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苗文家小区后,我进了路边一家小卖店,买了盒红梅烟,又买了根火腿肠,出来就坐在了马路牙子上。
咬开火腿肠的塑料皮,一块块掰着给流浪狗吃,这是赏它的,毕竟陪自己走了好半天。
小家伙狼吞虎咽,嚼都不嚼。
很快,一根肠就剩下了皮,它伸出长舌头,不停舔着塑料皮。
小模样实在是可怜,起身又去买了一根。
喂它吃完后,才打车离开。
想把盛光辉扳倒,就要有足够的证据,不只是这个楼盘的,还有他杀害许宏鸣,以及曾经的那些犯罪记录。
否则就算以国安的名义强行抓了他,还得再乖乖放出来。
哪个男人都想冲冠一怒为红颜,可前提得有吴三桂的本事才行!
至于说苗文,无法判断其生死。
自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让许家人远离这里,撤到安全区内。
接下来,就要充分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走好下一步,否则这就是一团乱麻,根本无处下手!
苗文是未婚,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
想要了解化工厂的事情,就得和他父母好好聊聊,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不然王华的朋友吴少先,也不会把地址留给我们。
苗文刚报失踪,自己又这么折腾了一圈,如此风口浪尖,盛光辉再丧心病狂,也不敢此时对苗文父母下手。
至于为什么会派人监视,这就有些费解了,难道怕其父母和谁接触?
第二天上午,我又来了。
巧得很,又遇到了那条流浪狗。
于是继续带着它溜达,这是缘分,也是个伪装。
苗文家楼头,几个老爷子背着风下象棋,我过去蹲在一旁看。
流浪狗也乖巧地趴在一旁。
老头们边玩边侃大山,说的都是家长里短,不过始终没提苗文家。
我也不着急。
快中午了,一个瘦高老人拐过楼头,手里还拎着个编织袋。
几个老人纷纷打招呼:“老苗,干啥去呀!”
“苗哥,早市儿怎么没看着你?”
“……”
我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瞥了他一眼。
像,真像!
这人肯定就是苗文的父亲,苗向荣,看他的年纪多说也就六十岁。
有人打过他,眼角、嘴角都明显有伤,已经结了痂。
他一条腿走路也有些不自然,脸色更不好看。
此时见这些老邻居打招呼,就应付了一句,“哦,李哥,老刘啊……我去买点儿菜……”
他走了,很快又拐过来两个流里流气的小伙子,不远不近跟着。
下棋的光头老爷子叹了口气,“小文多好的孩子,你说怎么就没了呢?”
另一个胖老头说:“小点声儿,前几天他家都被砸了,没看脸上还有伤……”
“哪天呐?”
“你才从儿子家回来,不知道这事儿!我想想……应该是3号晚上……对,就是周一晚上……”
我不由一怔,又是三号?
那天上午,苗向荣报的失踪案;下午许宏林住院;晚上苗家被砸,苗向荣也受了伤……
怎么可能这么巧,都凑到了一天?!
“我说老苗这几天怎么没下楼……”
“谁干的呀?”
“对呀,没看着警车来呢?”
“……”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爷子说:“还能有谁?这几天他家门口天天有人晃悠,一看都是些社会流氓,要我说呀,小文那孩子肯定欠高利贷了……”
“老弟?老弟?!”光头老爷子喊我,“你来一盘?”
我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就是看看热闹!”
没谦虚几句,就被扯上了局。
结果才下了两盘,光头老爷子掀了棋盘,吹着胡子瞪着眼睛,背起双手就走。
“回家!”
