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没说话,朝一个空房间指了指,径直走了进去。
陈桂花迟疑了片刻,还是跟进了门,那客人用眼神示意她把门关上,随后把手里的一个大袋子扔在脚边上。
“怎么,老夫救了你儿子的性命,你现在日子过舒坦了,不想认我这个恩人了?”
那客人正是几年前陈桂花遇到的中年男人,此刻他的样貌和穿戴打扮丝毫没变,陈桂花早已一眼认了出来。
他说的还真没错,现在的陈桂花已经慢慢的从失去丈夫和儿子的苦痛中走了出来。
她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了两个养子身上,已经决心想要忘却过去,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了。
但没想到,此时消失了数年的“恩人”不请自来,一瞬间就让她的心慌乱了起来。
“不……不是,俺……俺认。”
陈桂花结结巴巴的对那中年男人鞠了一躬,语气很诚恳。
“感谢恩人给灿儿指了条活路,现在俺收养嘞这两个孩儿都挺争气,日子也越过越好了。恩人,恁咋到这个地方来了?是要办啥事,还是……嗯,俺不问了,俺这就去收拾个最好嘞房间,恩人想住到啥时候都行,房钱饭钱都不要。”
陈桂花说着就要转头出屋,男人叫住了她,嘴角抹出了一丝冷笑。
“嘿嘿,住店吃饭免费?好大的人情。陈桂花,你这是打算提上裤子不认账了啊,你还记得老夫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陈桂花的心脏顿时就漏跳了一拍,其实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几年前在这个男人临走之时,对她说过一句话。
“今天老夫给你儿子指了条活路,可不是可怜你们孤儿寡母,更不是看上你了。老夫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你也别想着天上能掉下来馅饼。”
陈桂花连忙问那中年男人,想要什么报酬,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
“此事不急,老夫在等待一个时机,只要时间一到,老夫自然会来找你讨要报酬。到时候无论老夫提出什么条件,你都必须要乖乖照做。陈桂花,你听好了,老夫既然能救你儿子的命,自然也有办法重新让他……”
“俺听恁嘞,啥条件都中!”
陈桂花赶忙点头答应了下来,中年男人阴笑了几声,转头离去。
他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就在陈桂花已经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儿的当口,谁知道他又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陈桂花心里很清楚,这是他来讨要“报酬”了。
“俺……俺没忘,俺都听恩人嘞。”
陈桂花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去解自己衣襟上的纽扣。
中年男人微微一愣,随后就不屑的啐了一口。
“你这愚蠢村妇,把老夫想成是什么人了?!你听好,明天午后会有一个男人到你这里落脚,那人的样貌很好辨认,穿的很不正经,头发一半黑一半白。你要紧盯了他的去向,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另外一个人。”
陈桂花一听这话,顿时就长松了一口气,一边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衣襟,一边问道。
“告诉谁?”
“告诉一个年轻女人,就是几年前我让你去滇南打听的那个关羽娣。她会在后天一早赶到这里,她的目标就是那个男人了。”
“那……俺把那个男人在哪告诉她,就算还上恁嘞恩情了?”
陈桂花有点儿不敢置信,那中年男人嗤笑了一声,翻了翻白眼。
“你儿子的一条命就这么不值钱?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你让你那两个冒牌儿子协助关羽娣去抓人,一定要想办法讨她欢喜,收你的两个儿子为徒,让关羽娣把他们……带回滇南楚门。”
“……啥?带走?!不不不,恩人,俺求你了,不要把旭儿和灿儿……他俩带走,不能啊……”
陈桂花一下子就傻了眼,泪流满面的哀求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脸色一沉,语气阴冷了下来。
“不愿做是吧?那好,老夫就先给你看一个人,然后你再决定也不晚。”
中年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脚边的包袱。
包袱里都是些看起来挺奇怪的东西,有一块挺大的白布,几个圆球,几根木棍,一些零散的线绳啊刀剑手柄之类的东西,陈桂花也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中年男人拿起白布罩在窗户上,屋子里顿时就一片漆黑。
他嘴里嘀咕了几句什么,陈桂花只感觉眼前骤然一花,随后一个稍有点儿陌生,但又非常非常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白布上。
“是……灿儿?是灿儿!”
陈桂花一下子就失声叫喊了起来,出现在白布上的那个人,的确就是她送走了数年之久的亲生儿子,陈灿。
那时候的陈灿已经长到了将近十岁的年纪,他的个子很高,但明显是身体有点儿孱弱,瘦的就活像是一根麻杆儿一样。
他身上穿着一套洗的挺干净,但已经泛了白的旧衣服,正在跟几个小伙伴玩耍。
看着麻杆儿摇摇晃晃的奔跑的样子,陈桂花禁不住泪流满面,脚下不由自主的就朝着白布走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麻杆儿猛然间脚步停滞了一下,随后就毫无征兆的仰面摔倒在了地上。
小伙伴们惊叫着四散而去,陈桂花心中大急,一声就哭喊了起来。
“灿儿,灿儿!俺是娘啊,你这是咋了,咋了?!你快起来,包吓娘,快起来啊……”
陈桂花哭喊着伸手就想要去抓白布上的麻杆儿,中年男人站起身来挡住了她,满脸都是阴冷的笑意。
“陶瞎子在你儿子身上使用的法术,确实是能让他活到三十岁,因为你们陈家还有两个跟你儿子具备血亲关系的人。他的命劫每逢整十岁就会发作一次,现在只是头一回。你放心,这次他还死不了,几分钟之内,你的二姐和二姐夫就会用两条人命替他挡下这一次命劫发作。等他们俩死了,接下来就是你。等你死了以后……嘿嘿,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他的亲人可以抵消命劫换回他的性命了,到那个时候,也就是他的……阳寿大限!”
“……”
陈桂花不敢置信的瞪着中年男人,当时她心里是不可能相信这种荒谬的说法。
人命天注定,哪儿有人会提前未卜先知,能准确的预测出二姐和二姐夫的死亡时间这种事情?!
中年男人显然也读懂了陈桂花的心思,他挑了挑眉毛,走到椅子边坐下,示意陈桂花好好看着白布上出现的场景。
“我警告你,千万别去碰那块布,一旦你的气息影响了隔空幻境的稳定性,说不定就会发生什么意外的变数,死的人可能就会变成……你儿子了。”
陈桂花被吓的赶紧缩回了手,她边哭边抬头紧盯着白布上昏迷不醒的麻杆儿,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就如几十年一般的煎熬难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布上的麻杆儿突然一翻身就坐了起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喊叫传进了陈桂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