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没料到温泽洛竟然会这么想。
实属难得啊。
这是男权社会,对绝大部分、尤其是站在金字塔顶层那些男人来说,女人就是附属品而已。
温泽洛会尊重戚意,更让方宁觉得,戚意喜欢温泽洛没有错。
他是个真正的君子,不像陆言辛那么虚伪,什么便宜都占了,还要当个好人。
反正方宁只要想到陆言辛要拿戚意身份来威胁戚家这件事,就觉得恶心,越发坚定离陆言辛远一点的想法。
任何人接近陆家都会变得不幸。
也不怪司玉衡如此无视陆丞相了。
司玉衡虽然心狠手辣,却也是打从心底瞧不起陆丞相这种连畜生都不如的小人行径。
“如果阿意不选你呢?你难道不后悔?这可是唯一的机会。”方宁反问。
温泽洛苦笑:“当然会后悔,但我更不希望她被迫的,将来一直生活在怨恨之中。我爹算不上多体贴,但他和我娘琴瑟和鸣,那样的夫妻感情才是我想要的。”
方宁拍拍温泽洛肩膀:“对于你和她的事,我有九成的信心。”
有陆言辛这种人对比衬托,温泽洛在戚尚书眼里可不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戚尚书并不想让戚意死,不然早就悄无声息地处理掉戚意,再对外宣称是突发疾病不治身亡,这借口都是世家用惯的,也不会有人去追究根底到底是不是。
谁家没点见不得人腌臜事呢?
“宁宁,你太乐观了。”温泽洛听着开心,但并没有信心。
毕竟温家跟戚家还是有察觉的。
像戚意这种出身的姑娘,一般只有高嫁,不会下嫁。
他娶戚意的话,是戚意下嫁了。
方宁有些无奈:“你就不能对自己有些自信?”
“我……”
“行了行了,我们静观其变吧。”
方宁打断了温泽洛的话。
加上也有其他同僚快追上他们,这话题也不适合继续了。
同僚邀请方宁和温泽洛去吃酒。
平日里方宁跟他们来往不多,如今他们开口了,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过,方宁也是留了个心眼的。
她知道陆丞相现在已经有了想除掉她的念头,再加上陆丞相在朝堂经营这么多年,翰林院也不可能没有他安插的眼线。
温泽洛也推脱不了,只好跟着一道前去了。
接着,他们又很巧在半路遇上了陆言辛,陆言辛也被邀请去一起吃酒。
方宁眉梢微挑。
这可真巧啊!
要不是被人安排的,她都不信了。
方宁不动声色,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提醒温泽洛一会也要小心,不要轻易离开酒桌。
到时候会不会出现在什么女人的床上就难说了。
想都不用想就也知道陆言辛能多下作。
所谓京城第一才子,不过是他苦心经营的人设而已。
眼下朝廷并不禁止大臣去青楼。
所以同僚邀请方宁去的,也正是春香楼。
没想到的是,方宁又很巧遇上了陆立。
才听到跟陆立有关的消息,居然马上有见到本尊。
陆言辛很像陆立,不过陆立人已经中年,加上常年颓废,父子二人哪怕长相相似,如果不知道的话,也不会想到他们是父子。
毕竟气质差太远了。
而陆言辛瞧见陆立时,眼底的不屑和冷意一闪而逝。
啧,这是多看不起自己亲爹,才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真是不孝子。
方宁暗暗观察他们。
陆立大概也清楚陆言辛不喜欢他,并没有这么不知趣上前打招呼,还特地避开了他们一行人,免得陆言辛尴尬。
陆言辛的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些。
方宁跟着他们上了春香楼三楼的雅间。
春香楼的姑娘一个个姿容出众,国色天香,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青楼。
随随便便一个姑娘拎出来,都是色艺双全,是当之无愧的才女,只可惜命运弄人。
不然要是生在后世,怕是一个个都是在娱乐圈横着走。
春香楼的姑娘大都是清倌,也就是卖艺不卖身。
当然,这不是绝对。
而来春香楼的,也大都是京城那些勋贵人家,他们来青楼喝酒只是放松,倒也没真的跟青楼姑娘胡闹。
红颜知己是有的,不过出了春香楼,就是陌路人。
方宁想起陆立的红颜知己翠红。
翠红这个名字很像是粗使丫鬟,跟其他春香楼姑娘格格不入,但这不妨碍她在京城受人追捧。
谁让她还有陆立这个裙下之臣呢?
