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之后,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潮汹涌。
司玉衡的出现,让各方势力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没有办法,司玉衡真的太优秀了。
哪怕没有接受皇家的教育,却还是凭借自身的实力一步步走到皇帝面前。
面对那些没什么才能的皇子,司玉衡就像是一面照妖镜,将他们的不堪全都照了出来。
谁敢站在司玉衡面前说,司玉衡不如他呢?
皇子急了,其他人急了。
司锦川匆匆入宫,见了皇贵妃。
“母妃,他回来了!”司锦川一进来,就屏退宫人,急声跟皇贵妃说道,“那个玉衡,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皇贵妃早就收到消息,但她比司锦川更冷静。
“你怎么如此沉不住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不过一个小小的状元,用得着你堂堂皇子如此惊慌失措吗?”皇贵妃斥责,“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若是这么不经事,让你父皇知道,又该责备你了。”
“母妃,那可是父皇心中最疼爱的孩子!”
“慎言!”
皇贵妃瞪了他一眼。
“你父皇对每个孩子都很疼爱,你无端端说出这种话,也不怕被人听了拿来做文章?你父皇向来疼爱你,怎么会为了一个半路冒出来相似的人对你们做什么?”
“母妃……”
“锦川,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但是有母妃在,不用担心,母妃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可是我……”
“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孩子,即便真的是那又如何?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自小在你父皇跟前长大,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便是成了状元又如何?毫无根基的皇子,只不过是众人的靶子。”
司锦川见皇贵妃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的慌张似乎被稍稍抚平了一些。
“母妃,孩儿就是担心,父皇看着他的眼神太不一样了。”司锦川在皇贵妃面前,一点都不会隐藏自己的害怕和担忧。
皇贵妃摸了摸他的脸:“我的孩子也长大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很好,凡事都有母妃在,便真的是条龙,母妃也能让他们翻不起浪花。”
说完,她起身走到前面去。
“母妃当年能让他们翻不了身,现在也可以。”
“孩儿其实是想杀了他。”
“使不得,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做这种会激怒你父皇的事。”
皇贵妃不赞同。
她这个儿子,太年轻气盛,一点都沉不住气。
定和城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换成是她,绝对不会让那三家就这么落败的。
可惜啊,她知道太晚了,儿大不由娘。
司锦川做这些事的时候,根本没让她知道。
“你父皇虽然是一国之君,但不要忘记背后还有宗族,只要宗族不同意,谁都不能认祖归宗。”皇贵妃冷哼,“那玉衡还没有这么大本事,能让宗族为他所用。”
“听母妃的意思,母妃早有安排?”
“凡是我儿想要的,身为母亲都会想方设法为你铺好路,只需要照着走就好。”
“那玉衡那边,我是不用理会了吗?”
“最担心玉衡认祖归宗的是中宫那位,而不是我们,你明白吗?”
皇贵妃嗤笑。
现在的皇后是继后,就一个年幼的九皇子,再加上娘家不够显赫,其实在宫中是处处受掣肘的。
皇贵妃一点都不担心司锦川,反而是地继后担心。
倘若玉衡真的就是当年元后所生之子,继后的日子才是最难熬。
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要斗,也是他们先出来斗,她只需要站在后面等他们就好。
“锦川,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沉住气,要冷静,不要自乱阵脚,你那些幕僚还是能用用的,没事多问问他们的意见,对百里无一害。”
“孩儿知道了。”
“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在宫中逗留太久了,去给你皇祖母请个安就出宫吧,母妃要去椒房殿看看皇后了。”
“是,母妃。”
司锦川退了出去。
此时的椒房殿,年轻的皇后正在修剪一盆花。
对于嬷嬷禀告的事,她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娘娘,若传言是真的,只怕九皇子……”
皇后这才看向嬷嬷,淡淡的眼神,却带着上位者的威仪,让嬷嬷瞬间消声。
“不要妄议前朝之事!”
“是,娘娘。”
“退下吧,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嬷嬷闻言大惊,欲言又止。
但是皇后显然没有什么心思在这上面。
一想到皇后的手腕,嬷嬷又不敢吭声了。
等嬷嬷出去后,皇后仔细端详着自己修剪的花,像是在跟花说,又好似自言自语:“回来了好,回来就好,只希望你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说罢,皇后自己又笑了笑,那神色竟是欣慰。
皇贵妃的到来,在皇后的意料之中。
宫里女人说话就喜欢拐弯抹角。
皇贵妃把疑似元后之子回来的消息告诉皇后。
皇后不负所望地受到了“刺激”,手上的剪子掉在了地上。
她神色微冷看向皇贵妃:“妹妹若是闲着,本宫这里还有几盆没有修剪的花,不如送给妹妹打发时间?”
“皇后难道就不害怕吗?皇上对元后情深义重,我们这些宫里的老人当年可都是瞧着的。虽说这是好事,可对皇后来说却未必了。”谁也不知道,皇贵妃在皇后面前是如此的嚣张,根本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我劝皇后还是小心点的好,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捞不着。我们这些人倒是无所谓,反正孩子长大了,将来要是能当个闲散王爷,指不定能跟着出去养老,但是皇后就不一样了。”
“妹妹这话的何意?就不怕皇上听到了怀疑妹妹吗?小九还是个孩子,我只愿他平平安安长大就好,其他的,我并不在乎。如果元后的孩子还活着,那当然是天大的喜事,小九多一个哥哥,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那皇后就不怕他要是成了太子,第一个就对付你跟九皇子?”
