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尚书深深地看了司玉衡一眼。
也是,若司玉衡和其他皇子都一样,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朝堂站稳了脚步呢?
他可是流落民间、直到今年才被皇室认回去的啊。
无论是想法还是手段,都非比寻常,哪怕是戚尚书这种官场老狐狸,也会忌惮这位如此年轻的皇子。
“六殿下想法新颖,只是做起也不容易,光是世俗的压力,便能让很多女子退却,到时候六殿下如何打算?”戚尚书压下那些心思,笑着反问。
司玉衡顿了顿,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戚尚书不妨拭目以待。”
有方宁身为女子入朝为官,甚至还被钦点为状元的先例,后面女子书院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因为方宁一人已经将所有压力都担在肩上!
“看来六殿下已经有打算了。”
“嗯。”
司玉衡点点头,却没再多说,而是又将话题转移到戚意身上。
“陆丞相已经试探过戚家了,戚尚书是要跟丞相府联姻还是选温家?”
“既然六殿下亲自为温家保媒,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此甚好。”
司玉衡举起杯盏:“那就提前恭喜戚尚书了。”
戚尚书忙道:“是下官要多谢六殿下的看重。”
“自己人,不必客气。”
戚尚书:“……”
这杯酒不该喝啊。
不对,跟司玉衡来这里就已经是上了贼船!
只不过,相对于丞相府来说,戚尚书自然是更愿意和司玉衡来往。
无关乎站队,而是陆丞相的行径过于下作,让戚尚书不齿。
温泽洛和戚意的婚事就这么被司玉衡轻轻松松搞定,剩下的就是两家说亲要走的规矩了。
戚尚书原本想瞒着戚意的身份,他觉得如果让人知道戚意是个姑娘在书院求学,最后嫁给温泽洛会惹来闲言碎语。
但司玉衡一句话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即便是遮遮掩掩,也按不住人的好奇心,与其叫人百般猜测,倒不如大大方方。温泽洛既然心仪戚意姑娘,不会在意那些流言。
更何况戚尚书应该比我看得清楚,温泽洛是个心性坚韧的人,不会轻易被旁人左右想法。掩饰反倒叫外人觉得你们心虚,徒增烦恼,这又何必呢?”
戚尚书觉得自己想得还没有司玉衡通透。
有司玉衡亲自背书的婚事,就算将来温泽洛对戚意不好,但只要司玉衡还在,戚意就不至于过得艰难。
可嫁给旁人的话就那说了,一旦他百年,戚家没有了吏部尚书,就再也不是现在的戚家了。
司玉衡将戚尚书答应这门亲事的消息传给了温泽洛。
温泽洛次日就来拜谢司玉衡。
司玉衡对他说:“如此一来,你就成了丞相府的眼中钉,只怕是也难以在京城久待,你可有想好要去的地方?”
温泽洛拱手:“六殿下可有建议?”
司玉衡拿出舆图挂起来,在北边圈了一个地方:“此处你看如何?”
温泽洛仔细一看,那是北境靖临关附近的一个小城,还是穷得挺有名的。
但司玉衡让他去这个地方,必然是有深意的,他毫不犹豫答应了。
“衍之,这里很危险,你要知道这点,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去这里。”司玉衡又在舆图上话圈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是靠近定和城下面的一个小县,温泽洛以前也曾去过那,算不上穷乡僻壤,但也不是什么富饶之地,属于那种不容易出政绩但也不容易犯错的地方。
“我选北边。”温泽洛坚定地道,那地方是危险,但危险伴随机遇。
既然已经入朝为官,温泽洛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实现抱负的。
近几年来,北境和蛮族频频有摩擦,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但谁都知道这一仗是在所难免的,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如果靖临关能守住还好,一旦失守的话,那个小县城也很快会受到冲击。
“方宁会去这里。”司玉衡又圈了一个更靠近靖临关的地名。
温泽洛定睛一看,那真的是就靠着靖临关的,比起他要去的地方,那里才是真真正正的穷山恶水。
而且这个地方时常会受到蛮族的侵扰,靖临关虽然很近,却因为地形问题就算支援也不能第一时间赶到,甚至还有可能被半路伏击。
去那个地方上任的,基本上都是被贬的官员,短短五年内,已经换了四个县令。
其中三个死于非命,剩下那个是被活活吓死的。
“他为什么要去哪儿?”温泽洛想不明白,方宁和司玉衡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司玉衡要让方宁去那个地方?
