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泽洛一瞬不瞬盯着方宁,好像还在确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方宁无奈地拍拍他的脸:“回魂了回魂了!”
温泽洛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抓住方宁手臂:“我真的没听错是吗?也没有做梦对不对?”
“都没有,是真的!”
“太好了!”
温泽洛激动得跳了起来。
他实在太兴奋,比当初知道自己中了进士还要开心。
温泽洛一直以为自己跟戚意没有未来的。
可是谁曾想峰回路转,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个惊喜。
一想到自己以后能光明正大守在戚意身边,温泽洛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马上找媒人去戚家提亲。
不过这个念头他只是想想而已,并不会真的这么做,否则就太不尊重戚意了。
“我现在就修书一封连夜送回同州城去,让我爹娘好好准备一下提亲的事。”温泽洛跑到书案前,因为太激动,不是掉了砚台就是碰倒笔架,做啥都不行。
方宁:“……”
她实在是没眼看,便走过去帮着他研墨:“快平复一下你的心情,冷静冷静,不然等会你写到天亮都写不好一封信的。”
“没错,你说得对,我要冷静。”温泽洛深深吸了口气,逼着自己将那股喜悦的心情压下去,然而手还是在微微发抖,没法下笔。
“瞧你平日里也挺稳重的,怎么这会儿跟个毛头小子似的,毛毛躁躁。”
“我也没办法控制我自己。”
“罢了,你说,我来帮你写吧。”
方宁将温泽洛推开,坐到书案前,还把笔抢过来。
温泽洛口述,方宁代笔,总算是将这封信写好。
温泽洛等墨汁干了之后,立刻唤来下人,让他们天一亮就将这封信送回同州城。
这时候的温泽洛的心情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便跟方宁说道:“如今陆家对阿意虎视眈眈,若是等同州城那边有回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想提前找人去戚家提亲,你觉得我应该请谁去比较好?”
温泽洛也不想等,怕夜长梦多。
和陆言辛同在翰林院也有段时间了,虽不能说完全了解陆言辛,但温泽洛也知道陆言辛绝非好人。
对外所有好形象,都是装出来的。
真实的陆言辛连陆知夏都比不上,至少陆知夏这人坦坦荡荡,不会那么虚伪阴险。
“还有比六殿下更好的人选吗?”方宁反问。
温泽洛愣了一下。
“请六殿下给我做媒?宁宁,你别开玩笑了。”
他可怎么都不敢想到司玉衡身上来。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真的要请六殿下?”
“他应该很乐意的。”
司玉衡肯定不会让戚家和陆家联姻的。
所以戚尚书那边松口的话,司玉衡不会拒绝帮他们做媒的。
“那我明天去试试?”
“他会答应你的。”
方宁很笃定。
而且温泽洛也曾在盛世书院求学,和万松书院这么近,就算不站队,也会被分到司玉衡的阵营里的。
如果温泽洛外放的话,温知府应该很快就能调入京城的。
水稻种子和水泥都出自同州城,又是最先用水泥修筑河堤,且成效极大,这都是温知府治理同州城期间的政绩,对比其他州城,那是相当的亮眼。
司玉衡又在同州城长大,温知府也是天然的六皇子党。
能跟吏部尚书联姻,对司玉衡来说也是间接的助力。
温泽洛被方宁劝动了,他决定明天就去求司玉衡试试。
他这么一折腾,就折腾到东方已经泛鱼肚白,睡已经是来不及的了。
只能洗漱一下,换上朝服去点卯。
方宁没有与他同行,而是先回方家去。
衣服还是要换的,不然这一身的酒味入宫也不好,今天也是要到上书房授课的。
等一天的事忙得差不多了,温泽洛这才去司玉衡,开门见山说了自己来意。
司玉衡闻言像是很意外:“哦,衍之要求娶戚家姑娘?”
“是,下官冒昧请六殿下帮这个忙,还请六殿下成全。”温泽洛拱手道。
司玉衡轻笑,放下笔从书案后走出来,将温泽洛扶起来:“既然你都开口了,我岂有拒绝的道理,这是好事呀。不过,你考虑清楚了吗?”
