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处理完凶杀案,又顺道帮村民调解一些陈年的恩怨纠纷,免得再次发生这样的惨案。
做完这些事,时候也已经不早,方宁也不着急回去,就在石西村过夜。
她拒绝了村民的邀请,留在了李家过夜,也好让其他人看到,李家有她护着,日后若是想要欺负人家祖孙两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
这是方宁能为李家祖孙所做不多的事。
不过张拐子和原本的村长则被晋翊东和司云璟先行押回县衙大牢。
因着李大夫妻被害,即便是大年初一,村里也没有了喜庆的氛围。
方宁让防卫队的人帮着做一件事,就是制作选票,一个村不能没有村长,用以前的法子推选村长不行,所以方宁让村民们自己选一个出来。
但方宁并没有跟防卫队的人说什么,只让他们做事。
李平也来帮忙,他的父母在下午时就已经入土为安。
等忙完这事,已经是半夜。
方宁又去看了看李婆子的情况,这才去睡觉。
次日一早,用过早饭后方宁就让防卫队的人将村民都集中在晒谷场那。
方宁举起手三个标记了不同颜色的签子,向村民们解释:“这是给你们选出村长用的签子,昨天本官经过了解,给你们挑出三个本官认为可以当村长的人选,这三根签子分别代表三个人。
“红签是张大山,黄签是金元,绿签是李小宝。但凡十五岁以上,无论男女,都将会得到三根签子,然后将选出一根放在我面前左边箱子里,剩下的两根签子你们就放到右边的箱子。
“这是不记名的,只要你们不往外说,谁也不知道你们选了哪一个当村长。等投完签子之后,本官会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统计签子,得到签子最多的那一个,便是你们村新的村长。”
此话一出,村民们都愣住。
这样选村长的法子真的是闻所未闻。
一般村长不都是由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来选的吗?
现在方宁却将这个权力教到他们手中?
回过神后,立刻有老人站起来反对:“大人,这些都是村里的事,我们自己来解决就行,不用大人费心了。”
“本官身为清安县的父母官,连主持选一个村长的权力都没有?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些都是家务事?就跟张河包庇张拐子谋害人命一样,官府说不上话?既然如此,那本官可就得好好查查,你们这般行事都在图什么!”
方宁可不会给他们倚老卖老的机会,直接摆出官威,将他们震慑住。
“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选村长都是在姓张里面选。今天本官也把话放在这里,谁要是反对,本官不介意让他去陪陪张拐子和张河!”
说话的老人涨红了脸,却是再也不敢吭声了。
“好了,谁还有异议?不妨提出来。”
反对就要蹲大牢,谁不怕?
方宁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不说石西村,所有村镇甚至州城都是这样,只要家族势大,就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这也就导致了清安县县城的家族成了地头蛇,连县令都要敬上三分,否则什么政令都推行不下去,根本没办法改善和治理现状。
所以方宁要拿这些家族开刀,只有这样,才能将他们震慑住,更方便她大刀阔斧改革那些弊端,让清安县变得更好。
石西村不过是一个小村子,如果她连推举村长人选的都做不到,以后谁还服她?
方宁的态度很强硬。
“没有异议的话就开始吧,当然,你们也可以不认本官为你们选的村长,以后县衙有什么好事,也不会轮到你们头上便是。”
“一切都听大人安排。”
方宁选的这三个人都是热心肠,精明又实在,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太老实的人当村长不行,不懂变通也是让人头疼的事。
而且,这三人都相对年轻,最大也才四十三岁。
以后方宁需要这些村长做的事很多,年纪太大跑不动很麻烦。
在方宁的施压下,没有人再闹幺蛾子,选村长这事进行得也算顺利。
只用了两刻钟就结束了投票。
方宁为了表示公平起见,专门将张家那几个老家伙请上来,让他们来唱票,由村里的一个老童生来计票。
这样的安排,老家伙们心里舒坦了,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件让他们面上有光的事。
在村民的见证下,杜绝了任何作弊的可能,李小宝票数最高,成了石西村的新村长。
李小宝毫无准备地成为村长,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当然,没被选上的两个人面上都掩不住地失落。
方宁瞧见,便说道:“村长可不仅仅是一村之长,还要成为大家表率,为大家办事跑腿。至于张大山和金元,你们二人本官也是认可的,到时你们也要协助李小宝,本官到了年底会考核你们表现,给予不同的奖励。”
一听到还能这样,张大山和金元立刻满血复活,能被县令看重在他们看来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毕竟以前他们接触到最有话事权的就是里长了!
“还有,谁要是不服李小宝当村长私底下报复的,只要告到本官这里,本官定会严惩不贷!”方宁又环顾一周,冷冷地开口,“若是再发生像张拐子这种恶徒出现,本官就要上报朝廷,你们家族三代以内都不得再参加科举。”
“大人放心,我们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惨案发生。”李小宝连忙保证。
“本官已经在重办县学,你们家中有适龄的孩子都可以送到县学读书,本官会暂且免你们一年束脩。但是,本官也有条件的,若是读到一半不读,都要补交束脩。”
有人小声嘀咕,“可是大人免了一年,明年我们也同样交不起啊。”
方宁道:“本官知晓刁立群巧立名目征收不少苛捐杂税,但本官治下除了朝廷规定的,不会再多收你们任何赋税。同时,开春后全县百姓都可以来县衙领取免费的稻种。
“到时本官会安排人来教你们如何种植水稻,本官保证,只要你们听本官安排,今年年底不会再发生年年种田年年饿死人这种事。”
“大人说的是真的?”
“自然,本官从来不打诳语。”
“那领了稻种,有什么条件吗?”