就不怕方宁送命?
念及此,温泽洛微微皱眉。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殿下不劝劝他?”
“她决定的事没人说得动。”
“可是陆……”
“方宁是我亲自教出来的,她没有这么弱。”
司玉衡对方宁的信任,同样也让温泽洛感到不安。
方宁再怎么厉害,毕竟还是个孩子。
去那么远的地方,方宁怎么撑得住啊?
“衍之,北境早晚要打仗的,我能信任的,只有你和方宁,所以我希望你们无论如何都守住北境。”司玉衡严肃地道,“军饷被贪墨严重,我需要北境有两个足以支撑靖临关将士打仗半年的粮仓。”
温泽洛差点就想问:六殿下你认真的吗?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怎么可能成为粮仓呢?
只是温泽洛没敢将这话说出来,因为司玉衡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衍之,大梁病入膏肓,并非一日就能治好,我们要做的便是攘外!一旦靖临关破了,北境的百姓就会成为屠刀之下的冤魂!”司玉衡望着温泽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温泽洛胸中那满腔热血被点燃了。
当今皇帝不是昏君,但对大梁朝堂中的顽疾却有心无力,他没有那样的魄力,只能尽力守成,让大梁维持现状不要变得更糟糕。
如今司玉衡说出这样一番决定改变大梁的话,让心怀家国的少年如何不想赴汤蹈火,跟着去改变这一切呢?
“六殿下,我定然不负你期待!”温泽洛一字一顿说道。
司玉衡:“我也相信你。”
从司玉衡那出来,温泽洛的心窝是热的。
他心中有抱负,对国家一片赤诚和热忱,也希望自己真的能改变这个王朝哪怕一点点。
哪怕前途充满荆棘,他也会一往无前,就为了司玉衡的信任。
方宁见温泽洛脸色微微发红,眼睛里仿佛有关,便猜到是他和戚意的事已经有好的定论了。
方宁替温泽洛高兴,不过并没有猜到温泽洛从司玉衡那听到什么。
至于她自己要去北境的事,她目前也是不知道的,司玉衡还未告诉她。
而陆丞相那天见到司玉衡和戚尚书出去吃酒后,就一直怀疑司玉衡想要娶戚意,以此来获得戚尚书的支持。
毕竟吏部是六部重中之重,司玉衡想安插自己的人入朝中,就必须经过吏部。
陆丞相邀请了戚尚书两次,都被戚尚书婉拒了。
陆丞相心中越是不安。
他觉得陆家不能这样等下去了。
在数日的大朝会结束后,陆丞相拦住了戚尚书的去路。
“戚大人,借一步说话。”
戚尚书看着陆丞相,眼底的不耐烦一闪而逝,很快恢复如常,对身边其他同僚说道:“你们先回去。”
随后,戚尚书跟着陆丞相来到金銮殿外远离人群的广场另一侧。
“不知陆丞相有何指教?”戚尚书笑着问道,“可是为了刚才朝上的事?”
“戚大人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的。”
“恕我愚钝,猜不到陆丞相的心思。”
“上回戚家和陆家要议亲这事,戚家怎么没下文了?”
“哦,你说这个啊,戚意许久没有回京,倒是有些不适应京城了,回来就大病一场,至今仍在休养中。大夫说了,这一病有些伤及根本,暂时不适合成亲。诶,我记得此事已经转告丞相府了。”
陆丞相盯着戚尚书,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然而他什么都没看到。
戚尚书继续道:“可是陆丞相公务繁忙,底下的人还未转达?”
陆丞相笑了笑:“我知道,但我找戚大人却是为了另外一件是。我的孙儿陆言辛,如今也中了进士,到了成家的年纪。我是想替他说一门亲事,说你们戚家的姑娘。”
“这……家中嫡女皆已嫁人,剩下的又才八九岁,着实不适合陆大公子,是她们配不上。”
“戚大人说笑了,怎么就没有呢?不是还有一个嫡女没有嫁人吗?”
戚尚书眼底的冷意一闪而逝。
“哦,是我记错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戚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说的这个人是戚意。”
陆丞相说完,悠然自得地看着戚尚书,等着欣赏戚尚书变脸。
然而戚尚书也没给他这个机会。
“哦,你说戚意?倒是让陆丞相费心了,只是我家这姑娘生性顽劣,竟一直瞒着我们跑到盛世书院求学。唉,也不怕陆丞相笑话,她名声有瑕,已经定了门亲事,要不了多久就要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