尚却是凄惨,一身是血不说,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偏偏还双手上举,一动不动,模样狼狈之极。
似是还有意识,听沈放两人脚步,大约是觉得模样实在太丑,反是把眼闭的紧紧。
他模样实在太过奇特,沈放也觉好笑,道:“长的这般好看,幸亏是个和尚。”
地上那和尚居然面露笑容,睁开眼来,道:“多谢施主夸奖,咦,后面那句什么意思。”他声音也是清脆好听,朗朗之音。
沈放道:“我瞧见比我好看的就来气,萧大哥,咱们走吧。”
那和尚急道:“别啊,我瞧施主相貌虽然及不上小僧,也比身旁这位好看多了,缘何妄自菲薄。”微微一顿,又道:“须知小僧这般的颜貌那是三生三世修来,世俗之人,也是羡慕不来。”
这和尚倒是自恋的很,偏偏又不会说话,一句话倒是把沈放萧平安都得罪了。
萧平安倒是还好,沈放笑道:“这好看的和尚流了这么多血,我瞧是没救了,不知道死和尚还有没有这般好看。”
那和尚道:“刚死大约相差不大,死上几天,恐怕就该惨不忍睹。”
沈放道:“妙极妙极,那我们就过几天再来瞧瞧。”
和尚急道:“别啊,都是武林同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和尚一命,胜造十四级浮屠啊。”
沈放道:“好个妄言自大的和尚,你凭什么就比旁人多七层。”
萧平安却道:“你怎知我等是武林中人?”
和尚得意道:“你们行路脚下甚轻,不过还是瞒不过我的耳朵。他么,就是一般,你样子虽是寻常,功夫可俊的很啊。前脚掌只三根足趾着地,重心在双足之间交换,始终留有七分余力。你是衡山派弟子吧。”
萧平安微微一怔,不想这和尚竟是如此高明,仅从脚步之声,便能听出自己来历。
一旁沈放却是摇头,道:“萧大哥,你莫要被他骗了。他躺在地上,怕是看见你胸前的朱雀印记,哪还猜不出你是衡山派弟子。”
和尚高声道:“呸呸呸,分明是我自己听出,哪个看他标记了。”忽然一顿,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看沈放萧平安两人煞是费劲,此际睁大双眼,忽然道:“浓眉大眼,这么大个鼻孔,憨憨傻傻,武功又是不凡,你莫非是衡山派萧平安?”
萧平安这下更惊,道:“你怎认得我?”
和尚大喜,道:“真的是你,太好了,快来帮我解穴。”
沈放道:“别急别急,你又是何人?”
和尚干咳一声,清清嗓子,道:“小僧便是少林寺百年难得一遇,金蝉子再世,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文武双全,琴画双绝,如今寺中最年轻的‘德’字辈大和尚,德秀是也!”
少林寺源远流长,如今现存的寺中高僧,辈分最高的乃是素字辈,寥寥无几,且都已是耄耋之年,甚至有人已过期颐,因年龄实在太大,平素已难得露面。
然后便是“虚”字辈,如今的少林掌门虚明,还有萧平安遇到的虚全大师,乃是如今少林寺的主要掌权一代。再下来便是“德”字辈,乃是少林寺的中坚力量,八奇之一的德日、新任达摩院首座德闲、德云、德方,都是闻名遐迩的高手。再下来还有“智”字辈、“空”字辈。
眼下少林“德”字辈的僧人大多在五十以上,便是德日也是年将五旬。这和尚年纪轻轻,竟也是“德”字辈的弟子,倒也确是不凡。他辈分既高,叫自己一声“和尚”,倒也说得过去。但加个“大”字,又是自吹自擂了。
和尚也作“和上”,世人随口都称和尚,但在佛教之中,“和尚”一语,却是德高望重之出家人方能担得。未受戒,称沙弥,受戒后,称比丘。比丘五年之后,若已通晓戒律,可以为师,称为轨范师,梵语叫做阿阇梨耶。
《大智度论》卷十三载:“沙弥、沙弥尼之出家受戒法,应求二师,一为和上,一为阿阇梨;和上如父,阿阇梨如母”。
佛法通畅,能教授僧徒,才可称“和尚”。西藏喇嘛教之四种阶位中,以和尚为最上之第四位,其权力仅次于达赖喇嘛与班禅喇嘛,住持诸大寺。日本佛教僧官阶位中,也有大和尚位、和尚位等称呼。
沈放一拉萧平安,道:“咱们走吧,这和尚脑子已经坏了,医好了也是个白痴。”
德秀急道:“别啊,别啊,你这人怎如此冷血,动不动就见死不救。”
沈放道:“我来问你,你如何知道萧大哥?”
