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开道:“我也不知为何,但那人确是如此交待。”
柴霏雪一双妙目瞧着沈放,道:“这个先不去管他,可有什么树汁写字可以两个多月不显,打开来没一个时辰就出现的么?”
沈放点头道:“不错,我也没有听过如此神奇的法门,定是那公子中途掉了个包。”
季开哦了一声,道:“是了,那公子先前背过身去看信,若是掉包,我等倒真看不出来。”
沈放看了季开一眼,道:“如此说来,这里面的东西只怕季前辈早已看过了。”
季开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沈兄弟果然聪明,不错,这玉筒我锯去底下一截,看了里面的东西,又加了个塞子上去,里面确是只有一张白纸。”
沈放见他坦然认了,也是一笑,道:“想是人家算准了你会偷看,说是张白纸。你为证清白,定要再拿过来看一遍,才给了人家机会,我看这纸上多半是有毒的了。”
季开道:“这事关系重大,没有什么规矩可言,我就算不要,那公子也会要我拿看,我终究还要上当。还请花姑娘看看,这纸上是否真的有毒。”
花轻语点点头,仍是一个瓶子一个瓶子的试过去,试了几样,待一滴液体滴下,那纸上突然冒出一股青烟,花轻语急伸长袖遮面。
不待那团烟散开,季开双掌虚合,那团青烟在掌中聚成一团。季开紧走几步,双臂一扬,那团青烟已被扔到门外。外面雨下的更大,烟团被雨一打,发出一阵滋滋之声。
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那纸上定有剧毒。那黑衣老者终于忍不住道:“这位姑娘,请教这是什么毒药?可有救治之法?”
花轻语思索片刻,方道:“这恐怕是‘百花百蛇化津散’,乃是取奇毒之花的花粉和奇毒之蛇的毒液晒干而成的粉末混合所制。平常碰到无事,一旦吸入体内,或是遇水化开,立刻毒发。毒发之后最多半个时辰,若无解药,必死无疑。”
黑衣老者忙道:“姑娘既知此毒,可有解药么?”
季开,道人,江万青三人都是望向花轻语。
花轻语摇头道:“这‘百花百蛇化津散’配方多变,可以是数种花毒蛇毒混合,也可能是几十种,据传说最多可以有百种毒花百种毒蛇。若不知具体是何种毒花毒蛇,根本无从配制解药,实不相瞒,就算知道,解药也不是一天两天配的出来。”随即又道:“诸位也莫要心急,这毒药若不见水,只需过上十二个时辰,自然没了效果,方才这人中招,也是因为他沾湿了雨水,才令得毒药化开。”
话音未落,江万青突然一声大叫,伸手朝脸上抹去。
那矮胖老者长袖拂出,隔着衣袖点了他的穴道,随即变指为掌,一掌打在江万青胸口,江万青随即软倒,一动不动了。
季开摇头不语,众人虽知江万青毒发无救,那矮胖老者一掌将他打死只为他少受苦楚,仍是人人如鲠在喉,说不出的滋味。
那道人瞧了两眼,问花轻语道:“这位姑娘,他这是?”
花轻语见江万青脸上都是汗珠,摇头道:“想是他太过害怕,运功之时出汗太多,这汗液化水,一样激发了毒性。”
那道人点点头,看看屋外,下意识朝内又走了几步,道:“他奶奶的,今天居然还下大雨。”慢慢坐回原位,顺手要端起身旁几上茶碗,突然想起,急忙缩回手来,嘴里骂道:“他奶奶的,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好人,满嘴的胡言乱语,定是那姓龙的孽种。”看了沈放几人一眼,又道:“依我之见,就该直接动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宰了。”
隔了半晌,中间座上一个长须削瘦老者道:“要干你自己去干,这种好处见不着,惹的一身骚的事情,我可不做第二回了。”说着有意无意看了那矮胖老者一眼。
那道人莫名其妙中了别人的毒,心情恶劣,见他说话似是针对自己,恼道:“既然如此,你还来干什么?”
