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大头问我:“兄弟,你是不是真想当建军哥妹夫?”
“不想!”我目视前方,回答的毫不犹豫。
“这就对了!”他叹了口气,“找媳妇,一定要找圈外人,安安稳稳地相夫教子……”
我问:“七嫂做什么的?”
“七嫂现在是兴安第一百货大楼的总经理,以前这个位置是疯子哥他姐的。去年夏天,东南姐调去了区政府,估计不出两年,一准儿坐上区长宝座!”
“厉害呀!”我由衷赞道。
“那是,人家两口子一个比一个厉害!兴安市局的方局去了政法委,疯子哥的姐夫一准儿接替他的职务!”
大头脸上带着微笑,又继续说:“东南姐是好人,对我们这些兄弟更好……”
我惊讶道:“周大哥的姐夫是公安?”
虽说我没见过周疯子,可总不能直接喊人家的绰号,只能这么叫。
“对呀!以前是刑警队的队长,前几年升的副局!”
“厉害呀!”我不由暗想,怪不得周疯子在兴安城能风生水起,又问,“周大哥爱人呢?”
大头说:“大嫂叫盛夏,做了一年多的区人事科科长,就调去了市人事局,我看用不了几年,局长宝座也是她的……”
我说:“盛夏,这个名儿好听!”
“嗯,大嫂贼好看,性格更好,和我们这些老兄弟像哥们一样!还有小马哥,他爱人在税务系统,市稽查局一把手,我看这次换届,也要高升了……”
我奇怪道:“怎么这些人媳妇都有正式工作?”
“对呀,牛逼不?”
“不是牛逼,是太牛逼了!”
我不是假意奉承,这些人虽说都是生意人,可当年毕竟都混过社会,找的媳妇竟然还都是吃公家饭的,不得不说是能耐!
大头说:“所以我说,找老婆一定要找圈外的,她不会掺和你的正事儿,多好!”
我沉默起来,自己这些年来,不是没认识过圈外女孩儿,她们也不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
可越是这样,越是如履薄冰。
那滋味,不好受!
正因为这样,自己才不敢越雷池半步,不想耽误人家。
也正因如此,和张思洋在一起时,我才没有什么顾忌,身心都很轻松。
因为彼此还算了解,她清楚我是个贼,我更知道她铺子里卖得是什么药……
也就是说,对方越不是什么好人,我才越没有心理负担。
否则就会畏手畏脚,放不开。
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头点了根烟,又把车窗放下了一条缝隙。
“你呀,心思太重,想的太多!你看看老唐,人家管你什么良家还是社会人,干了就是干了!”
这段时间,他就喊唐大脑袋老唐。
估计是喊大脑袋的话,和他的“大头”有些冲撞。
话说喊“老唐”也不错,总比喊“大脑袋”或者“泡泡唐”强,以后我也这么喊了。
“再说了,你觉得是你玩了人家,还总想着需不需要负责……你怎么知道对方怎么想的?”
“人家可能会和闺蜜炫耀:上周,姐们我睡了个小帅哥儿!”
我笑了起来。
“你这叫什么?我想想……”他挠着脑袋冥思苦想起来,好半天才一拍大腿,“对,你这叫讨好型人格,谁都不想落埋怨,谁都不愿意得罪。”
我有些失落,轻声说:“从小在外流浪,看别人脸色习惯了……”
他一声长叹,拍了拍我肩膀,“兄弟,你不容易!”
两个人都沉默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说:“你身边这两个女人,一个张思洋,一个宁蕾,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子……”
“如果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样的才适合你,那就睡呗!”
“不过呢,睡归睡,当媳妇肯定不行,都不会是什么贤妻良母……”
“我艹,这么说好像矛盾了!”
他挠了挠脑袋,把烟头弹出了窗外。
“虽说我没见过建军哥妹妹,可宁蕾那丫头真不错,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
“你也真行,就这么看着嘴边儿的肉,也不上去咬一口!”
“兄弟,你没病吧?”
