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健太出去的时候穿着西装,脚上却是酒店的拖鞋,皮箱里也没有鞋,说明他这次来南韩,只穿了门口那双黑色皮鞋。
我过去拿起右脚那只,翻过来仔细看。
鞋掌下面粘了层耐磨胶皮,鞋跟有两层,里面那层应该是用钉子钉上去的,再粘上一层。
抽出那把中东黑匕首,直接从第二层撬。
很快,带着六根尖锐鞋钉的双层胶皮就撬了下来,鞋跟是实心的黑色橡胶。
这个简单,匕首尖在中间位置稍稍用力一转,削豆腐一样挖出了一个洞,在内侧顶部还要切出一道浅浅的凹槽,这是拾音用的,否则窃听器闷在里面,声音根本听不清楚。
从兜里拿出一块橡皮泥,先放里面一点,再把蛔虫按进去。
鱼胶就是好,十根手指光滑的如同戴上了橡胶手套,一点儿指纹都不会留下。
调整一下方向,将窃听器的拾音孔对准那道凹槽,再往其他部位添了些橡皮泥,最后把胶底按上去,又往理石地面上用力敲了几下。
拿起来细细翻看,唯一的瑕疵,就是两层胶皮下的那道凹槽。
如果没有产生怀疑,就不会注意到,如果有了怀疑,没有这道凹槽,也挡不住扣开鞋底查看。
摆放好,又拾起地面上的橡胶渣,全部装进兜里。
窃听器放在哪只脚鞋里,并不是随便放的,而是取决于被监听人。
绝大多数人是右利手,天性对右侧就会稍稍敏感一些,所以窃听器放鞋跟里的话,尽量放左鞋里。
这样即使重量上有些许变化,也很难察觉到。
可田中健太是个左利手,也就是东北话说的左撇子!
我在八局看过这个人的资料,可那份资料内容十分笼统,只有出生年月日以及他在DIH情报本部的履历。
能看出他是左撇子的原因很简单,卫生间台面上,洗干净的刷牙杯放在右手侧,而拆开后的小香皂,则是放在了水龙头左手侧的香皂盒里。
这都是人下意识的动作。
左利手的人,习惯右手拿牙缸,左手拿牙刷。
洗脸时,也会用左手去抓香皂……
“上电梯了!”耳机里响起老疙瘩的声音。
一切复原后,我回到了自己房间,刚关好门,老疙瘩又说:“过来了!”
我又一次趴在了猫眼前往外看。
田中健太大约170公分高,长了张不苟言笑的马脸,一双眼睛稍稍外凸,分的有些开。
奇怪,好眼熟……
我说:“行了,挂了吧!”
老疙瘩说:“不谢谢杨处长了?”
“谢你个头!”
他呵呵笑了起来,“对了,忘了和你说,辛玥有了……”
“有啥?”
“怀孕了!”
“我艹……”
“和你有个毛关系!”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我连连恭喜,老疙瘩又说:“辛玥说了,等生下来以后,你给我儿子当干爹!”
我奇怪道:“你咋知道是儿子?”
“我杨小童必须得生儿子,谁像你……”
我急了,“玩儿去!老道士说了,你哥我仨儿子的命!”
他嘿嘿一笑,“你没仔细问问,他说的会不会是干儿子?例如我儿子,还有强子他们……”
“滚!没血缘不算!”
“你说不算就不算?”
“……”
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心情好了一些。
可挂了电话以后,那股火马上又窜了出来。
田中健太这儿是没戏了,到底是谁绑走了王妙妙?
叹了口气,打开皮箱,拿出了那枚窃听器的接收器,把耳机贴在耳朵上,扭动开关,调整频率,
耳机里先是一阵“呲呲啦啦”的响声,很快响起了田中健太的说话声,声音稍稍有些失真,还算清晰。
他在打电话:“是,是,是,请您放心……”
很快又没了声音。
又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挂电话了?这家伙连电视都不看吗?
他来干什么?让谁放心?
我关了接收器,又放回皮箱。
在没确认倪良没有问题的情况下,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他。
刚收好,倪良和唐大脑袋回来了,我招呼两个人进了房间。
“哥,你去吃点儿呗?”唐大脑袋坐沙发上点了根烟,“说是五星级酒店,自助餐也就那么回事儿,我都没吃啥……”
我翻了个白眼儿,一盘子煎培根都造进去了,还没吃啥?
“倪哥,你熟悉这边的情报机构吗?”我问。
倪良摇了摇头,“井处让我联系了我们处驻汉城的胡子民,前天他去了大田,今天上午就能回来……”
“老胡?”我惊讶起来。
胡子民是个身材高大的胖子,湖南人,爱说爱闹,自己给他上过一段时间的课,一起喝过酒,和老唐也熟。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倪良还没说话,手机就响了起来。
很快,胡子民笑嘻嘻地走进了房间,首先和我来了个熊抱。
“老师,你又帅了!”
我怼了他一拳,这小子就这么个性格,他在汉城的身份是家贸易公司报关员。
他穿了件大红棉服,还挎着个大红色的皮兜子,看着特像个大号红甜椒,和老唐有一拼。
一高一矮两个胖子拥抱了一下,四个人这才重新落座。
我说:“老胡,给我们介绍一下这边的情况!”
“好!”
倪良不会抽烟,我递给胡子民一根,起身要帮他点,他连忙说不用,自己拿火点燃。
“南韩的情报机关叫KCIA,也就是中央情报部,是在1961年完全仿照老美的中央情报局建立的!1980年又改名为国家安全企划部,简称安企部,英文写是ANSP!”
“1999年1月,安企部改为总统直属机关,更名为国家情报院……”
这些我都学习过,唐大脑袋撇撇嘴,“还有没有点儿长性了,瞎他妈改啥呢?”
胡子民说:“这里面故事就多了,以前的安企部是国内外情报都搜集,结果刚刚更名国家情报院,就爆出了一起轰动世界的窃听丑闻!”
“九七年总统大选前,时任南韩驻美大使和三星某高管会面,二人讨论了向某执政党候选人以及其他有潜力的候选人提供大选资金的事情。安企部对这二位,包括政、商两界高层人物全部进行了窃听,制作了上千份录音和笔录。”
“两年后,这些东西竟然泄露出来,让南韩颜面尽失!”
“随着这一丑闻的彻底曝光,国家情报院被迫脱离了国内政治情报领域,开始全力从事对外的情报搜集……”
“情报院有三个处,国际情报处、北韩情报处和国内事务处。在海外不完全统计有39个情报站,接近一半的情报站都在我国、日本和北韩!工作人员超过五万人,每年的开支至少要5000亿韩元!”
“你觉得,会是那个方面劫走了妙妙?”我问。
胡子民说:“知道消息以后,我在脑子里也过了无数遍,思来想去,或许是王妙妙不经意暴露了身份,被国内事务处的人带走了。”
我说:“是因为国际和北韩情报处的人,不在国内行动吗?”
他摇了摇头,“这个不是绝对的,如果在本土事关北韩或者其他国家的事件,那两个处也一样会有行动,我只是觉得“国内事务处”的可能性大一些!”
我点了点头,又问:“国内事务处的负责人是谁?”
“他叫金志义。”
“我要他所有资料!”
“带过来了!”说着,他打开了随身的大皮包,拿出了一个档案袋递给了我。
我看了至少十分钟,三个人始终一声没吭。
放下资料,我用手指关节在上面敲了敲,“我要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