人们想起陆立,大都是因为翠红。
不过眼下陆言辛在这,方宁也不能真的打脸陆言辛,让老鸨将翠红请来唱唱小曲,那不是让陆言辛当场翻脸么?
后续的剧情还怎发展?
方宁也想知道陆言辛到底想做什么。
陆言辛端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并没有要姑娘。
同僚倒是点了几名姑娘来弹琴跳舞助兴。
温泽洛坐在方宁身边,牢记着方宁的叮嘱。
说起来,这还是温泽洛第一次来青楼。
但同僚之间的应酬,他也不好推脱。
方宁一直笑着跟他们推杯换盏喝酒。
她酒量很好。
那些同僚没多久就喝得有些晕乎乎了,方宁的眼神依旧清明,仿佛没喝过酒似的。
陆言辛见状,朝方宁举杯:“方大人,这杯酒我敬你。”
方宁笑道:“请。”
陆言辛以为方宁会拒绝的,没想到方宁这么痛快。
但他一想起琼林宴上所有新科进士都被喝趴下,方宁还站着的这事,他就不敢继续灌酒。
否则到最后倒下的一定是他。
也不知道方辞年是不是有什么千杯不醉的偏方,才让年纪轻轻的方宁如此海量!
陆言辛一边才想着这些,一边跟方宁说话:“方大人,这还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坐在一起喝酒啊,想跟方大人喝一次酒实在不容易。”
“陆大人要是愿意,往后休沐或者下衙的时候喊我一声便是,这京城的美酒我还没怎么尝过,倒是很想品品,还希望陆大人给我这个机会啊!”方宁笑眯眯地道。
“好说好说,只要方大人点头,何时都行。正好我家也有些陈年美酒,不如寻个时间方大人跟温大人一起去我家?”
“当真?”
“自然。”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脸上笑嘻嘻,心里琢磨都是另外一件事。
当他们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雅间外面又有人送酒来了。
方宁记性好,过目不忘的,一眼看出这会儿来送酒的人不是刚才那个。
像春香楼这种地方,能上三楼雅间都是贵客,每个雅间外面都有专门伺候的人,不会随便换人的。
而如今送酒进来这个,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练家子。
方宁眸子微眯。
她并没有错过托盘底下那闪了一下的寒光。
方宁不着痕迹看了陆言辛一眼。
陆言辛正专注地欣赏着姑娘婀娜的舞姿,好像对周遭的事情一无所知。
就在送酒的人靠近方宁的时候,方宁倏然发难,比对方更先出手,抬脚踢翻了托盘的同时还踢中了那人的手腕。
托盘打翻在地,匕首也哐当一下掉了下去。
雅间里的姑娘被吓得失声尖叫。
方宁的那两位同僚也脸色发白,连滚带爬躲到后面去。
陆言辛目光微沉。
那人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的动作,就已经被方宁放倒在地,一脚踩住他的胸膛。
为了防止他自杀,方宁还将他的下巴卸了,免得他牙槽里藏毒,服毒自尽。
“就这三脚猫功夫也学人来刺杀,不觉得丢脸吗?”方宁将人制服不说,还要言语上攻击对方,给对方造成会心伤害,“连我一个还没十五岁的孩子都打不过,真是废物。”
那刺客也没想到方宁会这么厉害,反应快不说,还完全预判了他所有的出招套路!
这何止是羞辱,简直是不给他活路,让他当场就想自尽。
可惜,此时的他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他死死盯着方宁。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方宁脚上一用力,就听到他的肋骨咔咔响,面上顿时露出痛苦的神色。
陆言辛皱眉道:“方大人,这种事交给应天府来处理便是,你若是下重手杀了他,岂不是死无对证?找不到幕后主使,如何确定他们还会不会有下一次刺杀?”
