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听到这话,侧首看向温泽洛,一脸的不解:“我为什么要拆穿?拆穿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向来讨厌背后捅刀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对不住,是我小人之心了。但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没有拆穿阿意的身份。”温泽洛起身,朝着方宁深深鞠躬道谢。
方宁摆摆手:“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这么多礼,更何况我也挺喜欢她的。”
“什么?”温泽洛又变了脸,紧张地看着方宁。
方宁:“……”
这家伙乱误会什么啊?
没听到满京城都在传她和司玉衡关系匪浅,是个断袖吗?
“你别乱想,这种喜欢就是将她当成家中姐妹一样的喜欢,并非男女之情!”方宁没好气,“收起你那眼神,我既不会背后捅刀,更不会夺人所爱。”
温泽洛红着脸:“我、我只是……”
“不用解释,我明白你的意思。”方宁斜睨着他,“不过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去盛世书院求学吗?”
方宁自然不可能自己司玉衡告诉她的事说给温泽洛听,只能旁敲侧击看看温泽洛知道多少了。
“不知道,我甚至都不敢让她知道我已经知晓她的身份,怕她觉得我不怀好意。每每避着她,又怕她被旁人发现,只能小心翼翼替她遮掩了,否则她的名声就要彻底败坏了。”
“衍之是个君子。”
“我若是君子,就该劝她回京,而非留在全是男子的书院里。她求学没有错,但礼法终归是不许女子混在男人堆里,败坏名声的女子,尤其是像这种京城世家,等待她的只有死路。”
温泽洛很清楚这点。
京城世家最注重的就是颜面,倘若姑娘出门失踪了便是只有一个时辰,就是名声有瑕,不是一碗药下去就是被送到家庙孤独终老。
更何况是常年在书院求学,一旦戚意暴露了身份,只怕立马就会染上重病,不出半个月就被戚家宣称病死。
所以温泽洛不敢赌,免得害了戚意。
“你能这样帮她,而非趁机索取什么,这还不算君子?其实一开始我并不喜欢衍之你,总觉得你这人很清高傲慢,似乎谁都不看在眼里。”
“年少轻狂,总觉得自己处处比人厉害,现在想想也是惭愧。”
温泽洛说到这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自从入京参加秋闱后,他才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入朝为官后,更是将所有棱角都收了起来。
那些傲气早已不复存在。
“衍之倒也不必如此,你有骄傲的资格。”方宁笑道,“只不过你运气不太好,遇上了我和六殿下!”
温泽洛愣了一下,随后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是事实。”
他不服司玉衡,司玉衡就教出一个方宁,再度碾压他,让他不得不服。
不然还能怎么样?自取其辱吗?
温泽洛不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对了,关于戚意你是怎么想的?”方宁又将话题带回去,“你应该是心仪她的吧?可有想过求娶?”
“我……”温泽洛犹豫片刻,鼓起勇气,“我自是希望有这个机会,但眼下别说见面了,连消息都没有,我很是担心她是不是在戚家出事了?而站在我的立场,是没有子二个去说什么的!”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戚家到底什么情况,如果她已经订亲,我想什么都没用。我不可能去抢亲,毁掉她的人生。万一她与旁人是两情相悦呢?宁宁,我很矛盾,也很难受。”
“矛盾自己要不要争取一次,难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嗯!”
“过两日去戚家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会帮你探听一下她订亲与否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做决定了。以你们温家的门第,娶戚家姑娘还是足够的。”
“希望如此。”
温泽洛心头的大石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连着喝了两杯酒。
“少喝一些,别等会儿还要我送你回去,我还是个孩子!”方宁白了他一眼。
“我只是开心。”温泽洛道。
终于不是他一个人知道戚意的秘密,不用担心也找不到人商量。
方宁虽然年纪不大,但嘴巴严实,脑子又灵活,还能帮着拿主意,温泽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衍之,我们虽然不是一个书院出来的,但两个书院相距这么近,其实也算得上半个同窗,在京城应该互相照应才是。”方宁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好。”温泽洛举起酒杯,“我敬你。”
方宁看了眼自己的果酒,有些嫌弃,但还是端了起来和温泽洛碰杯。
温泽洛一饮而尽。
“宁宁,若是有外放的机会,不要忘记拉我一把,我决定好外放了。”
“那她呢?”
