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洋有些尴尬。
他不是认为清安县敢跟靖临关叫板,而是觉得只要给方宁足够的时间,方宁能让清安县强大到连靖临关都不敢大意。
但是上位者是不会给方宁这个时间的。
清安县的实力一旦开始增长,大概就是方宁倒霉的开始了。
“师爷,不要胡思乱想,将来如何谁也不知道,只要把眼下的事情办好即可。”方宁没忍住说贾洋。
这货聪明是聪明,但有些喜欢脑补,这可不是好事,她得将他这个毛病纠正才行。
“是,大人。”贾洋收起心思,拱手称道。
方宁又看向方辞年,“爹,医馆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你是不是已经挑好了学徒?”
“嗯,都是细心认真的孩子,又能吃苦,学起来也不怕累。”方辞年点点头。
贾洋再次惊讶。
方辞年医术好他是知道的,但是哪个大夫不是吧医术藏着掖着的?听方辞年这意思是要教徒弟?
“方大夫是打算教徒弟吗?”
“是的,大夫很重要,反正这几年我都在清安县陪着宁宁,就顺便教教徒弟吧,往后就算离开,清安县也能多几个大夫给大家看病。”
方辞年一天到晚都背着药箱外出,跟贾洋交流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贾洋对方辞年也不了解,他以为方辞年来清安县只是帮方宁积攒声望的。
如今看来,还是太狭隘了!
方辞年如此无私,并非为了自己儿子,而是为了清安县的百姓。
贾洋起身,朝方辞年深深作了个揖:“方大夫大义,实在是让贾洋敬佩。”
“这哪里算得上什么大义,我收徒也不是白白教他们,他们还得帮我干活的。医馆的杂事很多,再一边学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方辞年摆摆手,显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
“行了师爷,你不要老是打断我说话!”方宁瞥了贾洋一眼。
贾洋赶紧坐好安静下来。
方宁将医馆的计划说出来,让除了方辞年以外的人都震惊不已。
“但凡家中有防卫队成员的,一年可以有三次免费到医馆看病的机会,但是只限家人,至于队员受伤,都可以免费医治。”
方宁的脑瓜子长得是不是跟他们不一样的,怎么想出来的事都是他们想不到的?
方辞年这医馆简直可以算是清安县百姓的福音。
方宁其实试着推行医保的,但清安县这种情况,她还是暂且将这个想法压下来了。
欲速则不达。
城里还有别的药铺医馆,方辞年的医馆这么做,只会让其他大夫敌视,到时候可以会有各种不利的流言蜚语。
方宁不怕处理麻烦,但能避免的麻烦还是不要让它发生,清安县的事情那么多,她不想浪费时间。
等清安县好起来之后再考虑这些事吧。
方宁一直跟县衙的核心人物开会开到将近子时才散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方宁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
“爹,时候不早了,你去睡吧,我来守岁就行。”方宁回头对方辞年说。
“我来守吧,你这会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是熬夜不好。”方辞年一边说,一边将专门给方宁熬的补品端过来,“喝了这个就去睡。”
方宁看到那碗补品就想拒绝。
她爹真的是生怕她长不大似的,来到清安县之后天天晚上都要喝这些,喝得她都快吐了。
“爹我不要,年夜饭吃得太饱,你喝了吧。”
“这是给你煮的,你是不是嫌弃爹的手艺了?”
方宁看着一脸委屈的老父亲,无奈叹了口气,只能接过来一饮而尽。
“别急,还有。”
方宁:“!!!”
“爹,我得去一趟大牢看看那些人,马上就要过年了,辞旧迎新,该放他们出来,这大过年的,人家也要阖家团圆的。”
方宁逃也似的跑了,她是真的不想再喝补品。
方辞年:“……”
可惜他喊不住方宁。
方辞年一脸慈爱看向还在炭盆旁边坐着烤火的季嘉言和方宇,“剩下的你们喝了。”
季嘉言方宇:“……”
瑟瑟发抖。
他们和方宁一样,吃补品吃怕了。
“大伯,可不可以不吃啊?我好饱。”方宇可怜兮兮,“而且我最近长得很快,也有好好吃饭,这补品就算了。”
季嘉言也赶紧说道:“我也觉得这段时间长高了,不用在吃补品。”
“那你们长高都是因为这些好东西呀,乖,吃了!”
