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本来打算将司玉衡送回都指挥司的。
司玉衡不肯回去:“去客栈。”
方宁瞥着他:“你喝了这么多,真不回去歇歇?”
“你的床没我那一半了?”司玉衡抬眸。
方宁别开眼,不敢直视那灼灼的目光:“我还是个孩子,不好照顾你。”
司玉衡笑了笑,却将整个身子都靠在方宁身上。
方宁不由绷紧身子。
司玉衡没再说话,好像是睡了过去。
马车缓缓往前驾去,略微有些颠簸,方宁只好扶着司玉衡,免得一不小心让司玉衡摔下去撞到。
“真是欠你的。”方宁小声嘀咕。
她侧首看向靠着自己肩膀的司玉衡,只能看到被墨发遮了一半的俊颜。
闭上眼睛的司玉衡,没有那慑人的眼神,令他少了攻击性,多了几分温和。
司玉衡是方宁见过最好看的少年,简直就是造物主偏爱的杰作,女娲的毕设,挑不出一点的死角。
方宁轻轻将他掉下来的墨发勾起放到背后,露出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她怔怔失神。
说起来,她和司玉衡认识也差不多一年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缘分,让两个不同时空的人遇上了。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发生的事不算多但也不少。
好像跟司玉衡的相处早已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她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跟司玉衡男女有别而有一点不自在。
也不对,是有不自在,但很少,都是在那些奇奇怪怪的氛围下。
马车外面是喧嚣的街市,马车里却很安静,安静到方宁都能听见司玉衡那轻微平缓的呼吸,甚至是自己的心跳。
惊觉自己这奇怪的思绪,方宁连忙逼着自己收回目光和心神,默念起一篇文章来。
司玉衡发现那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收回去,立刻动了动。
方宁连忙扶了他一下。
只见司玉衡眉心微蹙,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怎么了?”方宁小声问了句。
司玉衡没有睁开眼,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
方宁叹了口气。
美少年还是不要皱眉的好。
她伸手揉了揉司玉衡的眉心。
方宁并没有看到司玉衡身侧的手忽然紧了紧。
“真是祖宗。”方宁嘟囔。
司玉衡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上扬了下。
季家跟客栈的距离不远。
司玉衡没能享受太久的按摩,便到了地方。
方宁推了推他:“少东家到客栈了,你醒醒。”
司玉衡假装才醒来,朦朦胧胧看着方宁。
“我们下去,到了你继续睡。”
“嗯。”
司玉衡坐直了身子。
方宁率先下马车。
司玉衡随后。
她伸手去扶司玉衡。
司玉衡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方宁的手很小,他一巴掌就能全部包起来。
方宁扶着他下马车,嘴里还念叨:“下次你不要喝这么多酒,你知不知道你很重,我肩膀都要被你枕麻了。少东家,你不知道你流口水了?”
司玉衡扫了方宁肩膀一眼,那一处的衣裳除了有些褶皱之外,并没有什么口水印子。
“你闻闻自己,一身酒味,熏死了。”
“下次不喝了。”
司玉衡接过话。
方宁挑眉斜睨着他。
“我保证。”
方宁心想,男人的保证,比母猪能上树还不靠谱。
司玉衡见方宁不信,也不解释。
人却还是由方宁扶着回去。
眼底依旧一片清明,哪有半点醉意?
方宁好不容易将人扶回房间床上,一屁股坐下去:“呼,少东家你真的好重。”
司玉衡淡淡开口:“看来这段时间你并没有好好练功。”
方宁顿时头皮一紧,连忙笑道:“没有的事,我一直好好练功,少东家,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要是真的重我也扶不回来对不对?”
司玉衡躺了下去:“我有些晕,睡一会。”
“哦,好。”方宁立刻帮他将鞋子脱下来,“你睡吧。”
“你呢?”