温泽洛怔了怔。
“就算要外放,也等你心中的事解决再说啊。你还这么年轻,外放的机会多得是,不急于一时,想想以后。”
“也对,多谢提醒,我竟忘记了这件事。”
“你喝多了。”
“嗯,有点晕乎乎的。”
“那还喝吗?要不我送你回去?”
温泽洛心中的事已经有了答案,便也没有再喝闷酒的想法。
他站起来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走吧,我送你回去。”
方宁勾唇:“你送我?算了吧,我送你比较稳妥,万一你不小心流落秦楼楚馆清白不保那怎么办哦?”
温泽洛:“……”
方宁见状哈哈大笑:“好了,不跟你开玩笑,走吧。”
说罢,她扶着温泽洛下楼。
温泽洛虽然喝了不少,但也还没醉,不用方宁扶。
“我没事。”
方宁见他走路也没有摇摇晃晃,就松开了他。
谁知道温泽洛下楼的时候,一脚踩空,整个人从楼上滚了下去。
方宁:“……”
她以最快的速度将温泽洛捞起来,免得他真的从楼梯摔下去伤到筋骨。
温泽洛自己也捏了一把汗,仅剩的酒意也全部消散。
酒肆的掌柜和小二都吓坏了,连忙跑过来:“客官您怎么样了?可有摔伤,小的马上送你去看大夫。”
“我没事。”温泽洛身上好几处被楼梯磕到发疼,不用看都知道,定然是淤青了,“店家不必了。”
他是自己踩空摔倒,倒也不会怪到酒肆头上。
掌柜还是担心:“真的不用去看大夫吗?”
“不用,店家放心吧。”
“可是……”
“无妨,我们先走吧。”
温泽洛也不想在跟掌柜纠缠下去。
这么点小事没必要浪费太多时间。
方宁也对掌柜说:“没事,店家放心吧。”
“唉,都是本店没做好才令客官摔倒的,为了表示歉意,小的送两位客官一坛酒吧。”
掌柜一边说一边示意小二去搬两坛酒来。
方宁和温泽洛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不过方宁上了马车后,又给酒肆丢了一块银子。
“店家,这酒算我们买的,下回还来你们这里喝酒。”
掌柜追出去,然而马车已经走了。
他只好将银子收下。
“掌柜,这两位客官还真奇怪。”
“你懂什么,那是成大事的人!”
掌柜踹了小二一下:“还不好好干活,把地都扫干净,要是再让客人摔了,你看我饶你不?”
“我马上就去。”小二连忙跑了。
掌柜掂了掂那块银子,买他两坛酒绰绰有余了。
有些人哪,就这么大方!
掌柜的打发了小二之后,就转身去了酒肆后面。
在那里,有个人等着他。
“酒拿了?”
“拿是拿了,但给了银子。”
掌柜将那块银子放到桌上。
对方闻言,抬头看向掌柜:“这点事都办不好?”
“公子息怒,小的已经尽力,那方宁上了马车才扔的银子,小的也追不上。”掌柜垂首。
“那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听了一些,但不太真切,好像是说方宁过两日要去戚家。”
“戚家?”
