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良两只手拄地。
呼呼呼!
连续几脚,全部集中在了我的腹部,招式凌厉。
这几脚踢的眼花缭乱,不等我用枪瞄他,他已经跃了起来,两只手一挥,枯黄的杂草漫天飞舞扑向了我的脸。
他也不恋战,转身就往黑暗中跑。
我早就看出了他身上有功夫,后退不过是懒得和他对打而已,我更懒得追,单手端起了手枪……
这时,就听身后“噗通”一声,一道黑影从我身边疾驰而过。
已经跑出十几米的倪良一声惨叫,身后传来唐大脑袋的爆喝:“回来吧你!”
呼——
仿佛在看一段录像倒带,倪良倒退着就回来了,后背上赫然抓着[玄铁飞虎爪]。
不用回头看了,刚才“噗嗵”一声,是把胡子民扔地上了……
倪良停在了我身边,突然间的拉扯力消失,让他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
我左手闪电般掐在了他肩膀上,开始用力!他抖了起来,不停地抖,出马仙上身了一样。
“跪下!”我说。
“我错了,真错了……武处长,求你饶了我,我儿子才七岁呀,他不能没了爸爸……”
“跪下!”我再一发力。
噗嗵!
他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额头已经疼的都是汗了。
我收回了手,叹了口气,“我为你儿子有这么个软骨头的父亲,感到羞愧!”
“放屁!”这一下捅在了他软肋上,倪良扯着脖子吼了起来,黑暗中瞪着血红的眼睛,“武爱国,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的妻女被抓怎么办?你怎么办?说!你说!”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既然选择做了这份工作,就想过一切可能,如果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一开始会和你同样的选择,因为必须要救出自己的妻女!”
他大笑起来,满脸的鼻涕眼泪,“武教官,你不也和我一样?”
“不一样!”我摇了摇头,“救出她们以后,我会想办法把她们安全送走,然后和这些人拼命!”
“哪怕我因此死了,也对得起初心!”
“而你,是怎么做的?”
他冷笑起来,“说得轻巧,这是没发生在你身上……”
“可它曾经发生过!在许多人身上发生过!”我的声音越来越大,“霍青书马上就要结婚了,扔下未婚妻来到异国他乡,为了救自己的同志,在婚礼上举枪自杀!”
“许宏宇为了拿回四名同志的骨灰,割掉自己的舌头,刺聋了自己的双耳,潜伏在敌人身边整整十年!”
“还有蟹哥李瑞,”我鼻子一阵阵发酸,“他还没有你大!为了让我们带着秘方和骨灰回去,一个人掩护我们登船,最后在遗体里找到了19发子弹!”
“刚到日本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是什么让霍教官在婚礼上拿起了那把手枪!”
“蟹哥临死前告诉我,那是信仰!”
“是信仰!”
“倪良同志,请问你的信仰呢?它去了哪儿?去了哪儿?!!”
黑暗中,我已是泪流满面,说到后来,已经是嘶吼了,倪良也哭了,泣不成声。
我缓缓举起了手枪。
他直起了腰,仰着头,目光中满是期盼,“武教官,我求你一件事情……”
我没说话。
“能不能告诉我儿子,他爸爸是因公殉职!”
砰!
枪声响了,声音在空旷的废弃足球场里,分外响亮。
倪良死了,双膝还跪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身体和头朝后仰着,姿势怪异难看。
我先是取走了他身上的所有东西,连脸上那副近视镜都没留,随后又拿出黑匕首将其十根手指的指纹破坏。
那边,老唐已经把胡子民抬上了车。
我伸手盖在了倪良的眼皮上,轻声说:“为了孩子,我答应你了,可却不想当面答应,因为这是你应该受到的惩罚……”
拿开手,眼睛闭上了。
半小时后,我们找了个家庭旅馆。
我对柜台里颤颤巍巍的老爷子说,有个朋友喝醉了,回家的话怕挨老婆骂,开个房间让他醒醒酒。
老爷子笑着说:“办法不错,我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
开好房间,我和老唐搀着“醉鬼”胡子民进了房间。
老唐看着他,我开车回了新罗酒店酒店。
奇怪,小酒馆死了那么多人,怎么一辆警车没看到?
转念又想,看来是国内事务处的人去打扫现场了,并没有惊动南韩警方。
路上,我给杨宁打了过去,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
对于倪良的死,杨宁有些感慨,又说:“幸好发现的早,否则咱们在日本方面的人会损失惨重!”
“他老婆孩子怎么会在东京?”我问。
“这事儿说来话长,等你回来见面再聊吧!”
我又问:“接下来怎么办?”
“小章人很干练,工作干的很好,出了这样的事情,或许她也该回国了……只要通过了咱们的审查,回来没有问题!当然了,人家想留下的话,咱们不会反对……”
小章?
看来他说的是倪良的爱人,我没多问,又说:“我答应过倪良,这件事情不告诉他儿子。”
杨宁沉默起来,好半天叹了口气说:“也好,都别说了。”
我“嗯”了一声,岔开话题:“酒店那边不能住了,我给田中健太安装了一个窃听器,能不能让人换个房间后接手?”
“没问题,我让鸿羽安排,等电话!”
“……”
胡子民醒过来的时候,我和老唐在吃泡面。
电视里,汉城市市长的李明博宣布,此后“汉城”这个名称不再使用,改名首尔。
唐大脑袋秃噜着面条,含糊不清说:“汉城不好听吗?瞎几把改!为啥呀?”
我说:“牛逼了呗,不想再崇拜咱们了……”
“就是自卑呗?”
我竖起了大拇指,“唐上师觉悟提高了!”
他嘿嘿一笑,“武处长你要多读书啊!”
我翻了个白眼儿,说:“其实人家从几十年前就一直叫首尔,只是咱们叫汉城叫了五百年,习惯了而已。”
唐大脑袋恍然大悟,“我艹,这老小子在电视里叭叭了半天,是说给咱们听呢呗?”
床上响起胡子民迷迷糊糊的骂声:“泡泡糖,我嬲(niǎo)你十八代祖宗!”
我差点把方便面喷老唐脸上,他嘟囔道,“泡泡糖死了,以后叫佛爷!”
“佛你妈呀!扮么子邪?”胡子民摇晃着坐了起来,“这是哪儿?”
老唐说:“旅馆呗!”
我放下了一次性筷子,“胡子民同志,我需要国际情报处崔承宰的所有资料!”
“大哥,你以为我是机器猫啊,要啥有啥?”他嘟囔道。
我不说话,唐大脑袋也放下了筷子。
胡子民做贼一样,看看我,又看了看老唐,“你俩别这么看我,我没堂客孩子,娘爷也在国内,没人胁迫我……”
我正色道:“相信你接到过通知,知道特别行动处的权限,我们有权处理任何一个层级的叛国者……”
“是,我知道……”他眼圈有些红,喃喃道:“老倪人不错,真是没想到……真没想到……”
“已经过去了,我们的任务就是尽快找到王妙妙同志,你要赶快给我崔承宰的资料!”我说。
胡子民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脑袋,“不用取什么资料,都在脑壳里呢!”
“说吧!”
“我睡多久了?”他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
“24小时!”
“啥?!”胡子民吃了一惊。
“啥你大马牙?!”唐大脑袋急了,“我他妈拿针扎你都不醒,你以为我俩愿意等你?”
我说:“我联系过你们井鸿羽处长,他让你全力配合我们,还说没有人比你更熟悉汉城的情况了,你可以给井处打个电话……”
他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俩提前聊过。”
说着,把脑袋往前凑了凑,问我:“老师,你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