“我不困。”
“你陪我睡一会。”
司玉衡顺从自己心意,放纵自己,一把将方宁拉了下来。
猝不及防的方宁摔到他胸膛上,撞出闷响。
司玉衡有些吃痛地皱眉。
方宁马上想要起来。
司玉衡却将她人推到床的里面,还替她脱掉鞋子,把被子给她盖上卷起来。
方宁:“……”
她不是宝宝!
“睡吧。”司玉衡做完这些,就躺在方宁身边闭上眼。
方宁莫名其妙看着司玉衡。
可司玉衡却不打算理她了。
不管她说什么,司玉衡没再睁开眼。
方宁无奈,只好百无聊赖地躺着,不知不觉竟也睡了过去。
她并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后,司玉衡睁开眼睛。
他翻身侧躺着,目光复杂地凝望着方宁,像是要从那张玉雪可爱、孩子气的脸上看出另一张成人的脸。
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方宁真正的容貌是什么样的。
因为方宁从来没有说过!
司玉衡心底有种难言的烦躁。
这种烦躁让他很想去毁灭些什么来发泄。
以前在福田村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可到了同州城他才发现,方宁也会被别的姑娘看上。
如果……
司玉衡猛地打住那些念头。
他不应该对方宁有这种龌龊的想法!
司玉衡立刻翻身背对着方宁,不敢再去看她。
方宁对此一无所知。
等她醒来,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屋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灯,司玉衡坐在桌边,正翻看着一本书。
柔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少了冷硬,多了温柔。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司玉衡抬眼看去。
四目相对。
方宁有种做贼被捉的心虚,翻身下床掩饰:“少东家,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怎么不喊我?你看天都黑了。”
司玉衡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见你睡得香,便不喊你了。饿了吗?饿了的话,去吃些东西。”
方宁摸摸肚子:“是有些饿了,我洗把脸,我们下去。”
“嗯。”
方宁拿水胡乱抹了下脸,随便洗洗,便走到司玉衡身边:“我们走吧。”
司玉衡看了方宁一眼,发现她满脸的水,默默起身去拿了块干净的帕子,替她将水擦掉,不动声色:“外面冷,小心风寒。”
他将帕子一扔,不偏不倚落回原处,连挂着的样式都不变。
两人一起走出房间。
隔壁房间大概是听到这边动静,打开了门。
方宁看去,是福生爹。
“方公子,你好些了吗?听少东家说你喝了些酒醉了。”福生爹一脸关切,“若是还不舒服,我让孩子娘借厨房给你煮个醒酒汤。”
“大叔不用了,你们吃了吗?要是没有,一起出去吃些东西?”
“我们吃过的,你们去吧。”
福生爹想也不想就拒绝。
如今住在客栈还花的方宁银子,他哪里还敢再乱花?
方宁也没有强求,说了一声便跟司玉衡出去了。
“你真的要带福生一家三口回长平县?”
“嗯,先前答应福生的,便要做到。”
“你对任何人都这么信守承诺吗?”
“那倒不是,看人去的,好人我不会失信,对于小人的话,那就得衡量一二了。”
“我呢?”
“你?只要少东家你不出尔反尔,我永远信守承诺。”
司玉衡沉默了。
方宁侧目,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城里是有宵禁的,加上这会时候不早,方宁跟司玉衡找个地方随便吃了点,就当是对付了晚饭。
“我还有些事要回都指挥司。”司玉衡将方宁送到客栈门口时,顿住了脚步,“你先回去吧,我今晚应该不过来了。”
方宁小声道:“白天我说送你回都指挥司你又不肯回去,这会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不回去?
只有司玉衡自己知道。
他当然不会告诉方宁。
他摸摸方宁的头:“早些歇着。”
“嗯。”方宁点点头。
紧接着,就看到司玉衡消失在她视线里。
“真是个善变的男人。”方宁吐槽,随后走进了客栈。
司玉衡并没有回都指挥司,而是去了季家。
还在书房看账本的季书锋看到突然出现的司玉衡,差点没被吓死。
他拍了拍心口:“玉公子这么悄无声息的来了,害我还以为是贼人呢!”