德秀道:“萧平安川中恶斗青城、华山派高手,三派论剑独占鳌头,开封府杀的血流成河。如今风头正劲,我岂能不知。此番下山,正想找你切磋切磋。”
沈放一笑,道:“原来是想跟我大哥切磋,好啊,我做裁判,你们打吧,我喊一二三,大哥你准备好了没。这是德字辈高僧,你也莫要客气,用你最厉害的武功狠狠打在他脸上就对了。”
德秀急道:“且慢且慢,我被人点了穴道,如何能与你动手,你莫要乘人之危啊。”
萧平安忍不住发笑,道:“算了,算了,兄弟你莫逗他了,他流了这么多血,还是抓紧救治。”
沈放笑道:“你听他中气十足,废话连篇,像是受伤的人么。”
德秀声音忽然变得虚弱,道:“两位,小僧适才是回光返照,咳咳咳咳,其实已经病入膏肓,还请,还请,还请两位快救上一救。”
沈放道:“是么,我瞧也是,你看流了这么多血。算了,萧大哥,咱们走吧,这人没救了。”
德秀正色道:“此言差矣,伤的虽然挺重,但小僧命不该绝,还能抢救一下,只需两位帮我解开穴道。”
沈放道:“这不能急,你被何人点穴,又开了一身口子。救你事小,惹了麻烦上身怎生是好。”
德秀道:“该死的昆仑派栾星回,说好一对一公平较量,谁知他兄弟背后不断与我斗口,小僧一时失察,中了他的道儿。栾星来那小子更不是东西,把我的宝刀也给拿走了。这一对兄弟奸猾无耻,禽兽不如。”
沈放道:“栾星回栾兄啊,我与他相交莫逆,燕京城得意楼上喝过酒,古墓里面谈过心的呐。”
德秀神色一变,道:“其实,栾星回也是一位少年英雄,我俩棋逢对手,惺惺相惜。”
沈放又道:“不过我与此人面和心不合,跟他兄弟,更是两看相厌。”
德秀长出口气,犹豫道:“兄弟,你这次说完了没有?”
萧平安听的忍不住发笑,怕沈放还要与他胡闹,蹲下身来,在德秀肩头腰间按了几按,道:“你是‘乘风’‘天宗’‘肩贞’‘中枢’‘悬枢’‘腰阳关’被封?”
德秀连连点头,道:“衡山萧平安果然名不虚传,正是正是,你只需帮我推血过宫,咱们先把……”
话音未落,萧平安已在他肩背腰腹连拍数掌。
德秀急道:“你莫要莽撞,莫要莽撞……”双臂忽然垂下,已是恢复了运动之能,奇道:“咦,我能动了。”再看萧平安,满脸都是惊讶之色,道:“你怎会他昆仑派的解穴之法?”
萧平安道:“我不会啊。”
德秀目瞪口呆。也不怪他惊讶,江湖之中,各派点穴自有奥妙。给旁人解穴,若是同门之人,点按相应穴道,便能快速解穴。若是不明对方武功,只能在被点穴道附近推血过宫,一点一点打通。但还有一种,便是内功相差极大,真气度入,压过对方内劲,穴道也能立解。
德秀与栾星回大战一场,对栾星回武功已是知晓七八。栾星回当是斗力境中段的实力。可为什么他点的穴道,萧平安随手就能解开,萧平安不也是才刚斗力境中段么。对,一定是我这一阵不断运功冲穴,已将穴道冲的松了。定是如此,定是如此。
坐起身来,解开自己僧袍。他一身是血,但实际伤口多已不再流血。看着伤势吓人,其实多是皮外之伤。他自己带的伤药,给自己裹伤,也是熟练。
但自有身后顾不到之处,沈放接过药来,帮他包扎。先以清水洗净伤口,方才敷药包裹,也是仔细。玩闹归玩闹,他对少林寺还是敬重有加,年幼之时,他重伤难愈,燕长安带他北上少林,德闻大师出手便是给了他五颗“大还丹”,这人情可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