削瘦老者看也不看他,只是道:“我爱来就来,不爱来就不来,还轮不到阁下操心。”
两人身旁坐着个老农模样的老者,一头花白短发,见两人言语不合,不去相劝,反是添油加醋道:“我瞧两位说的都有道理,不妨比划比划,谁手上利索,咱们就听谁的。”
矮胖老者沉声道:“此时咱们在别人手里,诸位要是觉得活的腻烦,不如自己给自己一刀,倒还来的爽快”。
坐在对面当中的一个白白胖胖的老者道:“不错,如今我等当同仇敌忾才是,如此争执,正中了敌人之计。”他声音甚是嘶哑,吐字也不清楚。
黑衣老者也已坐回原位,道:“此间必与当年的无方庄脱不了干系,哼,人家算计咱们,咱们也不是酒囊饭袋,当年没找着的东西,说不定如今倒送了回来。”
道人道:“不错,谁为刀俎,谁是鱼肉可还不一定。”
僧人道:“人家胆敢找上咱们,必定有所依仗,此处是人家的地头,还是小心为上。”
矮胖老者看看季开道:“季大人怎么看?”他这么一说,堂上众人都朝季开看去。
那削瘦老者道:“季大人?哦,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官儿。”
胖老者也道:“多臂天王季老爷子原来是公门中人,难怪振远镖局黑白两道通吃,人人都要给几分面子。季大人当年破了如此大案,怎地没有飞黄腾达么?”沈放三人更是一惊,虽知季开只怕也与无方庄大有关联,却不想他竟就是抓到无影盗之人。
季开见众人都看自己,笑道:“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老朽早已告老还乡,如今也是寻常百姓而已。那无影盗之事都是讹传,想那贼人何等厉害,岂是老朽对付得了的。老朽职小官卑,功劳都是上面的,不背口黑锅已经谢天谢地了。”
削瘦老者哼了一声,道:“你倒也算有几分自知之明,公门里那帮酒囊饭袋顶个屁用,若不是靠着我等,你们连人家的毛也摸不着。”
季开丝毫不以为杵,道:“正是,正是。”
花轻语道:“原来季老前辈就是当年查案之人,这无影盗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否跟晚辈说说?”
那老农道:“不错,你定是知道的清楚,不妨说来听听。”
季开道:“陈年旧事有什么好说的,眼下身在险境,还是等脱困之后,几位若有兴趣,咱们再聊不迟。”
沈放道:“眼下我等毫无头绪,那年轻人放任我等在此,必有图谋,说不定正等着咱们四处查探。这庄子不小,我等贸然出去,反中了别人圈套。我看还不如就在此戒备,以不变应万变,待到天亮,咱们又多几分把握。”
矮胖老者一拍大腿,道:“不错,那小贼定是希望咱们四处查探。此人擅于用毒,又是在自己家里,定是布置了不少鬼蜮伎俩。此时外面大雨,又是一片漆黑,咱们眼睛耳朵都废了一半,反是在这厅上更加安全。”
僧人道:“既然如此,就请季施主说说当年之事,这里既然与无影盗相关,说不定也能听出些许线索。”
季开道:“好,那我便说说。那已是三十多年前,算算应是三十二年,我当时在大理寺,刚刚升为大理寺正。”众人都点点头。
沈放心道,大理寺正是从七品,那是大理寺下直接审理案件的官员,已是审案官中品级最高的一种。掌审理具体案件或出使到地方复审案件,官已经不小,更是大有实权的人物。到了地方,几与钦差大臣无异。没想到这季开官做的如此之大。
季开继续道:“那年也是五月,江南西路洪州界内犯了无影盗的第一件案子。那时还没有无影盗这一说,也是后来才知。洪州有个巨富叫洪七城,‘七城’是他的绰号,是说七个洪州城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的身家。此人早年贩卖私盐起家,后来买卖越做越大,盐、酒、茶叶、药品、香料、铜、铁、粮食没有他不插手的买卖。这些行当虽都是朝廷禁榷,但总要商人打理买卖。此人朝中也有大大的靠山,当真是富甲一方。
“此人贪生怕死的很,有钱以后,更是雇了不少高手保镖,护院武师。便是如此地方一霸的人物竟在一夜之间,叫人灭了门。全府上下二百三十七口,死的干干净净。就连在外打理生意的两个儿子和十几个管事也不例外。家中上下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约莫估计,银钱珠宝最少也有六千万两银子。”
沈放三人都是一惊,其余几人却是神色不变,只那老农哼了一声,道:“六千万两,六千万两!”
季开道:“不错,只少不多。这还仅是搬走的现钱,此人还有些字画古董,不知其收藏也不得估价。还有带不走的大量田产房屋,店铺买卖。这洪七城着实也是天下数的着的有钱人。此事一出,自然是天下震惊,且不说所失钱财数目巨大,一夜连杀二百三十七人那还得了。当地州官不敢隐瞒,当即上报。圣上下旨大理寺督办,事情落在我头上,我自是不敢怠慢,星夜赶奔洪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