“是,具体不太清楚,方宁会武,我们的人也不敢靠近太近,免得被发现,到时候给陆家惹来麻烦。”
和掌柜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陆言辛。
下衙的时候,他看到方宁和温泽洛一道离开翰林院,便悄悄跟了上来。
没想到这两人竟到了他们陆家的酒肆喝酒。
原是想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到时候也好找机会跟方宁来往。
但眼下显然是搞砸了。
“这点事都办不好!”陆言辛冷冷瞪了掌柜一眼。
“小的知错,公子恕罪。”掌柜跪了下来。
“算了,起来吧,那方宁向来狡猾,你小心行事也是对的。”
陆言辛摆摆手,示意掌柜起身。
不过方宁和温泽洛要去戚家做什么?
陆言辛知道温泽洛跟戚家最小那位公子戚意是同窗,但戚意回京之后便没跟温泽洛来往了。
难不成温泽洛看上了戚家哪位姑娘不成?又或者温泽洛也是断袖?
一时间,陆言辛涌上了很多念头。
掌柜见他沉默,也没敢打扰,就默默站在一旁。
陆言辛半晌才回过神来。
“可有听到跟六皇子有关的?”
“未曾有听到。”
陆言辛有些失望。
“算了,你下去吧。”陆言辛摆摆手。
反正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问也是白问。
掌柜退了出去。
陆言辛坐了一会,也跟着离开了。
却说方宁和温泽洛离开那个酒肆后,方宁才跟温泽洛说:“那掌柜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
“你说什么?”温泽洛倏地起身,一下就撞到了马车车厢顶部,顿时吃疼地揉了揉脑袋,“你为何不说?”
“不必如此激动,我既然敢说,当然是确定他们听到的,你难道没发现我的声音忽大忽小?你提起她的时候我会做出点什么动静?”方宁反问。
温泽洛想了想,好像真是如此,但刚才他是真的没有注意到。
“那会不会威胁到她?”
“不会,放心吧。”
要是真的听到了什么,早就走了,也不至于小心翼翼慢慢靠近了。
“你摔倒也是店家做的,楼梯口有东西。”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肯定是被人指使的。”
温泽洛一下就想明白了。
不然方宁为什么非得将银子给店家?不就是免得落下个什么不好的风评么?
她可是最年轻的状元郎,怎么可能给人把柄说她鱼肉百姓呢?
那银子,买五坛酒都是够的。
温泽洛闭了闭眼:“我没想到会这样!”
“我们离开翰林院的时候,就已经被人跟着了。”方宁笑眯眯提醒温泽洛,“衍之以后还是谨慎一些才是。”
温泽洛大惊:“此话当真?”
“骗你做什么?”
“为何你不说?”
“告诉你,这戏就没法唱下去了。对方既然这么想知道点什么,那咱们就请君入瓮,等去戚家那天就知道,到底是谁在偷听我们说话了!”
方宁眼底闪过算计的光芒。
想给她挖坑?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我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对了,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我在福田村的时候,除了读书识字,还要习武,所以基本的警惕还是有的。毕竟对方动静太大,让我想无视都难,不然太侮辱六殿下的教导了。”
“咳咳咳。”
“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我再告诉你。”
“好,望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得笑了。
方宁将温泽洛送了回去,这才不紧不慢地回方家。
她一直都在想着酒肆的事。
对她这么感兴趣的,除了陆言辛,她不做其他猜测。
陆言辛最近对她可谓主动。
要不是知道陆言辛不喜欢男人,她都要以为陆言辛是看上了男装的自己。
不过陆言辛眼里的不屑和优越感其实根本就藏不住。
方宁什么都看得出来,所以一直也不太搭理陆言辛。
陆言辛此番所作所为,应该是陆丞相授意的。
毕竟陆丞相最近在朝堂上的位置有些尴尬。
司玉衡完全不看他面子,也不接他的示好,作为想要拥立司玉衡为太子的陆丞相来说,这跟打脸没什么两样。
偏偏现在皇室中成器的皇子也就只有司玉衡一人。
陆丞相向来不站队,为了就是保住陆家百年传承,他已经位高权重,并不想掺入什么夺嫡的斗争中。但司玉衡是皇帝心中太子人选,自诩忠君的陆丞相当然想选司玉衡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