“说得也有道理。”方宁点点头,“所以还是死了更干净吧,免得他的同伙将他救出去,到时候给我带来无尽麻烦。永绝后患最好的办法就是震慑到他们,让他们不敢再动手。否则就跟路边的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陆言辛:“……”
这歪理一套套的,却也真的是让人无从反驳。
温泽洛关心问道:“你可受伤了?”
“这废物伤不了我的,也不知道废物后面是什么饭桶,都不去打听一下我有跟六殿下习武吗?”方宁明面上是跟刺客说,实际上是在骂陆言辛。
这要不是陆言辛安排的,打死方宁都不信。
她就不该对陆言辛抱有太大希望,以为他能玩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套路,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陆言辛闻言一肚子火,但又不敢发作出来。
方宁身后还有司玉衡,这是陆言辛不能得罪的。
谁让司玉衡深受圣宠,谁都越不过司玉衡呢?
“你没事就好。”陆言辛装模作样地道,“依我看,这刺客还是交给应天府去彻查一下吧。方大人才入京没多久,怎么就惹上了这种麻烦,被人刺杀呢?”
方宁叹了口气:“大概是我太优秀遭庸才嫉妒吧,不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刺杀我了。有人因爱生恨,但也有人因嫉妒生恨。
后者通常是因为自己太废物,所以常常因为别人的优秀而坐立不安,巴不得别人死,殊不知别人就算是了,蠢货的本色也不会因此消失的。”
陆言辛明知道方宁在指桑骂槐,还得捏着鼻子忍下去。
没有办法,刺杀失败了。
倘若真让方宁察觉到什么,只怕是司玉衡那边就会对陆家做点什么了。
如今司玉衡没有对陆家动手是因为没有把柄而已。
刺杀方宁不啻于给司玉衡递上动手的时机。
“方大人所言极是。”陆言辛道,“那方大人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朝廷命官被刺杀不是小事,自然是要交给应天府处理的,想必应天府会给我一个交代的,陆大人说是不是?”
“自然。”
“我倒是希望刺客背后的人不要自作聪明,不能一击毙命,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
陆言辛:“……”
温泽洛也感受了这气氛有些诡异。
他不着痕迹看了眼方宁,什么都没说。
虽然是方宁单方面吊打,但打斗的动静也不算小,也将春香楼的人惊动了。
在方宁嘲讽完陆言辛之后,春香楼的人也赶来了。
老鸨一看地上的刺客,眼前阵阵发黑。
哪怕方宁第一次来春香楼,老鸨也是认识方宁的,谁让方宁是大梁最小的状元呢?方宁骑马游街的画像早就传遍京城了。
如今这么一个人物在春香楼遇刺,老鸨能不害怕吗?
春香楼大概是要完啊,哪个杀千刀的要在春香楼搞事,就不能离开春香楼再说吗?
老鸨扑通往地上跪去,连声辩解:“大人,这事跟春香楼没有任何一点关系,就算是给奴家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刺杀朝廷命官的事,求大人明察啊!”
“刺客是在春香楼出现的,跟你们春香楼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陆言辛冷笑,“妈妈还是从实招来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大人,奴家的冤枉的。”
“这事你……”
“陆大人,眼下还没有证据,不能证明此刻是春香楼派出来,俗话说捉贼捉赃,万一妈妈真的是冤枉呢?我们岂不是草菅人命?”
陆言辛:“……”
“报官吧,应天府会查清真相的,妈妈如果真的是清白,应天府不会冤枉你的,但是如果……”
方宁没有将话说完,眼底的冷意却叫老鸨不寒而栗。
老鸨连忙应是,也松了口气。
如果就这么被官府的人抓走,春香楼大概率是保不住的了。
“什么人?”就在这时,方宁忽然厉喝一声,“出来,鬼鬼祟祟藏在那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