另外几个老头哈哈大笑。
有人拉着我的胳膊问住哪个楼,流浪狗汪汪直叫,我赶快跑掉了。
临回去前,又给小家伙买了两根火腿肠,坐上公共汽车,它还在路边看我。
5月10号上午。
我去了附近一家农贸市场,昨天苗向荣没来,今天菜该吃完了。
溜溜达达,拿起茄子问问价,抓个土豆比比个头大小。
半个小时,把市场逛了个遍,就连三个小毛贼看我都不是好眼神儿了。
先前一个小子朝我下手,结果镊子进我兜里就拔不出来了,被我拖着走了好半天。
接近中午,人越来越多。
终于看到了苗文父亲,还有他身后两个漫不经心的小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我刚想过去,就见那三个小毛贼过来了,一个个眼神不善。
我怕他们坏事儿,于是迎了过去。
三个小子明显有些懵,都站在了那里,交头接耳商量起对策。
我搂住了一个小子肩膀,盛京公安局的工作证在他眼前晃了晃,粗着嗓子说:“抓逃犯,麻溜滚蛋!”
三个小子掉头就走,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算他们有眼力见儿!
掉头往回走,有位大婶儿正在菜摊前挑茄子,交错间,一个手绢包被我塞进了她外衣兜,里面至少包了二百多块钱。
这是刚才搂那个小贼时顺回来的。
苗向荣在挑选猪肉,我也来到了猪肉摊前,挑挑拣拣,拿起一条五花肉问:“多少钱?”
说完,压低了声音,“老苗,我是公安局的,你别出声!”
他明显就是一僵。
我又对摊贩说:“给我秤这块儿吧……”
“我们在调查苗文失踪案,已经查到了光辉集团那个新楼盘……”
不等说完,老爷子转身走了。
我就是一怔。
“哎——”摊主喊我,“九块六!”
我扔下十块钱,接过塑料袋,连忙跟了上去。
看来老爷子不信任我,这也正常。
越是这样,越说明苗文知道的事情不会少!
那两个小子始终不远不近,或许每天都这样,又没经过什么专业训练,两个人神情懒散,明显还没看出什么来。
我跟着苗向荣,又来到了卖鱼的摊位前。
他蹲在铁皮盆前,指着其中一条鲤鱼说:“老板,这个!”
“哪个?”
“这个……就是这个……对对对……”
我也蹲在了铁皮盆前。
他瞥了我一眼,眼睛里都是戒备,压着嗓子说:“我不认识你,再和我说话,我就喊了……”
摊主拿着网兜在捞鱼。
我拿出了工作证,将封面的国徽对向了苗向荣,马上又收了起来。
他不说话了。
看得出来,他在犹豫。
摊主扬起菜刀背……
哐!
用力敲在了鱼头上,鲤鱼试图垂死挣扎,胡乱摆了几下尾巴,就躺平认命了。
啪!
随手把鱼往秤上一扔,摊主懒洋洋道:“二斤一两,收拾吗?”
“嗯,收拾出来吧!”苗向荣说。
我抓起案板上两条鲜带鱼,问:“老板,带鱼多少钱一斤?”
随后又悄声说:“老苗,我知道有人跟着你,我们上面压力同样也很大,可如果你想找到自己的儿子,就要选择相信我们……”
他的鲤鱼杀好了。
苗向荣开始往外掏钱,终于张了嘴:“知道我家吧?”
“知道!”
“白天他们就两个人看着我们老两口儿,你先回去,在我家楼道等着我就行了,他们不会跟我回家……”
我不由刮目相看,老爷子聪明啊!
眼角余光扫过,那两个小子在往这边走,脚步加快,这是发现自己在苗向荣身边时间长了,有了怀疑。
苗向荣交了钱,拎着鱼走了。
我没动地方,对摊主说:“老板,就来这两条吧,收拾一下!”
说着,我捏起了两条带鱼,递给摊主。
两个小子已经来到了我身后,其中一个用肩膀用力撞了我一下。
我不悦地回头看他,“干啥?”
这小子翻了个白眼,没搭理我,继续往前走了。
我嘟囔着骂了一句,“精神病吧?”
苗向荣还在市场里转悠,我从后门走的,手里的猪肉和带鱼,顺手给了劳动公园门口的一个盲人算卦先生。
我都走远了,他还在喊:“老板大气!老板多子多孙……”
狗屁!
张妖精肯定是不能生了,自己就一个闺女,哪儿来的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