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母大惊失色,她跪在神像前不停的磕头哭求,乞求神明给她指点一条明路,到底怎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同时不让上水村的乡亲们遭遇厄运。
“神明”说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前世的孤星灾煞临世,本应遭受天谴,斩草除根。
但上苍有好生之德,既然她下定了决心想要挽救这条生命,天道慈悲,就一定会派来“神的使者”来为她指引迷津。
“神明”警告我的生母,不许把这件事儿向任何人透露一句,否则将会降下天谴,让她和孩子都死于非命。
神的“使者”将在半年之后主动现身,到时候她必须要按照“使者”的指引去做,不得有误。
我的生母感激涕零,恭恭敬敬的拜谢了神像,不久后就醒了过来。
即便是她怀揣着满腹心事,惴惴不安,但她还是严守着自己的承诺,没把这件事情告诉过任何人。
一转眼时间,半年过去了。
娘的身影出现在了上水村里,她假借着讨口水喝的由头来到家中,和我的生母见了一面。
娘喝着水,眼睛却一直都紧盯在我生母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活像是一只锁定了猎物的饿狼。
“妹子,瞧你这身子,是得有八个多月了,马上就要生了吧。”
我生母扶着腰吃力的走到娘身边坐下,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肚皮。
“其实这娃儿才有了半年时间,也不知道咋就这么大个头了。俺找过村子的郎中瞧了,也不是对双棒儿,肚子里就一个。郎中说他行医五十多年,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娃儿。俺家里的老是笑话俺,说俺是不是怀了个石碾子。这不,正好就给娃儿当小名了。哎呀我的小碾子,你是吃了啥东西了,咋长的这么大呢?”
“哦?半年……妹子,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肚子里这孩子……可不太对劲儿啊。”
“大姐,你也是个郎中?”
娘凑近了我的生母,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
“你脸上有一道煞气,从人中直冲印堂,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只怕是个……不祥的孽种啊。”
我的生母大吃了一惊,她狠狠的打了个寒战,赶紧挪动着笨拙的身子关上了院门,把娘请到了里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姐……不,大仙,你可算来了,俺等了你半年时间了。求你指点俺,怎么才能保住这个孩子,让这一村的乡亲都无灾无难的,俺给你磕头了……”
看着我生母跪在她面前惊慌失措,娘的嘴角抹过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对……
凤凰阴阳佩。
娘骗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孤星灾煞转世,会在明天傍晚用全村人的性命来祭奠自己死去的前世。
只有旺盛的死气才能压制住孤星灾煞的爆发,只要她在乱葬岗里躲满十二个时辰,孤星灾煞的“祭祀典礼”就会结束,整个儿村子的人也就得救了。
“大姐,那这个孩子呢?谁来救俺的孩子?!”
我的生母急切的一把攥住了娘的手,娘微微一笑,把那对凤凰阴阳佩塞到了她手里。
“我已经推算了出来,这个孩子命中自有贵人相助,到时候一定会有人出现在乱葬岗里,保你和孩子平安无虞。这对玉佩你拿好了,这就是能让那位贵人救你孩子的唯一信物,一旦丢失,你的孩子就没命了。但是,你记好了。”
娘语气一沉,眼睛里闪起了一丝凌厉的精芒。
“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提前知道,哪怕是你的丈夫也不行!否则不光是全村人必死无疑,就连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都难逃天谴的报应!”
我的生母只是个愚昧的村妇,自然对娘的话深信不疑。
她感激涕零的给娘磕了好几个头,珍而重之的把凤凰阴阳佩收在了怀里。
一个紧接着一个不同的场景在我的眼前不停的转换着,夏风假扮的师父带着李银花来到了上水村,他们俩打了个赌,只要李银花能用蛊毒在一天之内杀掉上水村的所有村民,“师父”就会答应做主,让李银花和那若兰成亲。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李银花毫不犹豫,放出了无药可解的霸王蛊。
几乎是一瞬间,整个儿上水村就笼罩在了一片血雨腥风之中。
无辜的村民一个接着一个瘫软在了地上,直到咽气的时候,他们青黑色的脸庞上还写满了惊恐的疑问。
没有人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
甚至他们都来不及去想这个问题,就已经失去了宝贵而卑贱的生命。
与此同时,我的生母也按照娘的话,躲避着所有人,在李银花放出蛊毒之前来到了村子西南角的那片乱葬岗里。
她斜倚在一个坟包上,手里紧攥着那对凤凰阴阳佩,不停的念叨着“菩萨保佑”。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不停的把手里的凤凰阴阳佩放在肚皮上轻轻摩挲,嘴里轻声念叨着“小碾子不怕,娘在呢,在呢”。
直到第二天傍晚,如血的残阳映照着我生母那奄奄一息的身影,师父也赶到了上水村,目睹了这一场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
“求你,救救……孩子……”
我生母翻滚在地上,紧紧攥着师父的裤脚,哆嗦着手把凤凰阴阳佩递向了师父,眼神里满是哀求。
“不……不!!!”
我的心脏狠狠的一紧,泪水止不住的喷涌了出来。
乱葬岗离着村子近在咫尺,那些村民全都死在了我生母的眼前,也包括她的丈夫在内。
其实她已经知道了,那个所谓的“神的使者”,是在骗她。
没有人能从这场浩劫中活下来,她之所以能在霸王蛊的蛊毒下苟延残喘,靠的就是手里的那对玉佩。
可她还是没有选择逃离上水村,而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撑着等到了我师父,交出了凤凰阴阳佩,把最后一丝活下来的希望……
留给了我。
我拼命的朝乱葬岗跑了过去,一边嘶声大喊着,想要让我的生母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但无论我多用力的奔跑,我生母和师父的身影却一直都跟我保持着几米的距离。
我很傻,我眼前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幻术空间罢了。
哪怕是我真的跑到了他们身边,他们也不会看到我的存在,更不会听见我的声音。
师父颤抖着手接过了凤凰阴阳佩,我生母的嘴角抹过了一丝欣慰的笑意,一偏头,咽了气。
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不停的对着视线里的生母磕着头,心如刀绞。
哭了好久,我慢慢的爬起身来,看到师父从一滩血肉中抱起了一个婴儿,用他那破烂的上衣包了起来,走进村子住进了我家。
他熬了半锅稀粥,用一个塑料袋装起来,把袋子的一角戳破,塞进婴儿的嘴里。
“咔!”
婴儿一偏头,狠狠的咬住了师父的手。
狠厉的目光下,婴儿的嘴里满是鲜血,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
尖利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