“……”
他絮絮叨叨了一路。
天黑透了,终于把他送到家。
他让我留家里吃饭,我说过年来看叔叔阿姨。
看着他进了大门,我才开出胡同,顺着地安门外大街往南开。
我家距离大头家其实不远,步行不过才1.5公里。
走过银锭桥,再穿过大小石碑胡同,过了鼓楼西大街没多远就是。
可开车的话,就得绕一大圈。
车又多,走走停停。
红灯。
随手按下CD的播放键,是杜德伟的《情人》,这首歌特别红,去网吧总有人放。
这一定是老疙瘩买的碟,大脑袋没这个音乐细胞。
终于没有了大头的絮叨,夜色与歌声水一般在流淌:
“Girl,每当我开始沉默的时候,
你比我更难过,好像你的错;
Girl,每当我梦想未来的时候,
你兴奋的感受,比我还要多……”
我沉醉在了歌声中,莫名地想起了和张妖精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砰!
突然一声响,车身就是一震。
我艹,被人追尾了!
我连忙熄火,推门下车。
后面是辆普通的红色桑塔纳,司机已经下来了,是个光头,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正猫着腰看车头。
我走过去问:“怎么样?”
“咋样?保险杠都他妈快掉下来了……”
光头直起了腰,他个子不高,看年纪三十多岁,一脸横肉。
“你瞎呀?”他张嘴就骂。
我不由一怔,“这位大哥,明明是你追我尾……”
“追你玛逼!”他根本就不让我说话,“赔钱!”
本来听他是龙省口音,我还想攀谈几句,车又没什么大事儿,差不多就行了,保险我都懒得走。
没想到这人如此蛮横,不由火气也上来了,冷冷道:“不好意思,赔不赔钱的,等交警过来吧!”
绿灯亮了,两侧的车流缓缓启动,过了路口。
我们后面的车不时有人按喇叭,又无奈地并道开走。
“等你妈比!”光头伸手就来扯我,我躲了过去。
我不想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拿出了大哥大,要打电话报警,不料他又来抢我的电话。
“草泥马,麻溜拿一万块钱……”
他边骂边动手,我怎么能让他碰到自己。
路右侧已经有行人驻足看热闹了,我不由暗骂晦气,这是碰倒“刀枪炮”了!
“刀枪炮”,这是龙省的叫法,指得是社会大混子、大流氓。
普通小混混够不上“刀枪炮”!
110已经拨了出去,可他一直缠着我,没办法放耳边听。
隐约能听到电话那边有女人的声音:
“喂?你好!喂?——说话呀!是不方便吗?”
“你个傻逼!”光头怒骂起来,抬脚就往我小腹上踹。
我伸手勾在了他后脚跟上,轻轻一抬……
噗通!
光头一个大腚墩,结结实实坐在了地上。
看热闹的人群发出哄笑声。
我把大哥大放在了耳边,“你好,我报警!”
对面女人说:“好,您说!”
“我在地安门外大街万年胡同路口,有人……”
话还没说完,光头已经爬了起来,竟然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半尺余长的尖刀,就往我胸口扎来。
路人同时惊呼,有人大喊:“快跑!”
我继续说着,“追我尾,我说等交警……”
眼瞅着那把匕首就要扎进我的胸口,好多人惊呼:
啊——
我两根手指一晃,夹住了刀刃。
没耽误打电话,继续说:“这人不同意,非要我赔他一万块钱,现在还拿着匕首要杀我……”
光头两只手都用上了,想把匕首抢回去,憋得脸红脖子粗,却是纹丝不动。
路人看出了端倪,纷纷叫起好来。
“快来人吧,不然我快被杀了!”我不慌不忙,将报警电话打完了。
这时,桑塔纳后门开了。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下了车,他耳边贴着大哥大,在说着什么。
他穿着件很普通的蓝色棉服,中等偏瘦的身材,分头下一张四方脸,浓眉大眼。
又说了两句,他才挂电话。
冷着脸看向我们,呵斥道:“扯啥犊子呢?赔钱,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