“妹妹想太多了,如果真如妹妹所言那样,他便是跟光风霁月的君子,又怎么会做出手足相残这种事来呢?我相信皇上,也相信血缘之间的牵绊。倒是妹妹你巴巴跑到本宫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挑起本宫怒意吗?”
“我的话已经带到,至于皇后怎么想,那是皇后的事,反正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不过,皇后真的甘心吗?”
皇贵妃并没有发现,宫门外站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将她的对话全都听了进去。
“唉,皇后明明比我们这些老人年轻,可惜,皇上就是看不到皇后,昨儿个皇上可是歇在我那的。”
“朕真没想到,原来皇贵妃私底下就是这么欺负皇后的!”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皇贵妃三魂丢了七魄。
她回头一看,怒容满面的皇帝大步入内。
皇贵妃慌忙跪下:“臣妾见过皇上。”
皇帝径自走到皇后面前:“平时皇贵妃也是这般跟你说话的?”
皇后见礼之后,委委屈屈站在一边:“回皇上,是臣妾能力不足,难以服众,没能帮皇上管理好后宫,是臣妾的错,臣妾领罚!”
“你管得很好,是朕没想到有人会恃宠而骄!”皇帝冷哼,“皇贵妃以下犯上,即日起,贬为贵妃,闭门思过三个月,没有朕的旨意,不得离开宫门半步。”
皇贵妃万万没想到,自己就来椒房殿将消息告知皇后,换来的竟然是位份被降的结果!
“皇上,臣妾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并没有恶意啊,求皇上明察!”
“拖下去。”
皇帝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都没错!
皇贵妃,哦,现在是贵妃,她被拖下去后,皇帝屏退宫人。
“皇后,前朝的事你听说了吗?”
“皇上说的是元后之子回来这件事吗?”
“他太像了,年纪也差不多,他一定朕的儿子。”
皇后皱眉:“皇上,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还是不要轻易说这样的话,否则会给那孩子带来杀身之祸,臣妾能理解皇上的心情,但还请皇上为了那孩子考虑,慎重为妙。”
皇帝并没有因为皇后这话生气,他反倒笑了出来:“皇后觉得,此事应该怎么处理才好?”
“皇家血脉乃大事,臣妾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朕不会追究。”
“当年替因为元后难产一事,整个椒房殿的宫人都被清理干净,便是想找人问问当年那个孩子可有什么胎记之类也找不到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证明他身世的?若是混淆了皇家血脉,宗族那边可不答应。”
“皇后你知道吗?当年其实朕给那孩子起过名,除了元后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仅仅凭一个名字就断定他是当年那个孩子太武断了。”
皇后表示不赞同。
“那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更加不靠谱,曾有太医说,即便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血也有可能相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朕要认回自己的孩子这么难吗?”
皇后不由得笑道:“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看皇上自己怎么选?”
“哦?”
“皇上是当局者迷,您是皇上,这天下都是您的,您要认回自己的孩子,谁能置喙?实不相瞒,臣妾今日在后宫已经听了好些个宫人传那个名叫玉衡的考生跟已故的元后很像。”
“不不,不是像元后,而是像朕!”皇帝一脸骄傲,“那是朕的儿子,朝臣都老眼昏花了。”
“皇上,臣妾只是听宫人说。”皇后解释,她不想让皇帝认为她要干涉前朝朝政。
“皇后不必如此约束,朕知道皇后从来都没有那种心思。”皇帝看着皇后,“这些年一直都委屈你了。”
“皇上言重了。”皇后福了福身,“若让那孩子认祖归宗,还请皇上慎重,以免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皇上也瞧见了,才传出个风声,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来臣妾这里煽风点火,想借刀杀人。”
“谁都别想上伤害那个孩子!”皇帝冷声道。
当年的事他还没查清楚呢,那些人当真以为就过去了?
皇后垂眸不语。
皇帝又在皇后这里坐了一会,然后才离开了。
皇后的心腹进来,神色担忧:“娘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如果真的让那位认祖归宗,那九皇子呢?”
“小九还小,即便他没回来,这皇位也轮不到他。与其叫人赶尽杀绝,倒不如给他找个靠山!”皇后淡声道。
“娘娘的意思……”
“本宫从来就没有想过让小九当太子。”皇后看向大宫女,“你也不必存有这种心思,本宫以为,这些年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
“可是我们不争,别人会逼着我们去争!”
“是啊,所以我们要自保。”
能稳坐皇后之位这么多年,当真是不争不抢就行?
当然不是。
而且她入宫也不是为了当皇后而已。
她有更重要的事,如今,也差不多功成身退了。
玉衡,你终于走到了他面前,让他看到你的优秀,但愿这一次你不再重蹈覆辙……
……
不少大臣都暗中找人想要从司玉衡这边旁敲侧击,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有用的线索。
然而殿试出来之后,司玉衡和方宁就出了京城游山玩水。
即便是京城这些人手眼通天,第一时间知道他们去了何处,但当他们赶过去的时候,人早就走了。
就像躲猫猫一样,始终没能跟司玉衡真正见上一面。
时间很快就到了殿试出结果这一天。
殿试的考生都要入宫,参加传胪大典。
殿试结果会根据考生成绩分为一甲、二甲和三甲。
一甲便是一甲是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
二甲占殿试总人数一半,赐进士出身。
三甲便是剩余考生,赐同进士出身。
相对于会试放榜,传胪大典更让他们紧张。
方宁第一次进入这种古代真正的权力中心,但大家都很严肃,目不斜视跟着人朝举办传胪大典的宫殿走去。
这是司玉衡第二次入宫。
第一次是在前世,踏入宫门后就没有再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