“下官已经想得很明白,也很确定自己的心意。”
“好。”
“是戚意。”
“我知道。”
温泽洛松了口气。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
温泽洛摇头。
方宁早就告诉他,司玉衡也知道戚意是姑娘这件事。
所以那些话就没有说的必要了。
司玉衡答应帮他做媒,已经是超出温泽洛意料了。
等温泽洛离开后,司玉衡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轻笑一声,随后摇摇头,重新处理那些送到他这里的奏折。
到了傍晚,司玉衡换上了常服,去了吏部。
戚尚书还没下衙。
见司玉衡来了,吏部的人都连忙放下手上的事,起身走出来见礼。
“不必多礼,我只是来看看,你们忙吧。”司玉衡摆摆手。
戚尚书大概能猜到司玉衡的来意,但不是那么确定。
毕竟司玉衡平日里都是忙于处理政务,很少关心除此之外的事。
温泽洛和方宁交情不错,不代表和司玉衡也如此。
戚尚书将司玉衡请到里面去。
司玉衡道:“戚尚书不必多礼,若是事情不多,不如我请戚尚书出去吃酒?”
戚尚书笑了笑:“六殿下相邀,那下官恭敬不如从命了。”
“戚尚书请。”
“六殿下请。”
两人一道走出吏部衙门时,陆丞相也竟然也在门外。
看到司玉衡和戚尚书同行,陆丞相非常意外,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见过六殿下。”
“陆丞相可是有事找戚尚书?不巧,怕是陆丞相要改天了。”司玉衡直接就将陆丞相的话堵死,一点机会都不给陆丞相。
陆丞相一噎,原本打算借机同行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好说道:“没事没事,下官改天就是。”
“嗯,陆丞相自便吧。”司玉衡微微颔首,径自越过陆丞相往前走去。
戚尚书朝陆丞相拱拱手,也跟上司玉衡走了。
陆丞相盯着两人的背影,目光阴沉。
这个六皇子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朝堂下都一如既往地不给他任何面子。
他好歹也是百官之首,被一个流落民间的皇子这样对待,能不羞恼吗?
等着,总有一天他会将这司玉衡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来,打入泥底,永世不得翻身!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司玉衡倏地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陆丞相一眼。
陆丞相都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敌意,被司玉衡捕捉两个正着。
陆丞相露出前所未有的狼狈,慌忙别开眼。
司玉衡微微勾唇。
陆丞相心跳得很快,只觉得寒意从脚底升起,窜向四肢百骸,让他浑身都在发冷。
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竟然让他产生如此忌惮的心情,这让陆丞相整个人都不好了。
哪怕是皇帝,也没能让他如此。
陆丞相越发觉得不能让司玉衡继续在朝廷立足,否则等他真正的成长起来,第一个对付的恐怕就是他这个丞相。
浓浓的危机感袭来,陆丞相怕了。
他甚至都不敢再去看司玉衡。
以至于司玉衡和戚尚书的马车都已经走远了,陆丞相还在吏部门口站着。
他遥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眼神冰冷。
片刻之后,陆丞相也转身离开吏部。
正在等着迎接他的吏部官员一脸懵逼地看着突然来又突然走、一句话都没说的丞相大人。
这到底是干什么了?
为何刚才有种刀光剑影的刺激呢?
总觉得陆丞相和六殿下之间有什么说不得的东西。
“六殿下今日这般跟陆丞相说话,就不怕他会为难你?”戚尚书很直白地问,今天下朝后,陆丞相已经来试探过他了,证实了方宁昨晚所言是真的。
戚尚书对这种行为非常恶心,尤其是算计到他家小姑娘身上,更是不能原谅。
只不过戚尚书并没有和陆丞相撕破脸,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戚尚书也看得出陆丞相因为屡次讨好司玉衡都失败后,有些恼羞成怒。
所以这会儿也直言不讳了。
他永远都不可能站在陆丞相那一边的。
“他为难我的事还少吗?”司玉衡反问,“当然,他在朝堂经营这么多年,或多或少会给我带来麻烦,不过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甚至是不值得我费心。”
“下官能否问问,六殿下为何如此不喜陆丞相吗?”