“可……”
“唉,你们这样,回头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爹娘交代!”
两人再一次:“……”
最后只能接过来捏着鼻子,将方辞年的那一片关心喝下去。
方辞年心满意足,拿出红包发给两人:“这是压岁钱,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快高长大。”
季嘉言和方宇接过红包,眉开眼笑,补品什么都抛到脑后去了。
方宁跑得太快了,不然还能收个压岁钱呢!
方宁并不知道压岁钱这回事。
此时的她已经来到了县衙的大牢。
狱卒正在打瞌睡,听到脚步声睁开眼一看,见是方宁,赶紧打起精神站起来:“大人。”
方宁摆摆手,并没有计较什么。
大过年的,听着外头时不时的爆竹声,这些家主哪里睡得着。
但他们也没想到方宁会大年三十来大牢,纷纷起身见礼:“大人。”
方宁示意牢狱将火把弄得亮一点,她看着里头已经完全没有当初意气风发的家主,淡淡开口:“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小的不该处处跟大人作对,坏大人治理清安县的计划,小的知错,求大人原谅。”
“只是这样?唉,看来这段时间你们还是没有完全反省啊,浪费本官时间来看你们了。”
闻言,他们扑通跪下来,痛哭流涕将自己做过的事都交代一遍。
方宁让狱卒拿来笔墨纸砚,让他们自己写下来画押,之后再收上来。
方宁翻了翻他们写满了一张纸的交代,嗤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却将清安县当成自己的王国,为所欲为,肆意践踏那些穷苦的百姓。霸占别人田地,恶意低价收购粮食……简直就是恶霸,还称什么良善?”
众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老底都被方宁给掏了出来,这会儿哪里还有底气说什么?
“大人,小的知错,小的以后再也不敢。”
“你们还想有以后?”
“小的不敢。”
“原本是想今晚放你们出去的,没想到你们竟还犯下了这么多恶行,要是轻饶你们,如何跟百姓交代?”
“求大人饶命,小的愿意赔偿他们!”
“那你们今晚就好好想想怎么赔,本官明日还会再来,要是想离开这里,就拿出诚意来,不要在本官面前耍什么花招,不然本官有的是法子让你们一直蹲在牢狱里。”
“是是是,小的明白。”
方宁这才拿着他们的罪证离开。
这些人说他们罪大恶极也算不上,跟刁立群比差远了。
说他们好吧,可这些纸张上写的都是他们干过的事!
方宁还得好好斟酌一下要怎么处置他们更合适。
刚走出大牢,阵阵爆竹声就响了起来。
炮竹声中一岁除,新年到了!
方宁纵身跃上高处,看着城里处处都是鞭炮炸开的火光。
贾洋说,清安县的百姓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过年了,大年三十,都没什么人放爆竹的,就怕引来了蛮族人。
如今,家家户户都在放爆竹,作为父母官,方宁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但这还远远不够,方宁希望等她离开清安县的时候,清安县已经告别现在的贫苦落后,成为北境最繁荣城池。
而她也会一直朝这个目标努力的!
夜色下,方宁俯瞰着这座小小的县城,立下了誓言:清安县一定会成为北境的粮仓。
方宁一直待到县城恢复平静这才回去。
季嘉言和方宇还没睡觉,他们也是刚刚才放爆竹。
“宁宁,你怎么不早点回来,不然我们可以一起放爆竹。”方宇对方宁说,“多好玩呀。”
方宁失笑:“二哥开心就好啦,我是去处理一些公务的。”
“骗谁呢,县衙早早就封印了,这会儿你处理什么公务?”季嘉言没好气,“你肯定是嫌弃我们幼稚,不乐意跟我们混在一起。”
“嘉言,你想太多了,下了县衙,我还是个孩子好不好?”