“当然有,稻种不是免费给你们的。只要种了丰收,稻种的钱还是要补交的,若是产量和你们往年一样,这稻种就不用你们买,县衙出银子。”
方宁的话,让村民都吃了定心丸。
有了方宁的保证,他们也敢冒险种这据说产量很高的稻种了。
选村长这事告一段落,方宁又跟他们说了那些家族要赔偿的事。
石西村离得比较远,倒是没怎么被祸害到,不过他们都愿意去看看热闹。
方宁年纪轻轻,行事作风处处与众不同,一点都不像他们听说的县令那样。
只一天,石西村的村民就特别喜欢方宁。
方宁回城的时候,他们还想留方宁多住一天。
方宁道:“张拐子一案本官还要好好审理,早些为李大伸张正义,也希望你们多多帮衬一下李平祖孙二人。”
李小宝应下。
李婆子在李平的扶持下,也来送方宁。
方宁对他们二人说道:“等上报朝廷后,本官会派人来通知你们的。李平,此后你要好好照顾你奶奶。”
“是,大人。”李平哽咽。
方宁拍拍他肩膀:“男子汉要肩扛一切,你爹娘在天之灵最盼着的便是你和你奶奶都健健康康地活着。只有这样,才能告慰他们。”
“我知道的,大人。”
李平说着,和李婆子要跪下来谢方宁。
方宁扶住两人:“好了,本官也得赶尽快让张拐子得到应有的惩罚,你们不用送了,回去吧。”
说完,方宁上了马车,离开了石西村。
李平祖孙一直站在村口那目送着方宁的马车,直到看不见为止。
“唉。”方辞年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因为这么小一件事,最后闹出了人命。”
“有些人心胸狭窄,认为自己是个爷,别人都要惯着他。李大没有错,错的是张拐子。但凡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无法容忍别人用最难听的语言来辱骂自己的媳妇,只是李平没想到张拐子是这么个穷凶极恶之徒。”
“手段残忍,令人发指,死到临头也不悔改。”
“李家不需要他的悔改,只要他偿命!”
痛哭流涕的认错屁用都没有,死的人不会复生。
方宁从来不觉得蓄意谋杀的凶手有哪里值得原谅?她永远都不会跟凶手共情,更不能理解那些和凶手共情的人的脑回路。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谁要当圣母谁去当,但要圣母到她面前,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当然,自卫反击杀了人的另当别论。
方辞年的心情依旧很沉重。
他是大夫,见过很多死者,但从来没见过这样被碎得这么彻底的尸体。
如果不是李婆子认定自己儿子被人害死,偷偷跑到县衙报官,只怕是这件事会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宁宁,你才来这么一段时间,便见了不少死去的人甚至剿灭那帮悍匪,你晚上会不会害怕做噩梦?”方辞年很担心方宁的心理会出问题。
毕竟在他看来,这些可都是很阴暗的事,一个人如果长期面对这些,很容易被影响的。
方宁笑了笑:“不会的,爹放心吧,我没有你以为那么弱。”
她见过太多这些事了。
尤其是前世那些战火纷飞的国家,什么样的悲惨没见过?
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过的变态更是数不胜数。
如果这样就被击垮,那她早就疯了,不至于现在还好好的。
方宁承认,一开始的时候她真的会做噩梦,为此还去看过心理医生,后来才慢慢缓过来。
没有谁生来就是强大,谁不是从千锤百炼中变得越来越坚强的?
“真的?”
“真的。”
方宁很少跟父母说起自己从军之后遇到的事,基本上只说军中有趣的事,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提。
以至于方辞年他们都以为自己女儿只是个特种兵而已。
“有什么不对劲记得跟我说啊。”方辞年还是不放心,叮嘱她,“你老爹以前也进修过的。”
“好啦,我知道的,你怎么连这点都不信我?”方宁无奈。
“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怎么能不操心?”方辞年摸摸她的头。
别人家闺女都是陪在父母身边当个小棉袄,他的女儿倒好,以前入伍当兵,现在还女扮男装去当官……不管是哪件事,都在挑战方辞年的心脏。
只是他家闺女向来有主见,决定了的事谁都不能改变。
他这个当爹的,除了支持和帮助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要不,你跟我娘再生一个呗?反正你们还年轻。”方宁笑着说,“我不介意多个弟弟或者妹妹。”
方辞年没好气:“一个娃已经够操心了,二胎就算了,爹心脏不太好,万一又跟你似的,那不得英年早逝?”
“呸呸呸,大过年的不许说这么晦气的话,你和我娘都会长命百岁的。”
“傻孩子,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要真有那一天,我比你娘先走,你要照顾好她啊。”
“爹,你不会是生病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你别瞒着我,直接告诉我!”
方宁一听这要交代后事的口吻就不对劲,马上就紧张起来。
方辞年:“……你可真是爹的好大儿,大过年的咒你爹!”
“真的没有?”
“没有,你爹我好着呢!”
“你发誓没骗我。”
“傻孩子,真没有。”
方宁这才放下心来。
她就是担心老爹突然生病,他医术再好,有些病也局限于这个时代不能医治。
两人回到县城,季嘉言和方宇都在城外等着。
他们从晋翊东那听闻了这件凶杀案,都很担心方宁。
方宁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一时间不知是该开心他们关怀还是无奈他们不信任。
“我真的没事,别想太多。”方宁拍拍季嘉言,“你兄弟我坚强着呢,哪儿会这么容易被打倒?好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忙,你们都不用管我。”
“不是,县衙都封印了,你忙什么?”季嘉言皱眉,“你就不能让自己松口气?一天到晚绷得这么紧?银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