“人和人不也说一个眼缘么?可能是这陆丞相不合我眼缘吧?”
“是因为陆知夏?”
“不是。”
司玉衡自然不会说真实原因。
但让戚尚书知道他厌恶甚至是敌视陆丞相就够了。
其他的,不需要多说,戚尚书是聪明人。
陆家在京城也算得上是百年世家了。
戚家和陆家比起来,底蕴是远远不足的。
而且戚尚书的子孙都没有出现让他眼前一亮的好苗子。
戚尚书作为家主,维系戚家是他的责任。
先前他确实有考虑过让戚意娶陆家的姑娘,但只是有这个想法,并没有做出决定,而且还是在不知道戚意是个姑娘的情况下。
娶和嫁那是不一样的。
“我今日找戚尚书,其实是有另外一件事。入京这么久,一直都在不停得罪人,如今倒是想换一下心情,想跟戚尚书保个媒。”司玉衡话锋一转。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还是让戚尚书感到诧异。
司玉衡居然真的亲自出面帮温泽洛做媒。
“不知道六殿下要保的哪家媒?”
“温家,温泽洛。”
“这……我家并没有合适的姑娘呀,六殿下是不是弄错了?”
“明人不说暗话,戚意。”
戚尚书直冒冷汗。
哪怕方宁说过司玉衡知道戚意身份,但这会儿被司玉衡直接说出来,还是让他没由来地心头一颤,好像没有什么是司玉衡不知道,就连他在司玉衡面前是透明的。
这个六皇子真是年纪轻轻就不容小觑啊。
戚尚书有种预感,将来司玉衡继位的话,朝堂定会被大刀阔斧地修整。
到时候要走的人怕是不少。
而且司玉衡深不可测,饶是他也看不透司玉衡的心思。
这样的城府让戚尚书发自内心的忌惮。
司玉衡没有忽略戚尚书的情绪变化,他正色道:“温泽洛求到我面前,我没有拒绝他的理由,而且我与他们二人曾一道回了同州城,看得出来他们是两情相悦,如此好事,我该成人之美才是。”
“殿下,下官并非有意隐瞒。说来惭愧,下官也是才知道阿意是个姑娘,唉,都怪那些后宅妇人,如今被殿下这么一说,下官也有些无颜面对殿下了。”戚尚书一脸懊恼。
司玉衡看了看他,并没有拆穿戚尚书在这跟他装模作样。
惭愧?戚意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甚至在盛世书院求学时表现还不错,戚尚书心里不知道多得意,孙女将那么一大帮男子比了下去,那是他的骄傲。
否则,戚尚书知道戚意是个姑娘的时候,大概就要杀了她,而不是到了现在还只是软禁而已。
“她不过是想要求学而已,连女子都有这样的志向,证明我大梁子民都有一心向上的精神,理应嘉奖才是,戚尚书不必觉得惭愧。”司玉衡道,“而且她也证明了女子并非不如男对吗?”
“殿下真这么认为?”
“我自小流落民间,若非时常遇上好心人,也不会有今日。而帮我最多的,都是那些已经为人母的女子。在我看来,女子从来都没有低男子一等。相反,女子和男子一样,都是这个世界缺一不可的存在。”
“殿下这番话,着实是让下官受教了。”
“没有女子,何来血缘的延续。戚尚书也不用太大惊小怪,倘若将来时机合适,我还想让戚意创办一家女子书院呢。”
“殿下!”
“戚尚书觉得不可?”
“非也,只是哪有女子去读书的?”
“既然男子的书院不能进去,那只有女子求学的书院为何不能存在?”
一时间,戚尚书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司玉衡这话题太跳跃,戚尚书觉得自己上了年纪,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