“那明天一起去炸鱼塘炸牛粪?”
“……”
“你看看,被我说中了!”
“好歹我也是清安县县令,要是跟你们去玩这些,不是让人觉得我很没有威严?到时候让人做事可不容易。嘉言,你要学学云璟他们,别整天顾着玩,好歹你也是来帮我的。”
“又不妨碍我做买卖,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再说了就这么一两年啦,等我年纪再长大一些,就不能这么玩了。”
方宁无奈。
“时候不早了,你和二哥去睡觉吧,明天还有事的,不能玩。”
“大年初一还有什么事?”季嘉言瞪圆了眼,“宁宁,你自己也才说是个孩子,整天忙个不停的,得劳逸结合。”
“清安县现在这种情况,劳逸结合不了,要尽快让一切回到正轨上,这样清安县才能发展起来,你也才能在清安县做买卖赚钱。对了嘉言,有件事咱们商量一下,走走,去书房。”
方宁推着季嘉言去书房。
季嘉言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都这个点了,睡觉了吧,有什么明天说不一样吗?”
“不一样的。”方宁笑眯眯。
季嘉言总觉得方宁不怀好意。
不一会儿,方辞年和方宇就听到季嘉言跳脚的声音。
“什么?又借银子?方宁,咱们兄弟归兄弟,但也要明算账,你说说你从我这里拿了多少银子?还没填上呢,又要银子?你把我当钱庄是不是?难怪你老劝我来清安县,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我不是说了吗?这是暂时的,而且我用县衙名义跟你借的。再说了,县衙在这我跑得了吗?你怕什么?”
“怕你还不起!我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自己小银库这么多钱为什么不用?老是压榨我,方宁你不做人。”
“我是县令,拿我自己的钱出来,别人还以为我贪了多少呢。但你不一样,你代表着季家啊。嘉言,你认识我这么久,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赚钱的,让你亏过吗?我知道清安县现在很穷,可不代表以后都穷对不对?”
“我不听我不听,你又在忽悠我给银子。”
季嘉言觉得自己太亏了。
清安县就是个无底洞,他觉得将季家的所有银子拿出来都不够方宁填进去的。
看看方宁来清安县这段时间,除了不停投钱之外,有赚到过一点点的银子吗?
这哪里扛得住?
季嘉言不做亏本的买卖,他据地自己这次被方宁忽悠得损失惨重。
方宁见状,便说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这叫投资!投资的前期亏本很正常,但你要往长远看。你现在中途而退,是怀疑自己做买卖的眼光吗?我认识的季嘉言可不是这样,小小年纪就很有魄力去做决定了。
“而且,你当真觉得我没有这个能耐将清安县治理好吗?清安县虽然穷,但是土地多啊,只要能种出东西,怎么会穷?以前的县令从来不去研究怎么种地,如何能让清安县好起来?只要利用好现有资源,清安县很快就能摆脱现状!”
季嘉言拒绝:“我不听,反正你就是忽悠我。”
“好吧。”方宁一副放弃的模样,“这事我自己再想想办法,时候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那你呢?”
“我看看怎么从那些家族口袋里掏银子,别担心,他们很快会心甘情愿给的。”
季嘉言皱眉。
他能不知道清安县那些家族什么德性吗?
方宁从他们口袋里掏钱,还不知道要方宁答应什么条件呢!
到时候说不定让方宁名声不保,作为兄弟,季嘉言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季嘉言沉默半晌,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这是最后一次,不能再有下次。”
“嗯?”
“银子啊,你不是问我借银子么?我想好了,反正作坊的钱都在我这管着,要是县衙还不上,你就拿自己的填补。”
方宁忍住笑意,严肃地点点头:“好,我保证是最后一次。”