司玉衡走到书案前,开门见山:“柳氏和季青算计方宁。”
“什么?”季书锋愕然。
“柳氏今天送到前院的醒酒汤,是给方宁的。”
“她做什么白日梦呢?我不是跟她说了,季青的婚事我自有打算吗?可真是野心越来越大,都开始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你后院都是些什么人,难不成你还不知道?”
“让玉公子笑话了。”
季书锋悄悄抹汗。
戴绿帽子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
他也是要面子的!
“让柳氏和季青消失。”
司玉衡神色冰冷,眼底杀气毕现。
“现、现在?”
“嗯。”
司玉衡可一点不想留着这对母女。
“怎么,季老爷还要帮别人养女儿,还算计你儿子前程?”
季书锋看着司玉衡,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给他的压迫感更胜于玉明复。
明明只是比他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孩子而已!
司玉衡这么毫不掩饰戳破季书锋的遮羞布,让季书锋冒冷汗的同时也很尴尬。
“玉公子想怎么做?”
季书锋不敢大意。
他知道季嘉言在长平县这段时间,也是被司玉衡管着的。
不过,季书锋很乐意,季嘉言跟司玉衡有这么点微末的师徒之情,说不定将来会成为他的保命符。
季家富贵太久了,朝廷那把刀迟早会砍下来宰季家的。
虽然一直在对未来未雨绸缪,但人算不如天算,季书锋可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护住妻儿!
司玉衡拿出一枚玉佩给季书锋。
季书锋不解。
司玉衡看着季书锋,前世的季书锋在两年后就死了。
季嘉言幼失怙恃,自是无法护住季家的家产,不过,即便如此,季嘉言最后还是东山再起,成了大梁的首富,而后再一次被司锦川盯上……
“玉公子?”
季书锋的声音拉回司玉衡的思绪。
司玉衡淡淡地道:“既然季青是别人的,那就坐实柳氏偷人吧。”
说罢,司玉衡附耳低语了几句。
季书锋倒吸冷气。
司玉衡这是要将柳氏母女置之死地!
可不得不说,季书锋也不想留着这对母女了,不然迟早会出事的!
现在算计方宁,倘若又来个比方宁更有前途的人,是不是也要这样不管不顾贴上去?
季家现在已经经不起什么风雨了,一点点小事,都能给季家带来动荡。
因为暗处太多人盯着季家!
“季老爷不舍得?”
司玉衡侧首,眸色发冷。
“不不,没有舍不得。”
季书锋否认。
“那就好,今晚动手吧,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玉公子留在这?”
“嗯。”
……
次日。
方宁醒来,看到窗户还是昨晚的样子,司玉衡果真没有回来。
但是季嘉言却早早跑过来。
“方宁方宁,我们家出事了!”季嘉言脸色不是那么好。
“怎么了?”方宁问。
“柳姨娘被我爹抓奸在床,我爹还听到了她跟奸夫说,季青不是我爹的孩子!”
“这么刺激?”
方宁惊住。
“嗯,昨晚大半夜的,我爹将族老都请了过来。”
“柳姨娘不就是一个小妾吗?为什么要请族老过来?难不成这个奸夫,也是你们季家的人?”
“是季家旁系的一个叔叔,季青就是他的女儿!”
方宁:“……”
季书锋头顶真是绿到发光啊!
弟弟跟小妾勾搭,让他喜当爹?
这狗血的戏码,话本子都不敢这么编!
“季青整天在我爹面前撒娇要这要那的,结果不是我爹的种?她还整天气我娘,哎哟,我现在想想都生气!”季嘉言气呼呼地道。
“那季青呢?”方宁想起季青打量自己的眼神,就不由得戳了戳鸡皮疙瘩。
“自然是赶出家门去,又不是我爹的孩子,留着干什么。”
方宁皱眉。
柳姨娘死了,季青被赶出去,那季青将来要是对季家做什么……
她觉得季书锋很奇怪,为什么要将这件事闹大呢?
私底下解决不就好了?
不都说大户人家讲究一个家丑不外扬么?
而且留下季青,后患无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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